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小说
会员书架
爱你小说 >历史军事 >女帝师(全集) > 第297章 女帝师五(22)

第297章 女帝师五(22)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我没有听错,高曜死了。因为阿谁湿漉漉的梦,半个多月前我还曾陪他拜祭思幽皇后。是三位公主来索命?还是裘后迫不及待地带走了爱子?若来索命,为何不来索我的命?!清楚我才是阿谁该死的人。胸腹之间空荡荡的,一颗心无所依托。我切齿饮泣,冒死不让本身哭出声。不过半晌,唇齿间已有了血泪的咸腥之气。

我不知该说甚么,只得道:“殿下不是要去军中么?千万别误了事。”

我又是骇怪,又是感愧,不由含泪道:“怨不得你整日不在,本来是替我查探案情去了。好笑我中了别人的骗局,在这里病得人事不知。好,你做得很好。”

绿萼忙道:“想来信王和王妃整日舞刀弄枪,时不时会受伤,以是网罗了这些圣手。我们府里就没有如许的大夫。女人归去了,伤势如有几次,只怕费事呢。”

不一会儿,绿萼端着茶走了出去,环顾房中无人,不由自言自语道:“怎的如许快就走了?”

绿萼放下黑漆茶盘,旋身坐在我的床沿,责怪道:“女人真狠心。信王殿下趁禁军夜训的工夫,巴巴地来看望女人,才说这么几句女人就把他赶走了。”

一旬不见天日,推窗看时,天气阴沉,衰草早已覆着薄雪。我恍忽道:“今夕何夕?”

我一怔,道:“她受了如许重的伤,还要四周乱走。在宫里伴随皇后,必是不得好好安息了。”

我轻喝道:“你别拦她!”绿萼只得噤声。

我听她的话中似有深意,不由心中一凛。我扶着妆台渐渐起家,走到门口。日光雪光,刺痛了双目。寒气扑干泪痕,浑身的血液都拧成了碎冰,人也醒了大半。几个丫头公然都远远地站在角落里,并不近前。我转头向绿萼道:“我想吃红豆粥,你就坐在门口熬,散一散房间里的药气。”绿萼会心,起家走向门口。我又道,“把眼泪擦干,门也不必关了。”绿萼胡乱擦了泪水,疾步去了。

我听她说“针线也好”,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当女医是裁缝么?”

在信王府中,我不能哭。我侧身推开绿萼的左臂,转头子眦欲裂:“你早就晓得陛下驾崩了,为何不早奉告我?”

绿萼忙道:“王妃这些日子进宫伴随皇后去了。”

银杏道:“是。奴婢传闻陛下俄然驾崩,感觉事有蹊跷,当下与钜哥哥商讨。为扶陛下即位,女人耗尽半生心血。朝廷固然明说必然会查明此事,只是女人身子好了今后,若只能闻声朝廷的说法,而不能亲身验看,想必大为愤怒。女人固然病着,可另有奴婢和钜哥哥在,我二人就是女人的眼和手,能够代女人查清此中隐情。”

忽听小丫头在门外道:“银杏姐姐,你返来了。”说罢开了门。却听银杏在门外道:“你们都去那边站着,无事不要过来。”小丫头们应了,都远远地走了开去。

绿萼推一推银杏的肩膀,诡计最后一次禁止:“银杏!”

但是这一觉睡去,醒来便起了高热。宫中太医说我畏寒畏风,不准我出门。每次我说要回府,绿萼便拦着我。我也没有力量和她实际。不几日伤口腐败,女医不得不消银刀刮去腐肉。用过数次麻沸散和针刺麻醉,再加上每日饮的药中有当归、远志等安眠的药材,一天十二个时候中,有八九个时候昏睡不醒,天然也就没能回府。待高烧褪去,伤口开端愈合,已是十来日以后。能出门时,已过半月。好几次醒来,不是绿萼带着丫头们奉侍,便是母亲、朱云佳耦伴随在身边,偶然启春也来相陪,却极少见到银杏,更没见过刘钜。

我拭了泪,点头道:“你且说你的。”

疼痛深切心底,耗散了我独一的意志力。颈后出了一摊盗汗,燠闷中透着寒凉。我顾不得答复,只冷静合上眼睛。绿萼为我掩上锦被,正要熄灯,忽听门外有人低声说话,伴着金石相擦的声响,静夜入耳来格外刺耳。我不耐烦道:“谁在内里?”

我又道:“早晨请王妃过来,我要亲身向她告别。”

绿萼赶紧跪下,抽抽泣噎道:“女人伤得那么短长,性命垂死,奴婢如何敢奉告女人?”

半个月里一向关门闭户,浑身满屋子的药气早已让我闻不出任何味道。偶尔倾入的天光、阴冷潮湿的霜雪气味和银杏身上幽凉的暗香,令人有恍若隔世之感。心极狠恶地一跳,万物有一顷刻的寂静。银杏焦灼和哀伤的脸半明半暗。我仿佛有些没听清楚:“你说甚么?你说谁驾崩了?”

