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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女帝师五(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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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然作数。”因而我在玉枢的耳畔轻声说了几句。玉枢顿时面色大变,不成置信道:“你是当真的么?你竟要我——”说着双手一紧,我的右手被她拽得一沉。

那人躬身道:“小人名叫李威。”

小钱一怔,回想半晌方道:“女医说,信王传闻君侯受伤了,特地命她们过来诊视。奴婢觉得,君侯的伤口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又流了很多血,还是命她们出去看一眼的好。”见我沉吟不语,小钱一拍本身的左颊,又道,“奴婢几乎忘了,才刚那两个女医说,信王已将东公公送去城外好生安葬了。”

小钱向门外望了一眼,道:“绿萼姑姑小声些,这两日银杏女人正不痛快,谨慎让她闻声了。”绿萼这才扁着嘴不说话。

绿萼连啐了几声,不悦道:“这是甚么话?那是御赐的侯府,谁敢动?”

我赶紧掩住她的双唇,缓缓抽出衣袖。玉枢的神采自惊诧转为疑虑,阳光下甚是清楚。她似是不肯我瞥见她眼中的疑色,因而低了头不说话。我淡然道:“这只是我的肤见,到当时,姐姐如有更好的体例能分身其美,自是更好。宫中情势固然好些了,但事以密成,姐姐千万谨慎。”

我这才觉出脖颈与脸颊的痛苦比刚才强了很多,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对先帝忠心,应劈面子地死去。”

若刺杀信王是因为信王有弑君的怀疑,身为凶手的亲姐,被刺杀亦是理所当然。我笑道:“你们王爷料事如神。”

我笑道:“又说歪话了。”

我还是歪着,合目道:“还是快些分开都城的好,免得引发公愤,被人烧了屋子。”想起即将去青州,我竟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又叹道,“真烧了屋子也好,如许信王府便会对我少些狐疑吧。”

对于朱云的死,玉枢自是比我悲伤很多。但是她最牵挂最担忧的是她的三个后代,一旦听到时势稳定的动静,高兴与光荣溢于言表,一时之间竟连母亲也顾不上问候了。在我们三姐弟当中,玉枢本是最依靠母亲的,现在本身做了母亲,一面机灵刚烈起来,一面却又显得无情。天然,比起我,她实在算不得无情。

绿萼道:“那如何行?!”

此中一个壮汉上前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启禀君侯,小的们都是信王的亲随。今晨王爷刚一出府,便几乎为掷出的匕首所伤,小的们无能,竟被凶手逃了。王爷说,那凶手恐怕会来寻君侯复仇,特命小人来君侯府上检察,不想还是迟了。幸而皇天护佑,君侯安然无恙。”

到了昌隆里,小钱抢先跳上马,扶我下车。天青日朗,柔风拂面,树叶沙沙地响。鸟语间关,蝶翼咈咈。忽听乱琴铮铮普通清脆清脆的声音,倒是隔壁府邸重铺屋顶不时往地上倾倒碎砖瓦的声音。心念一动,仿佛有那里不对。正自入迷,俄然腿一软,身子向右狠狠一偏,几乎倒在小钱身上。忽听耳边一声尖啸,白玉耳坠子被带起向前激飞,耳垂微微刺痛。有锋利的东西贴着脖子飞过,自脖颈至腮下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只听咚的一声,一柄匕首钉在柱上,入木寸许。左掌一抹,满手鲜血。倘若我不是偏矮了身子,这一刀,必将刺中我的心脏。

我抚着伤处,浅笑道:“留下疤痕也没甚么。”

绿萼先是欢乐,随即瞪圆了眼睛辩驳道:“这如何使得?万一她们逃回京向信王府报信,那该如何是好!?”

绿萼道:“即使不是,也是心不在焉的。”

玉枢忙道:“你快说。”

我笑道:“此人刺杀王公君侯,乃是朝廷重犯。莫非不当送去汴城府,交给府尹大人鞠问么?”李威顿时语塞。我又道,“此人曾是先帝的贴身近侍,如何能私讯?信王殿下执掌朝廷法纪,如此知法犯法有碍清誉。便交予我,我派人送去汴城府。”

玉枢虽是踌躇,终道:“你事事想在前面,我都听你的便是。”

绿萼无法,只得道:“女人就是心肠软。”

此中一个垂眸道:“这是奴婢们应分的。我家王爷还说,他白日不得空前来,傍晚时想来看望君侯,不知君侯得空么?”我听她的口气懒懒的,乃至有些不情不肯。且身为大夫,不向我的伤处瞧上一眼,显是极其不肯为我医治了。

