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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女帝师三(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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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忙道:“陛下听闻银杏女人舍生取义,大仁大勇,已下旨恩恤嘉奖。不但寻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药,犒赏也丰富。秋兰日夜不离地顾问,也得了很多犒赏。现在银杏女人的伤已好了很多,请大人放心。”

我点头道:“不必。玉机身在此中,不便亲身去问。”

施哲道:“请恕鄙人冒昧,听闻皇后崩逝那晚,曾于病榻前召见大人,此中景象,鄙人略有耳闻。不知是不是与此事有关?传闻李九儿还曾与大人有所扳谈,不知她说了甚么?”

银杏和秋兰最在乎的并不是财帛,而是能够去一个报酬优渥之处当值。见我沉吟不语,施哲又道:“想来颖妃娘娘正等着大人亲身安排,以全大人报恩之义。”

芳馨道:“怨不得女人一回宫沈姝娘娘就来拜访了,本来竟存着这个心机。只是……”她掩口一笑,“我们女人如何会做贵妃呢?”

因而我将在景灵殿遇刺前后的景象细细说了一遍。施哲听后,起家踱了两步。他倚门站定,很久方道:“如此说来,能够与陆府大有关联。只是若无柴氏的证词,是没法定陆府的罪的。”

小简道:“大人想报恩,体例很多,何必必然要将她放在身边?依奴婢说,想体例将两人放出宫去嫁人纳福,就是最大的恩情了。”

如此平常的叮咛,如穿林而过的和润清风,带着不疏不狎的合宜气味,安然如梨花的洁白。我心中感激,深深一拜。直到琴声已住,但闻门后有细碎的脚步声垂垂远去,掩门的吟哦带着心对劲足的调子。高思诚向我拱手一揖,飘但是去。

我转头看一眼芳馨,点头道:“我从未见过这个李九儿。”

李瑞道:“下官只是卖力宫禁法律,此人事嘛,还要颖妃娘娘示下,内阜院履行,陛下也不便下旨干与。下官并没有听闻颖妃娘娘有何旨意下来,想来养伤要紧,旁的事情可暂放一放。”

高思诚行礼道:“听闻大人抱恙,现在可好些了?”

我蓦地立足,暖如春阳的表情猝然扫过一阵秋风。我叹道:“之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只这一次。叫他们返来吧。”

施哲笑道:“传闻景灵宫当值辛苦得很,莫非李大人没有给她们换个处所么?”

李瑞一愣,好一会儿才明白我说的“娇”客,乃是指杜子钦杜娇。他嘿嘿一笑:“都好都好,多谢大人顾虑着。浑家和……娇客都好。”

李瑞一怔,道:“陛下的犒赏充足她们过一辈子了。”

施哲道:“是咸平十七年八月十二日。”在皇后崩逝之前近五个月,想来她和陆府来昔日久,干系非同普通。施哲又问:“不知大人可要亲身查问么?”

高思诚一怔:“不错。国丧当中,宫里是不准宴乐歌舞的。但尝尝琴音,想必无妨。”琴音清澈,时而喁喁如诉,时而絮絮如吟。高思诚曼声吟道:“纱窗日落渐傍晚,金屋无人见泪痕。孤单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107]

我叹道:“沈姝为子谋算,也是一片苦心。天下母亲,谁不如许呢?”

施哲笑道:“娇客?李大人做了新翁么?是几时的事情?”

小简嘲笑道:“提及来,这沈姝的心也是大。若大人真做了贵妃,她的五皇子不就高贵起来了?”

施哲道:“可惜,铁证当前,她却矢口否定是陆府所赠,只说是本身积累所得。不得已用了刑,竟还坚辞不吐,甚是气硬。”

我一入狱,银杏就曾提起我有芥蒂,经不得凉,我诘问无果,只得作罢。本来如此。小简接着道:“沈姝鼓动秋兰从方太医那边偷了脉案来看,得知大人身子衰弱,不宜……生养。沈姝觉得大人回宫,必能重获恩宠,便动念要将本身所生的五皇子送给大人扶养。此事被方太医发觉,方太医不敢坦白,就遣一小徒将此事奉告了奴婢。陛下也没说甚么,只命颖妃娘娘将秋兰和银杏打入掖庭狱,赶出宫了事。”

我依依施礼,道:“上一次在夜宴上仓促一见,尚未向王爷存候问好。玉机拜上王妃、松阳县主,愿王妃与县主福寿安康。”

小简道:“大人所言甚是,陛下也是这么说的,以是才没有措置沈姝。”

我点头道:“李九儿是罪人,竟有人半夜私祭,想来是极怜悯她了。”

芳馨沉吟道:“李九儿,仿佛略有耳闻。听闻此女长于缎舞,于高处舞起家长数倍的软缎,身材之美无人可比,面貌也好。”说着缓缓掐指,“这仿佛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当时候我们女人还没进宫呢。”

小简嘿的一声道:“要不要做贵妃,不就是大人一句话的事么?”

