第五一章 情思何迟
郭嘉此计,实在是兵行险着。幸亏现在大局已定,再提起吕布,孟小满已显得游刃不足,不复前几日的紧绷,语气中不免有几分讽刺之意。“吕布行事夙来凉薄,想不到竟还是个后代情长之人。”
目睹酒宴收场,世人觥筹交叉,相互敬酒,郭嘉却看着面前一小壶酒实在舍不得喝。
“多谢,多谢,嘉亦知文如果一番美意,”郭嘉啜了一口酒,满足的眯了眯眼睛,忽而盯着酒爵笑了起来:“实在,文若也不必过于为我担忧,说不定这六合间,早就有那叫嘉整日牵肠挂肚的女子了呢?”
——难怪只要这么一小壶。
而对孟小满来讲,除此以外,能杀吕布却又不得不放虎归山,还要眼看着吕布逃往徐州,更是让她平白的添了很多气闷。幸亏因吕布无情无义之举,孟小满胜利说降了张辽、高顺二将,这才叫她内心稍感安抚。
荀彧开初连得数子,好轻易有个女儿,天然看作掌上明珠。不过这女孩儿如本年方三岁,且不说一时候还看不出脾气,就是以郭嘉的年纪,也不成能筹算等着个三岁的女娃娃长大再立室。
因客岁蝗灾严峻,孟小满以身作则,推行简朴,此次的宴席也不比当初任峻婚事时来得昌大,更加着缺粮之故,官府早有号令严禁酿酒,乃至于酒也成了奇怪物,这酒菜上用的酒,还是掺了水的。
孟小满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心中再不甘心也没法嘴硬下去了,郭嘉这回,又猜中了她的心机。吕布闹了这一场,她内心早已恨极,恰好却不能伤了他的性命。
程立与曹洪、赵云率兵马趁夜人衔枚,马裹蹄,悄无声气的分开营寨,直奔雍丘而去。而孟小满和郭嘉则命留守兵卒每日饭时多燃炊烟,假装雄师仍在,竟连陈宫也骗了畴昔。
郭嘉并不得意,谦道:“此计行险,嘉不敢居功。”
“那你可知,那兖州有很多人家,为你说媒都说到我荀府来了?”
“这吕布也忒无情无义,那高顺,竟还不知吕布已拿他换了家小!我把他同张辽临时绑在后账当中,拨了几个可靠的亲卫看管。”典韦顿了一顿,又问道:“不知主公筹算如何发落他二人?”
“你这酒鬼,竟打趣起我来!你就是真看中了我那丫头,我们伉俪也舍不得把她给你。也罢,我且先回绝了便是。”荀彧先是一惊,旋即觉悟过来这又是郭嘉的打趣,笑骂道。
当时城门着火,算计又已落空,吕布军中世人早慌了手脚,却不知固然定陶城看似被围得铁桶普通,举目望去旗号到处,可那旗号背后哪有恁多敌兵?如果吕布当时沉着下来,率众奋力一战,胜负尚未可知。
恰是田氏族人将吕布送走家小之事奉告曹军,也是他们依约翻开北门,将曹军放进城去,打了吕布一个措手不及。
这倒是孟小满同陶谦学来的应酬手腕。经了这一场风波,孟小满也不是一无所获。现在兖州官员,无不对她忠心耿耿,她这兖州刺史之位坐得愈发稳妥,一言一行也比畴昔益发的纯熟油滑,做起主私有板有眼不说,内心也再不复畴前那般青涩惶恐。
本来那日,为了不让吕布逃往雍丘同张邈汇合,郭嘉出了一个主张,叫孟小满一边将计就计与那田家来往手札商讨献城之事,一边公开里分出大半兵力,剿袭雍丘。
这边曹洪等人仓促到了雍丘城外,程立设下一计,派东郡兵丁,假扮东武阳臧洪使者,诈开了城门。张超一心认定臧洪必来互助,又听标兵探得曹兵雄师攻盘算陶,全没想到此中有诈,喜出望外之际上了当,最后被曹军斩杀在城楼之上。张邈一传闻城门失守,惶惑带着家小逃窜,筹算南下去投袁术,不想路上被部下所杀,此是后话不提。
郭嘉一昂首,就见孟小满正一脸促狭的看着本身,不由难堪的干笑了两声,拿起酒壶谨慎翼翼的倒出一点,假作无事的举杯朝身边荀彧祝道:“迩来事件繁忙,还未及恭喜文若又得贵子。”
“多谢奉孝。”荀彧天然也看到了孟小满的神采,他毕竟脾气刻薄,也不再讽刺郭嘉,依礼举起酒爵回敬。
