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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女帝师五(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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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甲叮叮地敲动手炉,脸上渐渐溢出笑意。“太后说让我往别处坐坐,那我便去瞧一瞧皇太妃好了。”说罢回身从西一街向北走。

银杏笑道:“董大人只是如常看了看人和屋子,又没有掘地三尺,也没有掰着面皮看易容之术,统共才半个时候就走了。各家各府都是如许,连高淳县侯府也不例外。绿萼姐姐怕甚么?”

银杏笑道:“女人上一次来,还说不便去瞧皇太妃。”

银杏道:“才刚女人睡着了,奴婢就往花圃里逛了逛,谁知遇见了善喜姐姐坐在小塘边哭。”

我不解道:“请太后指教。”

进了章华宫,只见很多乳母宫女立在正殿之前,殿中还传来婴孩的哭声和芸儿和顺的哄劝声,未几时,芸儿低低唱起儿歌:“高昌兵马如霜雪,汉家兵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击自毁灭。”[70]唱了两遍,又道,“好皇儿,你要像你的父祖普通,建功立业,做一个乖乖的好天子。”

我心不在焉地叹道:“太妃所言甚是。”

“那只紫铜手炉,是夷思皇后崩逝那晚,我跪在椒房殿时,龚大人送给我的。当时她还只要十三岁,统统的人都对我避之不及,唯有龚大人雪中送炭。”

我的确一向保存着正四品女典的官位,本日柔桑也命我再度入宫。也不知她是不是已经获得动静,以是老是这般阴晴不定。未待我回话,封若水行了一礼道:“印月轩中颇多琐事,恕mm不能作陪了。”

芸儿的眼中出现深深的绝望,勉强的笑意渐渐化作绝望的泪水:“姐姐当时被华阳所伤,没有动静也是道理当中的事。”

封若水一怔,目光垂垂软和下来:“君侯的伤……”

我忙道:“微臣已然病愈。谢太妃体贴。”想是高曜俄然崩逝,芸儿过分悲伤,比高朏满月宴时瘦了很多,薄薄一袭短袄挂在窄而薄的双肩上,空荡荡的像笼着一层薄雾。我微微感喟:“太妃似是清癯很多,气色也不甚好,还请太妃保重凤体。”

绿萼点点头,赞叹道:“这华阳长公主当真是怪杰,一逃出来便能藏得无影无踪。”

我不动声色道:“也好。辞了官,倒也平静。”

芸儿道:“我在等玉机姐姐来看我,带来一些与别分歧的动静。”

好一会儿,芸儿才向我笑道:“看来本日是我给姐姐带来一个与别分歧的动静了。”

我颤声道:“进了掖庭属也一定全无活路,龚大报酬何这般断交?”

封若水叹道:“龚大人已死,我也出宫去了,这宫里便再没有女官了。”顿了一顿,似想起甚么来,又浅笑道,“不,另有君侯。君侯至今还是正四品女典。”

封若水傲然道:“我不能‘尸禄觉得高,拱默觉得智’,便只能‘志从其义’了。”这话极重,我心中一惊。[72][73]

我点头道:“皇太后既然准我‘往别处坐坐’,便不会活力。何况今后我在宫里住着,若不准我去处天子的生母存候,这也太说不畴昔了。”

我笑道:“掖庭属发明长公主失落已经很晚了,华阳有能够天不亮就从城门大摇大摆地出去了。这几日关起门来大肆搜捕,天然是一无所获。”

出云阁的大门紧闭,内里传来微小而混乱的哭声。我心中一酸,指尖触及冰冷的铜环,立即缩了返来。还记得咸平十八年的春季,龚佩佩紫衫如花,单独立在廊下,踮脚挂起碎玉风铃。淡淡的欢乐,一如风铃轻柔缥缈的轻响。

我忙道:“新帝即位,朝中宫中俱是用人之时,大人深得皇太后倚重,为何要去官?”