日已高升,我也有些累了,因而缓缓踱回漱玉斋。只见四周静悄悄的,芳馨单独一人在天井中急得团团转,见我返来了,满脸通红地拉着我道:“女人这是去哪儿了?让奴婢们好找。再寻不到,就要轰动陛下和弘阳郡王殿下了!”

我叹道:“只是她是我的拯救仇人,这可如何是好?”

小简道:“事情是如许的。秋兰和银杏本是沈姝的同亲,两人都在御药院当值。”听他提起沈姝,我不觉与芳馨相视,但见她的眼中亦是茫然。小简又道:“秋兰在御药院偶然间瞥见方太医给大人开过的药方,得知大人有芥蒂。”

我笑道:“便是墙头上那人留下来的黄铜暗器,有三道弧棱,名叫三才梭。”

李瑞道:“下官搜索了李九儿的房间,又细心查问了常日里与李九儿交好的宫女,都说常日里并无非常。还是施大性命下官撤了门禁,暗中派人日夜监督两个与李九儿年纪相仿、订交多年的宫女,竟发明此中一个柴氏半夜在房中私祭,其情甚哀,因而专拿了她问话。”

芳馨惊诧道:“女人要去看梨花,怎的不叫奴婢们跟着去?女人身子还没好,若一时有个好歹,奴婢们如何交代呢?”

高思诚微微一笑,长声道:“月出照关山,秋风人未还。清光无远近,乡泪半书间。一雁过连营,繁霜覆古城。胡笳在那边,半夜起边声。”[111]

我再次看了一眼芳馨,微一嘲笑。施哲道:“莫不是大人早有此猜想?”

施哲只当他不肯意流露家事,也未几问。我抿一口茶,又问道:“李大人总管宫禁,不知那位银杏女人现下如何了?”

我和高思诚相视而笑。高思诚想了想,又吟道:“我家北海宅,作寺南江滨。空庭无玉树,高殿坐幽人。书带留青草,琴堂幂素尘。平生种桃李,寂灭不成春。”[109]

李瑞忙道:“陛下命下官随施大人和郑大人一道办案,就是为了便利大人亲身查问的。”

我淡淡道:“未有真凭实据之前,玉机不敢胡乱猜想。”

我淡淡道:“春秋之义,‘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112]。刑狱之事,治国之要,当慎之又慎,玉机岂有不知?当年大人在掖庭属,曾对芳馨、绿萼和小钱三人部下包涵,玉机一向铭感在心。虽遇不公,却不敢忘恩。”

我局促行礼:“玉机拜见王爷。”

小简道:“银杏虽无罪,却和秋兰交好,又连着沈姝之事。大人还是不要理睬她的好。”

施哲笑道:“可贵大人如此公允,鄙人敬佩。”

高思诚凝眸半晌,道:“松阳在家不是读书,便是习武。偶尔闲了,也会作画。她至今还记得她在济慈宫居住的时候,大人教她画美人的事。”我一怔,不明白他说这话的企图。只听他又道:“大人现在还画美人么?”

我转头向芳馨道:“姑姑去楼上我的枕边将三才梭拿下来。”

琴音铮铮,换作了《关山月》。我吟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交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感喟未应闲。”[110]

施哲道:“劳大人动问,受之有愧。”复又感喟,“多年不见,想不到再见之时,倒是因为大人遇刺之事。听闻大人受了极大的惊吓,身材可还安好?”

我感喟道:“实在单凭这些纸钞,也不能证明柴氏和李九儿受陆府教唆前来刺杀。不知这四张纸钞是何时买的?”

我微微一笑道:“施大人奉圣旨查察案情,目标是查出本相,又不是要定谁的罪。大人尽管秉公查办,不消理睬玉机。”

我体贴道:“如何?”

出了金水门,一起向东,走到梨园门口时,不觉出了一身细汗。微风中泛动着暗香,我欣喜无穷,排闼而入。但见梨花如雪,整座梨园空无一人,戏台空荡荡的,如在云端之上。往梨花深处走去,在一处小小的院落前愣住脚。推了排闼,纹丝不动。

施哲笑道:“大人如何将这杀人利器摆在枕边?”

施哲道:“山荆听闻大人遇刺,非常担忧。只因将近分娩,不敢随便出门,只得在佛前祝祷。克日听闻大人安然,这才放心。”

我心念一动,点头道:“多谢公公指导。”

午后申时正,施哲和李瑞来了。三年未见,施哲比畴前略胖,清俊儒雅的面貌亦多了多少沉稳神采。宦海沉浮数年,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唯在踏进漱玉斋的那一刻,有清气盈于端倪之间。我早已带着芳馨等人在漱玉斋门口等候,相互见过礼,便往玉茗堂奉茶说话。

施哲道:“李九儿身上一枚暗器,脑中一枚暗器,都是黄铜所铸的三棱梭。本来这东西叫三才梭。”

我和高思诚相视一笑,冷静无语地听了半晌琴。《关山月》以后是《高山流水》。高思诚笑道:“这是鄙人逐客令了,可听完再走。”

高思诚道:“恰是。他的孤拐性子又犯了,明晓得你我在门外,却不肯开门。”