话音刚落,从巷口跑出十几个壮汉来,散开了到处搜刮,不久将一人从古槐树后揪出,掀翻在地,一把捆健壮了,抛在车前。我命绿萼引众女进府,这才用帕子捂着伤口,走到车前。那人被提起领子跪在我的面前,又被人抓着头发仰开端来。但见此人身材矮壮矮壮,面色黎黑,眼中飞起赤红的肝火,似野兽瞋目。竟然是高曜畴前的贴身侍从小东子。高曜入陵后,良辰他杀,小东子自请守陵。七八日前,小东子才随睿王进城,在公堂上证明华阳长公主的身份。小东子不比睿王,一旦回了帝陵,信王府随时能够抓捕,私刑审判。我本没想过让小东子来作证,他既肯志愿前来,自是抱着必死的决计。我见本日抓捕小东子的壮汉中,很有几个眼熟的,恰是昨夜在朱云墓前绑起小钱的信王的侍从。

绿萼道:“刘钜明天凌晨若在女人身边,大可将东公公抢返来。这下倒好,束手无策不说,还搭上了东公公的性命。”说罢翻起白眼,甚是不屑,“那刘钜定是整日与华阳长公主厮混,把闲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忽听小钱在门外道:“启禀君侯,信王府派了两位女医过来,正在内里候着。”

小钱道:“可爱他竟然觉得君侯——”

我笑道:“我以美酒送一送故交,也不可么?”李威捉摸不透,不由游移。

李威目睹小东子断气,握紧了双拳怒道:“君侯怎能将他毒死?!”小钱赶紧护在我的身前。

李威冷冷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小的还是带他回王府,向王爷复命。”

大张旗鼓地从朱雀门入宫,无声无息地自修德门出宫。动与静、笑与哭都不过提线木偶活泼而教条的演出,配了些荒腔走板的调子。一钻入车厢,便立即长嘘一口气,仿佛这狭吝啬闷的车厢比朱雀门前的御街还要令人气度舒朗。内里的天下,才是一个庞大的樊笼。

李威甚是识相,微微一笑道:“这是天然,我们王爷一来料事如神,二来也是顾虑君侯。”见我仍用帕子捂着伤口,又道,“君侯吃惊了。既然真凶已被擒,还请君侯快些回府安息。”

李威道:“天然是拿回王府,交给王爷发落。”

我欣喜道:“那就好。”

我扒开小钱的身子,毫不害怕:“信王面前我自有话说。”不待李威说话,我又道,“你们是将他带复书王府,或是留下来让我葬了他?”

【第二十九节 生者不愧】

李威哼了一声:“这等顽恶之徒,君侯何必仁慈?还请君侯交给小的们,带复书王府复命。”

我摇了点头,指一指小东子道:“你们要将他送去那边?”

我笑道:“一时说我铁石心肠,一时说我豆腐心肠,我竟不晓得你哪一句是真的了。”

我慢条斯理地折了带血的帕子,微微一笑道:“他是忠臣,请王爷好好安葬他。”

我正色道:“上一次姐姐说,甚么都听我的,这句话还作数么?”

李威道:“这……王爷叮咛了,若捉到人,必得带归去才行,不然小的们便没法交差了,望君侯不要难堪小的。”

我笑道:“那就将女医请出去吧。”

李威看一眼我的伤口,眼中透暴露些许敬意,口气稍稍和缓:“是。请君侯放心。”说罢退了两步,一挥手,一人上前扛起小东子的尸身,一人拔下柱上的匕首,向北分开了昌隆里。

绿萼怕我提及家事,悲伤自责,忙笑着以别话岔开:“提及来,这世道也怪。信王府觉得是女人告密了公子,那些当官的又觉得女人与信王是一道的。”

信王府的侍从本不必服从于我,不过看在高旸的面上方才对我恭还谦逊。本日刘钜不在,我想强留小东子怕是不成了。小东子是受睿王的嘱托上公堂作证的,虽不惧信王鞠问,但一入王府,一番酷刑怕是免不了。我转头叮咛了小钱几句,方笑道:“那便容我问他几句话,再由各位带走。”

李威神采微变:“君侯!”

信王府的两个女医是老了解了,客岁我在信王府受伤时,恰是这两报酬我缝合调度的。她二人身后背着木箱,行过礼便躬身站着,眼也不抬。我笑道:“小伤罢了,倒劳动两位嬷嬷亲身来一趟。”

此人身材魁伟,赤裸的双臂上肌肉虬结,双目湛然有神。我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我不睬会李威。一时小钱送了毒酒出来,我方向小东子道:“东公公,你想杀我,我不怪你。你本日刺杀落败,落在信王手中,想必也晓得了局如何。我故意救你,却无能为力。你我都曾奉侍过先帝,我便送你一程。”说罢斟了一杯毒酒送到他的唇边。

绿萼扁起嘴不平气道:“只准女人笑,不准奴婢笑?”

李威道:“君侯请。”

绿萼受命不准府里的女人出二门围观。此时传闻信王府的人已然散去,赶紧奔了出来,瞥见被血浸湿的衣领,顿时哽咽,“女人也真是的,流了这么多血还要站在这里和小东子说话。这又是何必?”

我惊魂不决,一时说不出话来。小钱以身半遮,制止小东子暴起伤人。血流不止,帕子被血渗入。血腥味散了出来,小东子的眼睛更加红了。我又换了一块帕子按着伤口,这才问道:“这是如何回事?”