芸儿笑道:“才刚小薛在掖庭属探听到,华阳长公主本来拘禁在掖庭狱,只待本日赐死。但是她不知何时、不知何故竟消逝不见了。更奇的是,连内宫中的祁阳也不见了。本日在掖庭狱自刎的,是贵太妃和一个不着名的宫人,并不是华阳。姐姐说,此事是不是很奇?”

我顿时发笑:“华阳视我为仇敌,即便她逃窜了,也断断不肯藏在我的府中。就算信王和朱云真的思疑起我,也毫不在这上面。”

封若水道:“君侯不问掖庭属为何要带走龚大人,莫非君侯已知此中的启事?不知可否赐告?”

银杏回身坐在床沿,低下头,目中似有淡淡的忧愁:“女人经验得是。奴婢内心有些不是滋味罢了。”

银杏一怔,笑意微凉:“本来女人是念起了昔日的恩典。瞧一瞧也好,瞧一瞧心就安了。”

我怀着一丝幸运道:“或许龚大人并没有去掖庭属呢?”银杏垂眸一笑,并不答话。我们都晓得,以信王的心性,龚佩佩绝无能够逃脱掖庭属的查问。我冷冷道:“华阳当真有主张,本身逃脱了不算,还带走了mm。奉侍祁阳长公主的宫人和侍读女官,必是要遭罪了。金枝玉叶当然贵重,莫非旁人的性命却都是草芥么?!”

封羽因主张立濮阳郡王,于新帝即位后去官致仕,想来心中尽是思疑和气愤。封若水随父去官,“志从其义”,应当也是并不信赖昱贵太妃和华阳刺驾的究竟。

芸儿细细打量我的面色,体贴道:“玉机姐姐的伤全好了么?”

绿萼也有些不美意义,红了脸道:“你跟着女人常日在内里,见过大风大浪的,我可没见过!”长长嘘了一口气,这才豁然,“如此看来,朝廷并没有狐疑女人的意义。”

银杏笑道:“出了城,便是茫茫江湖,又往那里找去?”

在守坤宫用午膳时,柔桑几番踌躇,毕竟没有奉告我华阳和祁阳失落的事。柔桑忧心忡忡,一顿饭吃得长久而有趣。从守坤宫出来,银杏问道:“女人要去看婉太妃么?”

银杏身子一跳,赶紧起家斟了一杯茶来。我笑道:“回到这里,可不比在本身家中,如何倒建议呆来了?绿萼见了,又要噜苏了。”

龚佩佩甚是无辜,思之不由恻然:“当年我在掖庭狱遇见你和秋兰的时候,曾给你一个手炉取暖,还记得么?”

芸儿哼了一声,无不讽刺道:“彼苍有眼。”

我笑道:“何事?”

封若水道:“是。也是昨日才递上去的辞表。”

我回身北望:“去出云阁,看龚大人。”

朱墙耸峙,南来的日光高而狠恶,封若水一身白衣似寒冰安闲投身于烈火当中,渐渐溶解,却无一丝怨悔。我永久不会健忘咸平十年的暮春时节,十二岁的封若水一身踯躅色华衣,带驰名儒令媛的傲岸与夺目,随口问起邢茜仪与启春的剑术高低。她开导我二子争位的情势,提示我入宫的初志,寥寥数语勾画出深宫是非。陂泽殿的故交已所剩无几,终究连她也离我而去了。延襄宫怆然冷冽的槐花香气,今后摒绝于梦中。

自我入宫,除却在仁和屯守墓的那三年,便再也没有参与过家中的腊祭。屈指一算,也有十几年了。对腊祭的影象,还逗留在小时候。当时候牲飨不甚丰厚,但父亲母亲辛苦筹齐截年,供奉祖宗的心倒是虔诚的。在高淳县侯府的内室中醒来,闻见捐躯的芳香,好似又瞥见了故居的梨花,父亲和母亲在经验朱云不准偷偷掰肉吃,玉枢在花树下偷笑。如果一向不长大,那该多好。

我微微一笑道:“已无事了,谢封大人体贴。听闻封大人去官了?”

