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小说
会员书架
爱你小说 >历史军事 >女帝师(全集) > 第202章 女帝师三(64)

第202章 女帝师三(64)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我悄悄感喟,正要答话,忽听御书房外一阵欢畅的脚步声,小简兴冲冲地跳了出去,几乎绊一跤,随即伏地叩首,欢乐得热泪盈眶,大声道:“启禀陛下,粲英宫令人来报,婉妃娘娘又有孕了。报喜的人就在殿外等着回话呢。”

天子惊奇道:“你如何晓得是河堤失修?”

徐嘉芑是徐嘉秬的亲mm,被过继给了族叔徐鲁。我笑道:“‘王有德仁,则芝草生’[205]‘灵芝三秀紫,陈粟万箱红’[206],是极好的吉祥之兆。”

[10]《诗经·风雅·荡之什·荡》

[8]《孟子·公孙丑章句上》:“齐人有言曰:‘虽有聪明,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今时则易然也。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过千里者也,而齐有其地矣;鸡鸣狗吠相闻,而达乎四境,而齐有其民矣。”

咸平十三年的夏天,天子正在火线,陆皇后监国。太庙失火,徐鲁身为太常,被打入黄门狱,备受拷掠,惨不堪言。史易珠绘了一幅五色采羽的神鸟立在殿顶的丹青,而我则教嘉芑和徐鲁上书申陈吉祥,这才消弭了天子的肝火,将徐鲁免官出狱。天子既将“芝草”与“神雀五色”并列提起,想必对当年的小伎俩心知肚明。我心中一跳,低下头讷讷不语,缓缓卷起了《瑞草图》。

我心下一松,悄悄吁了口气。展开卷轴,但见山石上画着一本九茎芝草,莹莹泛紫,光彩光辉,落款是“六羊隐士”。我立即明白,这是潭州刺史献给天子的吉祥图。我沉吟道:“恕微臣直言,此画并未见如何高超。这六羊隐士又是何人?”

或许无可哀思才是最大的哀思。

[11]《论语·学而第一》:“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小简笑道:“陛下得了好画儿,专等大人去赏。且气候太热,便罢了经筵,也免得大臣们驰驱。”

[13]《史记·平津侯主父传记第五十二》:“弘谢曰:‘有之。夫九卿与臣善者无过黯,然本日庭诘弘,诚中弘之病。夫以三公为布被,诚饰诈欲以钓名。且臣闻管仲相齐,有三归,侈拟于君,桓公以霸,亦上僭于君。晏婴相景公,食不重肉,妾不衣丝,齐国亦治,此下比于民。……’”

我垂首道:“微臣也是今早才瞥见的,尚将来得及禀报,请陛下恕罪。”

李司政是当年封司政开罪后,由陆皇后亲身汲引发来的。陆皇后已一败涂地,莫非天子想夺职李司政?不,倘若他真想夺职李司政,大可在四年前皇后归政的时候就夺职,何必比及本日?我想了想道:“李司政身犯何过,派有司查对便是。至于洛阳水患,乃河堤失修引致,何干灾异?”

[5]《汉书·扬雄传第五十七》:“用心于内,不求于外,于时人皆曶之;唯刘歆及范逡敬焉,而桓谭觉得绝伦。”

天子道:“今早朕看你的摘录中,说到京中有人竞相重金买你的画,这是如何回事?”

天子一怔,感喟不已:“前人不修,给了后代君臣无穷谈资。”说罢从我手中拿回《瑞草图》,展开沉吟道:“‘芝草生殿前,神雀五色翔集京师’[207]……”

[23]《论语·子罕》:“子欲居九夷。或谓:‘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我恭敬道:“微臣奉圣命检视百姓上书,天然知无不言,那里能因为百姓状告微臣,便藏匿不报?”

[12]《论语·八佾第三》:“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谓:‘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但是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17]《诗经·国风·魏风·陟岵》:“陟彼岵兮,瞻望父兮。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无已。上慎旃哉,犹来!无止!”