我又换了一块帕子按着伤口,徐行走到小东子面前。李威抽出小东子口中的麻布,小东子立即拧着身子,梗着脖子大声喝骂起来:“朱玉机你这个臭烂婊子、北里里的淫妇,猪狗不如!枉先帝如此信赖你,你竟与信王同谋弑君!你这个千人踩、万人踏——”尚未说完,李威抓着他的头发,又堵上了他的嘴。李威躬身道:“此人污言秽语,分歧君侯再听。”

我有些累了,歪着身子靠在车壁上。车向北过桥,波光在我眼皮上一晃。绿萼倒了一盏温水递过来,道:“女人本日吃惊了,好生安息一日,明日再去青州吧。”

我点头道:“一会儿我便要去青州,恐不得见了。请嬷嬷回禀信王殿下,代我多谢殿下的体贴之意。”

我笑道:“华阳长公主现在睿王府中住着。王府重地,觉得是我们府上么?刘钜如何能随便出入?”

车马过了桥便一起西行,阳光穿过半透的纱帘落在绿萼的右颊上。她的眼中有长年累月浸泡在烦冗琐事中的倦意,畴前清秀圆润的表面,也不甚分了然。光阴无情,我撇下她太久了。我忍着愧意道:“这一次我回青州,你们都随我归去。另有那两个阳苴咩城的丫头,也一并带归去,到了青州,找两户本分人家将她二人嫁了吧。”

李威大惊,提起小东子的身子,狠命击打他的腹部。小东子双目圆瞪,流下血泪。接着噗的一声,将毒酒呕了出来。李威见毒酒已呕尽,便将小东子抛在地上。但是小东子中毒太深,终是堵塞而亡。

我也觉好笑:“这般两面不奉迎的事,你竟也笑得出来。”

小钱命人打扫地上的血和酒,一面又道:“君侯吃惊了。”

“不必了。免得看到寿阳哭,内心难过。姐姐在宫中统统谨慎,今后自有相见之日。”玉枢拽着我的袖子,暴露委曲的神情。我不忍拂去她的手,只得又道,“我有一句话想叮嘱姐姐,只是不晓得现在该不该说。”

绿萼忍不住插口道:“本日之事,清楚就是刘钜不对。”

小东子恍然,眼中排泄泪水,毫不踌躇地将毒酒吞下。我含泪笑道:“东公公好酒量。”说罢提起执壶,将余酒都倾入小东子的口中。酒洒了他满脸浑身,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披收回醇厚醉人的芳香。小钱在酒中放了分量很重的砒霜,未待饮完,他已面色发青。不过半晌,便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起来。血水和着酒水从他口中汩汩而出,像暮春的轻红落了一地。

我亲手抽出小东子口中的麻布,与他安然相对,悄悄道:“我没有弑君。”小东子一张脸憋成了紫红色,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他向我唾了一口,厉声喝骂。李威不耐烦,便要拳脚相加。我伸手止住李威,又道:“我没有弑君。”小东子又骂了几句,终是恨恨相视。

近午的日光有些狠恶,站久了,竟是一身的汗意。发间的汗水渗入伤口,火辣辣的疼痛。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亲手杀人,提起执壶的手竟涓滴没有颤抖。小东子死了,十六年前在凄冷雨夜中将高曜负在背上的少年内监,死在暮春光辉的阳光下。他的身材蜷曲着,像在母腹普通,等候六合熔炉化去他的身材与灵魂。

绿萼放下帘子,开了门,小钱走进屋,在帐外站着。我问道:“女医是信王派来的,还是信王妃派来的?”

幸而伤口并不深,大夫敷了药,血便止住了。只是伤口疼起来,午歇便没有睡着。绿萼扶我起家时,细细看了看伤处,见没排泄血来,大大松了一口气:“才刚流了这么多血,当真吓死奴婢了。幸而大夫说只是皮外伤,只不知今后会不会留下疤痕?”

高旸征服阳苴咩城,她们不过是城主送给高旸的使唤玩物,阔别故乡,毫有为人的庄严。我并非不怕她二人向信王府报信,我只是更惊骇杀人。俄然心中一动,我不觉嘲笑起来。似我这般狠心置亲兄弟于死地的人,竟对两个素不了解的小丫头部下包涵,真真是一个干名采誉的虚假奸猾之人。遂叹道:“给她们好生添些嫁奁,不要薄待了。”

我的感喟清冷而飘忽:“东公公若在地下遇见先帝,请代玉机向先帝请罪。”小东子似是闻声了,向我斜着眼睛,合一合眼皮。

我感喟道:“‘死者复活,生者不愧’[95],说的便是东公公。他下去了,天然就明白了。”

出门驱逐我的女人们望着匕首呆了一呆,当即尖叫起来。马受了惊,四蹄瓜代,前后乱蹬,全部马车都跳起来。小钱将我拉到车厢后,四望大喝:“有刺客!有刺客!”

我接过茶盏,缓缓坐直了身子:“午后便离京吧。再迟些,只怕母亲要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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