银杏道:“想是受了委曲。再说午餐后大师都去安息了,花圃里没有人。”

柔桑坐起家,扶着腰肢道:“逆犯既已伏法,玉机姐姐也该放心了。坐了两个时候的朝,身子乏了,玉机姐姐且往别处坐坐,中午再来用膳。我另有好些困难要就教玉机姐姐呢。”

我也猜到了几分,不觉恹恹:“好端端的,哭甚么?”

银杏笑道:“女人如何俄然要去瞧龚大人?祁阳长公主不见了,龚大人是她的侍读,这会儿想必已经在掖庭属了。”

我有些不测:“百口都在繁忙,她如何倒不足暇哭?”

一回到屋里,绿萼便叮咛关上大门,端起我喝了一半、早已凉透的碧螺春,咕嘟嘟一饮而尽。我和银杏相视而笑。只见绿萼拍着胸口道:“吓死奴婢了。”

从守坤宫出来,已近午初。一出宫门,便觉周身暖暖的,风中飘着别样的甜。银杏笑道:“这会儿女人要去那边?”

绿萼看看我又看看银杏,不由惊奇:“华阳长公主刺伤了女人,女人反而盼着长公主逃脱?”

午后回府,传闻四方城门已然封闭。接下来的数日,汴城闭城大索,说是大理寺的要犯逃狱,家家户户盘问人丁,连权贵府邸也不放过,客店会馆更是一日数次地翻查,整座汴城沦陷在狂暴的旋涡当中。民气疑惧不安,惶惑不能自处。

我不忍面对,只得低了头叹道:“两个首恶已于本日伏法,请太后放心。”

封若水该当还不晓得华阳逃脱之事,更不晓得祁阳长公主已然失落。也是我一时悲伤健忘了粉饰,竟被她瞧出了马脚。“迩来宫中风雷迅变,掖庭属拿人、杀人不是常事么?玉机并不晓得此中起因,也不想多问。”

柔桑眼皮一沉,再抬眸仍然是柔缓的笑意。她一抬指,那宫女忙道:“启禀皇太后,高氏和邢氏在掖庭狱自刎了。”

高朏出世已近四月,我却从未细心看过他的模样。只见高朏的口鼻酷似高曜,眉眼却有母亲的温和。他在母亲怀中熟睡,眼角犹带泪痕。我伸指碰一碰他柔滑的脸颊,不觉满眼恍惚。芸儿悄悄将孩子放在我的怀中,小小的婴孩,双臂却有不成接受之重。我几近立即将高朏还给了芸儿,才气忍住不落泪。芸儿发觉我神情有异,命人将高朏抱了下去。

自刎。不想这二人竟如此刚烈。我忙应道:“高氏和邢氏都善使剑,自刎而死,也算留了面子。皇太后仁慈。”

芸儿见我入迷,觉得我惊骇华阳逃脱后寻我报仇,眼中现出担忧与怜悯之意:“皇太后固然于此事秘而不宣,但一定不会派人寻她。我如果华阳,便带着mm远走高飞,再也不返来了。”

如许胡思乱想,眼角竟多了一丝泪痕。一坐起家,只见银杏坐在妆台前发楞。我唤道:“银杏。”

我讶异而错愕:“竟有此事!”

芸儿的笑意藏在绢纱以后,似有若无,似浅还深:“玉机姐姐晓得的,我是等得心焦。”

呆了半晌,忽听有人在我身后冷冷道:“君侯怎的在这里?”回身一瞧,倒是封若水。只见她通身乌黑,描述蕉萃。不待我答复,她又道,“掖庭属的人来请龚大人。龚大人说,我乃衣冠女,岂能为刑余之人热诚。说罢便投缳他杀了。姐姐若早一些来,或许还能救下龚大人。现在才来,倒是迟了。”

多年的循规蹈矩,早已消逝了邢茜仪的傲岸性子。“其进锐者,其退速”[71],当年那位一丝一毫一点一滴也不肯姑息的少女,便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去了。倒是华阳,始终不肯屈就。