[16]《诗经·小雅·古风之什·小明》:“嗟尔君子,无恒安处。靖共尔位,朴重是与。神之听之,式穀以女。”

天子道:“将那封奏疏和洛阳水患的一道拿来,朕要瞧瞧。”因而我亲身去小书房寻了两封奏疏出来。

我从没有希冀他的信赖,他待我也不过如此。

[3]杜甫《八哀诗·赠太子太师汝阳郡王琎》

不成擅称么?那么陆皇后降礼下葬的罪名“灾眚兆庶”又从何而来?不过是准他用不准旁人用罢了。汗水已干,凉意袭上背心,我微微一颤,随口对付:“陛下贤明。”

行过礼,天子命人上了一碗冰镇的茉莉凉茶,赐我坐鄙人首。我也偶然饮茶,只尝了一口,便垂首端坐。天子从身边的青瓷刻花大缸中拿起一幅卷轴,抛了给我,一面笑道:“这是潭州刺史呈上来的《瑞草图》,你善画,也瞧瞧好不好。”

[4]《法言义疏·吾子卷第二》:“注释:怪屈原文过相如,至不容,作离骚,自投江而死。悲其文,读之何尝不流涕也。觉得君子得时则大行,不得时则龙蛇。遇不遇,命也,何必湛身哉!”

而那封从官方来告密我的奏疏,是我命小钱回家让朱云写的。与其待劾,不如自劾。诸葛亮曾云:“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待亡,孰与伐之?”[210]

[21]《论语·颜渊》:“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我转头道:“姑姑辛苦了,去安息吧。我起家后,叫小钱来见我,我有话叮嘱他。”

芳馨担忧道:“只如许便好了么?”说着就要跟上楼奉侍。

天子笑道:“他便是徐司秩的从祖族弟,畴前的徐太常——徐鲁。”

天子嘲笑道:“好得很。洛阳百姓都成了鱼鳖,他们竟还拿水患进犯异己!”

天子仰身斜倚在深绿色的竹枝靠枕上,双目微合,似笑非笑:“才刚说这幅画并未见高超之处,传闻是徐鲁所作,你便忙不迭地称吉祥,还把王维阿谀奸相李林甫的诗拿出来讲嘴,莫非你想说,朕是‘有仁德’的唐玄宗么?”

我赶紧起家下拜:“陛下息怒……”

[7]《诗经·小雅·蓼莪》:“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穀,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

天子道:“朕从未见你提起。”

天子道:“他免官今后,带着女儿去了南边,现在已有四年,想来又有退隐之心,以是托潭州刺史李潇上了这幅芝草图。”

天子稍稍豁然:“也罢!那就给徐鲁一个官位,将弹劾李司政的奏疏留中。祥符瑞兆,多多益善;天灾异象,不成擅称。”

我点头道:“微臣从未结识过潭州人。”

注释:

我一怔,道:“陛下明断,微臣不敢擅言国事。”

比对真迹如许的小事,明显能够派内官或掖庭令李瑞去,但他恰好让施哲去,不过是晓得李瑞曾受我恩德,怕他偏私。而内官们整日在妃嫔女官中周旋,更是没法秉公持正。

[14]《汉书·何武王嘉师丹传第五十六·王嘉传》:“乱国亡躯,不终其禄,所谓爱之适足以害之者也。宜深览宿世,以节贤宠,全安其命。”

我冷哼一声:“秉公措置便是了,何必对策?姑姑将此事奉告李大人,请他务必查明何管事冒名卖画的来龙去脉。”说罢起家上楼。

打扮下楼,还是去定乾宫。才出了漱玉斋,便见小简带着一个小内监满头大汗地走上前来,施礼道:“陛下召朱大人御书房觐见。”

[22]《论语·颜渊》:“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繁华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以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小简道:“这……奴婢也没瞧见。”说着昂首望一望骄阳,烦躁起来,“大人去了不就晓得了?陛下还等着呢。”说罢一伸手请我先行。芳馨一手撑着孔雀绿的兰草纹纸伞,一手在袖中悄悄捏了捏我的手掌。幽兰窄窄的影子微微一晃,她的掌心亦有些温凉的潮湿。

我忙道:“时价隆冬,并无官员巡行天下,一时不知洛阳水患的真正原委,倒也不奇。何况官员上书分歧百姓,轻重缓急、说话口气都要细心拿捏,不免会慢些,那里比得了百姓们心直口快?”