孟小满一怔,敛去笑意,蹙起眉来。
若和徐州那些酒宴比拟,这场宴席实在有些寒酸。但兖州现在景况不好,孟小满又说的义正词严,欲与百姓同甘共苦,以她现在的威望,又有谁还能说出别的话来。
孟小满如此说,文武官员当中就不免有人悄悄恋慕郭嘉。想为主公者,能为臣下安排得如此殷勤实在少有,郭嘉受宠的程度可见一斑,不愧是主公的亲信之臣。
“嗯……”郭嘉收回视野,神不守舍的点了点头。
孟小满把纸上内容几次读了几遍,坐在帐内兀自入迷。典韦拿下了高顺,又打发走了陈宫等人,兴冲冲返来复命,见此景象,也不敢打搅,又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看郭嘉这个模样,一旁的荀彧再忍不住,以袖遮面笑得脸都红了,才道:“还是主私有体例,不然你这荡子,本日又不知要喝多少。”
“从何提及?你我订交多年,彧痴长你几岁,已经后代成群,你却孑然一人尚无家室。现在主公对你宠任有加,那些家有女儿的人家如何能不动心。恰好你又父母双亡,要说媒也没个长辈。晓得你我交好,天然托到我府上来了。我又总不能照着你的意义,回人家一句——‘平常庸脂俗粉,那里配得上我郭奉孝’?”
比武数次,典韦对这二人本有几分赏识,特别见到高顺被吕布出售,张辽的死活吕布更是问也没问,典韦一时候倒有些怜悯他们,把之前武水畔被害的过节忘了七七八八,转倒生出几分要为他二人讨情的心机来。
“主公费经心机,以吕布家小互换,天然是珍惜这二人的本领。如此勇将,没的在吕布手中白白藏匿了。”孟小满还未及答话,郭嘉先从中军帐外接口,边说边走进帐来,才用心一本端庄似的行了一礼。“嘉见过主公,方才接到动静,子龙同仲德先生、子廉将军已攻破雍丘城。”
“说媒?”郭嘉一凛,这才回过神来,“这是从何提及。”
“但是,主公为得高顺放走吕布妻小,莫不是真要把吕布放走不成?”典韦传闻孟小满看重高顺二人,才放下心,又不由摸着脑袋胡涂起来。“可贵打到这般境地,不将吕布这厮拿下,难道放虎归山?”
也是该着吕布不利,雍丘生变他尚且不知,又有定陶城中田氏目睹势头不妙,恐怕今后吕布兵败自家遭殃,趁乱干脆也来了个弄假成真,竟是真的暗中送信投奔了曹军。
成果,吕布到底没发明曹军大半早都杀到了雍丘,还觉得是因为陈宫战略见效,孟小尽是等着田氏献城,才装模作样佯攻定陶。孟小满则是成心迟延,争夺时候。两边本该你死我活,可此次却在某种默契下合演了一场好戏。
孟小满不料俄然被郭嘉抢先说出内心的筹算,正想反唇相讥反击几句,却听到了他前面这句话,不由暴露欣喜之色:“此话当真?”
郭嘉松了口气,把酒爵送到唇边,才要抿上一口,就嗅到一股浓醇的酒香,伸舌尖悄悄一舐,不由一愣。本来这竟不是掺了水的淡酒,虽只要一小壶,倒是真正的佳酿。
反倒是孟小满先醒过神来,忙把典韦又叫了返来。“响昭,那高顺现在安在?”
郭嘉看看孟小满,又看看摸不着脑筋的典韦,摇了点头,轻声开口:“因为主公现在杀不得吕布。”
得了这个好动静,孟小满也顾不得为刚才的事发作郭嘉了:“此番取胜,多亏奉孝奇策。”
何况新年将至,兖州又重新安宁下来,孟小满竟似连气闷也没了事理,只好奋发精力,嘉奖众将,犒赏全军,同时更于元日在刺史府中设席,宴请一众文武官员。
“本来是这等小事。文若既知我心,就照此回绝便是。”郭嘉沉默半晌,俄然大笑道:“方才嘉还觉得那媒人想叫文若与我做个丈人呢!想来以文若之才,该能教出个聪明聪明的丫头来。”
孟小满在信里说要吕布交出高顺给本身出气天然是在扯谎。高顺批示陷阵营让孟小满和曹军前前后后吃了好几次亏不假,可孟小满反倒对陷阵营那曾经几乎要了本身性命的古怪阵法眼馋起来。
“奉孝,我的话你可闻声了?”