我欢乐道:“公然打死李九儿的暗器就是三棱梭么?那么救我性命的人便是那位墙上的君子了。”

才五六日卧床不起,天井中的两株碧桃树都着花了。花枝残暴,如云蒸霞蔚。守墓三年,我早已见惯了在空旷山野间的疏落横逸、在萧萧山风中腾空绽放的灼灼盛景,这两株桃花,竟有些邯郸学步的意味了。桃花既开,梨花也当开了吧。宫里最好的梨花在梨园。因而我支开芳馨和绿萼,顺手披上一件大氅,信步走出了漱玉斋。

施哲笑道:“听闻大人在景灵殿中与信王世子佳耦研讨案情,又去监舍看望宫女银杏,足逗留了半个多时候才回宫。心志之坚,足见一斑。”

高思诚浅笑道:“大人也来听琴么?”

我赧然道:“说出来教二位大人见笑。三才梭虽是杀人利器,于玉机却有拯救之恩。只因玉机怯懦,只要将三才梭放在枕边方能安睡。何况,玉机曾拿着此物问过昱妃娘娘,娘娘说这梭是周贵妃暮年利用的暗器。陛下也说,三才梭这个名字,还是周贵妃亲身取的呢。”

不待芳馨说话,我忙道:“依公公看,这银杏我是当要还是不当要?”

经他一说,我这才发觉小院中有《梅花三弄》的琴声,不由又惊又喜:“这是师徒弟在弹琴么?”

李瑞闻言猎奇道:“甚么三才梭?”

经此率性一回,表情镇静。我笑道:“我怕你们都不准我出门。下次去看梨花,必然叫上姑姑。”说罢轻巧地往玉茗堂走去。

施哲道:“行刺大人的宫女叫作李九儿,本年三十二岁,曾经是宫中乐坊的舞娘,有些工夫在身上。只因跳舞时曾从高台摔下,伤了脊骨,这才自请出了乐坊,被分到景灵宫奉侍。”

我垂眸一笑,叹道:“也是强撑着。银杏女人捐躯相救,玉机怎能不去看望?恐进了宫便没有机遇了。”因而又问李瑞,“李大人和夫人可还安好,‘娇’客如何?”

我答道:“已好了很多,谢王爷体贴。”

忽觉有人拍了一下肩膀,顿时从木桶上跳了起来。回身一看,本来是睿平郡王高思诚,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小厮。但见他一身连珠打猎纹云昆锦素袍,腰悬白玉短笛。几缕碎发拂过眉眼,眸光柔如东风。见我惊起,忙作揖道:“小王莽撞,大人莫怪。”

我抿嘴一笑:“约莫只是在校琴弦时,偶尔尝尝琴音罢了。”

门口有一只破木桶,将它倒置,用帕子拂去枯草木灰,旋身坐下。暖阳在背,竟倚墙睡着了。在梦的深处亦有一扇幽闭的门,一缕轻微如烟的琴音从木隙中逸出,闲闲如碎语。

李瑞忙道:“是是是,想必恰是如此。”

施哲道:“景灵宫一出事,掖庭属便封闭诸门,彻夜查问。”

我骇怪不已:“沈姝竟有此念?”

我浅笑道:“有劳采薇mm挂记,请大人代为问候。”

琴声顿了一顿,有人在门里尖声怪气道:“谁要听这些怨妇诗!”

我欠身道:“甚好。实在也未见如何吃惊,只是有些后怕罢了。”

我亦吟道:“何事长门闭,珠帘只自垂。月移深殿早,春向后宫迟。蕙草生闲地,梨花发旧枝。芳菲自恩幸,看却被风吹。”[108]

我歉然道:“俄然想看梨花,便去了梨园。”

李瑞道:“下官遵循施大人的唆使,缉捕了柴氏,又搜索了她的房间,竟一无所得。还是施大人亲身勘查,才在她所戴的长簪当中发明内府新放的纸钞四张,每张五十两,卷成细细的一条。若不细心找,当真是不易发明。试问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有这么多银子去买钞?查问之下,只说是累月积累。施大人便命下官拿着这四张纸钞去少府查对,直查了两日,才查出这四张纸钞是陆将军府所买。”

施哲端端方正施一礼,肃容道:“君子无欺,允信执中。大人放心,鄙人必然极力查出本相,还大人公道。”

【第三十节 邻哉其朋】

回宫一个多月,诸事纷杂,何曾故意机画美人?我摇了点头。高思诚道:“在宫里,皇兄恩宠愈重,便愈艰苦。大人要晓得排解才好。”

只听芳馨在我身后道:“女人畴前从不会如许没有交代,叫奴婢们悬心。”

刚一坐定,我便问道:“采薇mm好么?”

我又道:“只要犒赏么?”

班驳的小门尽是裂缝,有粗粝而结壮的触感。脑海中响起我在梨园看《宪英劝弟》时那一缕缥缈的琴声。固然国丧中不能有丝竹之声,心中却出现深切而隐蔽的巴望。我欲抬手拍门,想了想又放下,随即转念:梨园盛景,“非必丝与竹,山川有浊音”[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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