我叹道:“你若不说我醒着,我便一句话也不必和他说。”

绿萼道:“侯爷说军中有要事,白日里来不了,恐怕得天亮了才气来呢。”

绿萼道:“殿下就是晓得女人不肯定见他,才赶在半夜女人睡着的时候来瞧一眼。殿下如此深明大义,若吃个闭门羹,奴婢内心是过意不去的。”

银杏这才走出去,却不关门,也不向我施礼,径直向绿萼道:“绿萼姐姐也请出去,我有要紧事和女人说。”

银杏淡淡道:“绿萼姐姐既晓得我要说甚么,不出去也无妨。”

高旸一身金漆铁甲,束甲绊扣得严实,右胁下夹着凤翅兜鍪。铁甲沉重,行动便有声响。他问道:“君侯好些了么?”

绿萼赔笑道:“女人好生保养,不愁畴前的仙颜不返来。”

银杏道:“女人所料不错。陛下驾崩后,皇后秘不发丧,当即矫诏封苏令为司政、帝太傅、淮安侯、封邑五百户,撤去左将军陆愚卿侍卫司批示使之职,令殿前都批示使、信王高旸并领侍卫司指,总领禁军,并封为大将军,益封二千户。禁军中另有好些当年随信王在西南建功的部将,都调了要紧的位子。”

如此问罢,便无话可说。相互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正要推说伤痛困乏,请他归去。忽听高旸又道:“畴前君侯在景灵宫遇刺,孤未能及时相救,心中已是忸捏。不想昨日君侯竟在敝府受此重伤。”他越说越是痛心,“本来孤一向如此无用。”

高旸的声音轻缓而了了:“叨扰女人了。孤就要去军中,临行前特来看望君侯。”

绿萼道:“后天便是大雪。要下大雪了呢。”

绿萼欣喜道:“想是内里值夜的丫头醒了,在说闲话。奴婢这就出去,让她们温馨些。”话音刚落,俄然起了三声极轻的拍门声。绿萼把门开了一条缝,正要怒斥两句,俄然失声道:“信王殿下!”

高旸一怔,随即一笑:“好。请君侯好好安息,孤这就告别了。”说罢回身出去了。他脚步轻缓,铁甲犹带着深重的霜露之气和淡淡的血腥,肃杀之气扬起轻浮的帘幕。

银杏一怔:“骗局?莫非女人都晓得了?”

我随口道:“那就好。”

【第十六节 不得其门】

我虽有气没力,口气却已不善:“他既然深明大义,你就该成全他才是。你说我醒了,倒让他赔了半天的不是。”绿萼伸了伸舌头,不敢再说。我又道,“天亮了就请王妃过来,你也清算一下物事,我们该归去了。”

银杏拭了泪,缓缓道:“启禀女人,陛下于半月前驾崩了。”

银杏赶紧从妆台的小屉子中拿出一幅方帕,塞入我的手中:“女人息怒,现下不是哭的时候。请女人明心静志,听奴婢一言。”我攥紧了帕子,凝睇半晌。银杏泪痕未干,神采间却已全无哀伤之意。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沉寂道:“很多事情,还等着女人拿主张。”

绿萼转头往帐中看了一眼,欢乐道:“殿下来得巧,刚好女人醒了。殿下稍坐,奴婢去泡茶。”说罢踮着脚轻巧地闪了出去,还不忘回身掩上了房门。

我轻声:“已好了很多,谢殿下体贴。不知启姐姐的伤势如何了?”

我笑道:“所谓‘不成无一,不成有二’[54],你才是独一无二的萧何。没有他们两个,我也能断案,若没有你在府里,我便只能困守京中了。”绿萼这才转嗔为喜。

我见她满脸疲态,不由拉起她的手,心疼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是了,怎不见银杏和刘钜?”

镜中她的笑意更加决计而踏实,无端端的松一口气也令我心中产生一丝非常。但是她说的不无事理,且病中多思于伤势无益,就更不能早些分开信王府。我按下迷惑,只问道:“华阳长公主如何了?”

她既如许说,我想装睡亦是不成得了。我挣扎着坐起来,高旸伸右手虚按:“本想看望一下就走,不想君侯竟醒了。是孤冒昧。”

罐中的水沸了,炉中赤焰飘飘,水汽似迷雾飘了出去。我叹道:“陛下虽有宗子,却还未立太子。俄然驾崩,论该当秘不发丧,待议定储君,新帝即位,才气公告天下。嗣君之位虚悬,少则一两日,多则数月也不是没有能够。你究竟是几时晓得陛下驾崩的动静的?”

银杏道:“这是天然。但是官家自有官家的说法,女人临时一听。钜哥哥和奴婢已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这一次返来,就是要向女人禀明此事。”

绿萼一面抚着我的背,一面泣道:“女人,你就哭出来吧。”

绿萼瞪了她一眼,蹙眉摇了点头,低低道:“银杏!”