高旸看望新平侯府时,我还特地问他将如何措置祁阳长公主,答曰和亲回鹘。若祁阳长公主好好的留在宫中,龚佩佩又怎会刚烈自戕?出云阁内的哭声虽弱,却如汹汹洪潮,翻涌而来。我一阵眩晕,赖银杏扶住才气站稳。封若水鹄立如寒山,冷冷谛视。

忽见薛景珍在门外向里探了探头,芸儿赶紧拭去泪水,命他出去。薛景珍还是在芸儿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便恭恭敬敬退在一旁。芸儿先是怔了怔,眸中渐渐绽出难以言说的幽浅笑意。我按例视而不见。

【第二十一节 所务一也】

银杏笑道:“到现在城里还不安生,必是城外也没有找到。”

我笑道:“不错。一日没有找到,便多一日的但愿。”

我淡然道:“都是不幸人,恨有何益?再说,华阳就像朱云的衣裳和靴子、如何都不肯回朝的昌王,永久找不到方是最好的。”

行过礼,芸儿浅笑道:“玉机姐姐来得恰好,刚巧本日皇儿也在。玉机姐姐还从未抱过皇儿呢。”说罢招手令我上前。

芸儿对华阳和祁阳的逃脱饶有兴趣,乃至另有几分奋发和欣喜:“华阳长公主和昱贵太妃都精通剑术,她二人当中有任何一人叛逃,都不必不测。我只是奇特,论武功,昱贵太妃远高于华阳,为何她却不逃呢?”

我笑道:“宫闱秘事,我们还是不要探听的好。”

腊月初八,家中腊祭。一大朝晨,我便回了高淳县侯府。朱云去了军中,母亲和弟妇顺阳郡主高曈一向在安排祭祖之事。母亲怕我劳累,不准我插手,是以我整日闲着,只打发绿萼去帮手。

一时宫女通报出来,只听芸儿笑道:“皇儿已经睡着了,你们且去安息一会儿。”世人谢了恩,顺次退了出来。我入殿时,芸儿怀中抱着高朏,身边只要两三个亲信奉侍。她高高在上,坐得笔挺。通身洁白,唯有鬓边垂下两绺乌发,闲适之余,更显萧疏冷峻。她的口鼻覆着绢纱,目光亦寒亦暖,教人捉摸不定。

这一日晚膳后,大理寺卿董重亲身带了衙差来新平郡侯府,检察了人丁簿册,各处房舍,见无可疑之处,这才退去。自始至终,董重始终未提他曾帮忙银杏和刘钜去畋园勘查高曜遇刺现场的事,我也只作不知,客客气气送了出去。

银杏笑道:“怎能不记得?若没有那只手炉,奴婢早就冻病而死。女人如何俄然提及这件事?”

我摇了点头,竟有些担忧起华阳来:“华阳固然脾气刚毅、剑术高强,但她带着mm,定是跑不远。城外想必也被闹得鸡犬不宁。”

哭声立时止歇,乳母凑趣笑道:“哥儿天然是乖乖的好天子。”

银杏见周遭无人,低声道:“奴婢瞧皇太后听了掖庭属传出的动静,神采可不多数雅。”

我忙现出一丝愧色:“微臣无用,伤病连缀,整整一个月不能出门。”

封若水道:“龚大人夙来廉洁独立,狷介自许,如此断交,有何出奇?倒是君侯,回京近半年,本日还是头一次来出云阁。龚大人泉下有知,也当感佩君侯的交谊。”

自薛景珍来新平郡侯府报信至本日,已有整整五旬日,也难怪她心焦了。“太妃在等甚么?”

银杏忙摆布一望,制止我道:“女人慎言!”见四周无人,这才又道,“如此说来,出云阁也没有甚么好气象,女人去了,只是徒然心伤。还是早些回府安息吧。”

封若水语带调侃,我一时不明其意:“玉机本日是特来看望故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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