“行事如此不义,岂是大丈夫所为!”典韦不屑的撇撇嘴。若论交起手来,他再不平气,也要自认稍逊吕布一筹,可提及吕布的为人,实在叫他不齿。
曹军之前拿住了张辽、魏续并吕布妻小。张辽硬气,可那魏续倒是个贪恐怕死之辈,孟小满才问两句,便竹筒倒豆普通,把吕布如何珍惜妻小,如何看重本身说了个明显白白。
“吕布自西而来,逃出长安今后,先反目了袁术、袁绍,现在吃了如许的一场败仗,已只剩徐州可去。以是吕布必往徐州。听闻比来陶谦病重,刘备又近在小沛,如果吕布此时去了……”郭嘉一言及此,看了一眼孟小满,便不再说下去了。
且不说吕布顶着诛杀董卓的名声,身负温侯的爵位,职位还在本身之上,就是为着比来陶谦病重一事,她也不能在此时杀死吕布——相反,她眼下还得盼着吕布能在徐州站稳脚根。
“主公,这……”郭嘉一见这小酒壶就垮下脸来,一副不幸兮兮的模样。在场世人无不知郭嘉素喜喝酒,纷繁忍俊不由,就连一旁的荀彧也拈须笑了起来。
“吕布性好渔色,当初他反董便是为了美色。现在为了妻小,拿一个部下去换又算的了甚么。”郭嘉语带鄙夷,但随即话锋一转,朝孟小满笑道:“不过也多亏如此,主公才气得偿所愿,收得两员勇将。”
郭嘉更是还没找到机遇开口就傻了眼:从人奉上酒菜,别人席面前都摆了满满的一瓮酒,唯独郭嘉桌上,却只奉上一个小酒壶。
孟小满可贵见郭嘉这般神采,脸上不动声色,内心早笑开了花。当初就是在徐州病重时,也没见郭嘉这幅模样儿。她清了清嗓子,用心一本端庄道:“吾知奉孝体弱,不能喝酒,但今乃元日,又值兖州安定,百姓重得以安居,奉孝无妨勉强喝些。”
用曹洪的话说,此次攻盘算陶、雍丘但是赔得惨了。折腾了这么久,曹军雄师开赴,破钞不小。而定陶和雍丘的存粮又早都已经被吕布、张邈耗得一干二净,城中百姓们奄奄一息,还得孟小满拨赋税赈灾。
郭嘉放下酒爵,昂首望向孟小满方向,却见她满面浅笑,正与上前敬酒的夏侯兄弟相谈甚欢,像是真没把这点把戏放在心上。
“既如此,嘉多谢主公了。”郭嘉晓得孟小满这话是成心作弄,但此中也不乏体贴之意,只好勉强忍住肚子里的酒虫,老诚恳实起家行礼,这才退席。
本来魏续与吕布沾亲,最得信赖。而高顺在吕布军中却不甚对劲,固然临阵带兵批示有方,可常日若无战事时,其部下全归魏续统领,只不过是个空头将军。孟小满闻听此言,心中一动,这才想到在那信中添上一笔,要吕布拿高顺来换他的妻小,吕布公然同意了。
“但是放了吕布……”典韦犹有迷惑。
“如此大事,不敢同主公打趣。”郭嘉笑着呈上程立手札,“恭喜主公,陈留一靖,兖州再无后顾之忧了。”
送走了陈宫,孟小满这才展开陈宫塞给本身的纸团。只见纸上小字写得密密麻麻,明显陈宫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筹办。
郭嘉自夸洞悉民气,向来也只要他戏弄别人,可此次为了一壶酒,却被孟小满耍了个团团转,恰好这事又叫他生不起气来,一时候竟不知内心是股甚么滋味。酒才喝了一口,唇齿之间却尽是酒香,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就连荀彧同他说话也没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