绿萼愈发焦心,伸臂禁止:“银杏!不成说!”

我叹道:“你说得也有理。那就等我好了,亲身去报答王妃的救护之恩。”

我本来也没有力量坐起家,只得在枕上点了点头:“殿下万安。”

陆愚卿本在高曜即位之初便去官了。高旸入禁军任职后,高曜特地起用陆愚卿为侍卫司批示使,企图为“亲疏相错,杜塞间隙”[55]。我哼了一声:“这一回禁军完整落入了信王手中。至于司政之位,不幸杜大人和施大人还特地来我这里刺探动静,真真白搭了这个心。”

我嘲笑道:“皇宗子即位,她公然是太后了。是谁收回的流弹,大理寺、御史台和禁军可查验清楚了么?”

我心中一沉:“我受伤的第二日?当真是巧。”复又微微嘲笑,“既然已有半月,新帝该当已经即位了吧。是濮阳郡王高晔,还是皇宗子高朏?”

绿萼揉一揉眼睛,笑道:“银杏奉侍女人的时候,女人还睡着呢。刘钜伤了华阳长公主和王妃,那里还敢来?悄悄过来瞧了两次也就罢了。”说罢摇着我的手,“女人一有力量便只问他们两个,真是偏疼。”

我本已半睡,又被绿萼惊醒,遂含混道:“走了。”

绿萼忙道:“华阳长公主已经回宫,陛下重重惩罚了长公主,又让宫里的太医给女人瞧病。”

绿萼笑道:“女人何必焦急回府,在信王府中养伤,不是很好么?依奴婢看,信王府里的几个大夫和女医,医术都很高超,和宫里的太医也不差高低。特别是那女医,操刀熟稔轻巧,针线也好,若没有这等技术,只怕女人要痛死。”

银杏与我促膝而坐:“便是女人受伤的第二日。陛下带着无敌营在畋园用火铳猎鸟时,被流弹击中后脑,回到宫中便驾崩了。”

银杏道:“是皇宗子高朏,现在是曹皇后怀季子临朝。”

我奇道:“朱云没有随母亲一道来?”

绿萼忙道:“女人这身子,如何还经得住车马颠簸?不如过些日子再说。女人且放心,有王妃在,华阳长公主不会寻到我们这里来的。”

我对镜抚颊:“大雪……一躺半个月,竟没了人形。”

高旸道:“幸而没伤到筋骨,今后尚能够握剑。”

我欲待说话,俄然背上一痛,接着胸腹间不住翻涌,饮下的水全呕了出来。牵动了伤口,疼痛更甚。绿萼慌镇静张地拿帕子擦拭:“女人还是安息一下为好,一醒来便费心,只怕伤口又要出血。”说着探过身子检察我的伤口,“幸亏子时才换过药,出血并未几。”

银杏安静道:“回女人的话,是陛下驾崩了。”

我点头道:“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还谈甚么仙颜?”

我靠着绿萼的臂膀渐渐躺下,忍痛道:“明天一早你亲身去处启妃告别,我们回府去。”

银杏为我披上大毛氅衣,微微一笑道:“奴婢就晓得,女人毫不会乱了心智。奴婢先奉侍女人梳头净面。”因而渐渐绾了头发,用热水洗净了泪痕和唇上的血丝。

绿萼忙道:“第一个天然是老夫人,老夫人亲见女医给女人缝合伤口,哭得气短声噎。顺阳郡主也陪着掉了很多眼泪。再便是信王妃,固然本身也受了伤,好歹能走动,措置了伤口便也来陪着女人。”

我惊诧道:“出甚么事了?莫非是刘钜出事了?”

待绿萼在门口摆好了炉子和罐子,我指一指床榻下的杌子,这才问道:“你说陛下在半个月前就驾崩了,究竟是几月几日?”

银杏推开绿萼,直挺挺地跪在我的膝下,双眼红如炭火,忽为泪泉浇透。欲待开言,唯余哽咽。我只得又问:“究竟何事?”

“唯有他做了天子,与我的柔桑生下太子,这孩子带着我母亲和我长兄长姐的骨肉,将来继位为帝,才气消我心头之恨!”——当年熙平曾如此说道。但是高曜已死,倒是贞妃李芸的儿子坐上了皇位。新帝并非柔桑所生,遑论带着废陈贵妃、废骁王和安平公主的骨肉?

半夜初醒,唇间尽是瓷凉。“不错。启姐姐宅心仁厚,办事殷勤,我是千万及不上的。”绿萼看不透我的神采,不敢说话。我又问道,“才刚我闻声很多人在哭,白日里都有谁来过了?”

绿萼双眼一红:“女人这一次实在是凶恶。那会儿连老夫人都拿不定主张,幸而王妃当机立断,判定地命女医剜去腐肉,这才保住了女人的性命。”

绿萼似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恰好王妃这些日子总在宫里伴驾,三五日才来一回。女人就好好养伤,待完整伤愈,再回府不迟。”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