我叹道:“洛阳士民上书告状,说洛阳河渠官贪污修堤的银子,导致水患。”

芳馨一怔,随即眉间一松:“是。小钱这阵子正无聊,明天还缠着奴婢要差事呢。”

我浅笑道:“微臣不敢。不过微臣觉得,陛下若真是唐玄宗,李林甫与安禄山将何所遁形?王摩诘又何必作这些恭维阿谀的官话诗?开元乱世定不会中道而衰。”

[9]《晋书·载记第十·慕容儁传》:“(常)炜神采自如,抗言曰:‘结发已来,尚不欺庸人,况千乘乎!巧诈虚言以救死者,使臣所不为也。直道受戮,死自分耳。益薪速火,君之大惠。’”

[20]《孝经·开宗明义章第一》:“身材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操行道,立名于后代,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究立品。《风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我叹道:“是……”

天子一面展开,一面笑道:“实在朕信得过你,你便不回,朕也不会怪责你。”

天子一目十行地扫过,欣喜而赞叹:“实话说吧,前些日子就有谏官说朝中有人争抢和攀比你的画作而闹出了丑事,刚好朕保藏了一幅你数年前所绘的美人火器图——就是那一年朕偶尔在快意馆看到的那幅。朕命施哲拿真迹出去比对,几个老画师都说外间传播的都是假货。朕的玉机公然洁净自守,朕没有看错你。”

天子道:“没有官员巡行,便不能知洛阳水患的真正原委?这便是说,自司隶校尉以下,都已经同流合污,以是洛阳的处所官才不上书回禀此事么?洛阳士民的奏疏中,是如许写的么?”

转眼过了端五,气候已有些酷热。数年不在宫中,这才发觉山间田野的夏季有可贵的清爽安闲。哪怕骄阳在背,汗水倒是畅快淋漓的。不似在宫中,每常午歇起家,发间黏黏腻腻,充满了幽冷和焦炙的意味。远远听得蝉鸣喓喓,因而开了窗。炎热的风涌了出去,额头的汗意涩然凝住,肌肤有些发紧。西面花圃中玫瑰被晒得蔫萎残败,两只紫灰色的斑纹胡蝶停在花上,懒懒的,没有半点风味情致。

天子笑意冷酷:“当年徐鲁就是因五色神鸟的吉祥免了极刑的,现在他又要如法炮制,谋一官位,你说朕该不该给他?”

有淡淡的哀思如薄雾漫过,转念一想,又不觉好笑。有甚么可哀思的?就算我真的做了他的贵妃,他也不会经心全意地信赖我。陆皇后便是前车之鉴。

[15]《南齐书·传记第二十七·王秀之传》:“丈夫处世,岂可寂漠恩荣,空为后代一丘土?足下业润重光,声居朝右,不修高世之绩,将何隔于愚夫?”

[18]《诗经·小雅·都人士之什·隰桑》:“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间藏之,何日忘之!”

我微微一笑,诚心道:“所谓‘天子有诤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208]。陛下继太祖基业,奄有四海,百姓安居,蛮夷伏首,四境安宁,百业畅旺,实为有道明君。既是明君,何愁朝无诤臣?陛下静待些光阴,定有台谏上书陈述此事。还请陛下宽解。”

我领旨,忍不住问道:“平常这个时候陛下不是开经筵,便是召见大臣,本日如何……”

听闻“画”字,不由心中一沉:“甚么画儿?”

[19]《诗经·国风·召南·羔羊》:“羔羊之皮,素丝五。退食自公,委蛇委蛇。羔羊之革,素丝五。委蛇委蛇,自公退食。羔羊之缝,素丝五总。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我忙道:“回陛下。微臣固然爱好作画,但从未将画胡乱赠人,更没有拿出宫售卖。是有人临摹微臣的画作,棍骗买画之人。微臣早已向掖庭令李大人告密此人了。”

我笑道:“那恰好。这件差事他必然能办好。”

[2]《诗经·国风·邶风·谷风》:“行道迟迟,中间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婚,如兄如弟。”

我大吃一惊,失声道:“徐嘉芑的父亲?他不是被免官了么?!”

天子皱了皱眉,嫌恶道:“百官当中竟无一人奏报此事。”

我欠身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209]。”

天子又道:“说到……奸相,朕昨日读到两封奏疏,一封说西都洛阳大水,必是上天感化。另一封是弹劾李司政的,各种罪条中,便有洛阳的水患灾异。你说,朕该不该免除李司政?”

不一时进了御书房,劈面一股冰冷的气味扑来,异化着静气凝神的冷香。天子身着深青色纱衫坐在榻上饮茶,甚是闲适。想是刚起家不久,他的右颊上模糊另有簟纹,鬓角微松,更显慵懒。

[1]《汉书·张耳陈余传第二》

天子非常不测:“既然已经查明,又何必写在摘录中奉告朕?”

天子笑道:“此人隐居潭州衡山六羊山,是一名故交,你当晓得才是。”

天子感喟道:“幸而朕优容百姓上书,不然真要被百官蒙蔽了。”

[6]《孝经·圣治章第九》:“子曰:‘六合之性,报酬贵。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