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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女帝师五(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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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旸饿死高晔,是因为我曾为濮阳郡王在监舍中忍饥挨饿的事向高旸求过情。“莫乐之,则莫哀之。莫生之,则莫死之。往者不至,来者不极”[124],免于饥荒,必当死于饥荒。我叹道:“太宗所余三子,已去其二。”

易珠笑道:“宇文君山固是年青了些,可也是太宗与先帝看重的。至于王甯,太宗天子在时,他便在蜀中了。当时信王与启爵军功赫赫,镇抚西南。王甯沉敏渊默,治绩上佳。在蜀中运营多年,根底深厚,深得民气。他是个雷厉流行的,不但杀了启家,还杀了启家的亲信,一举收回蜀中兵权。信王这一回,但是遇见两个劲敌。”

易珠笑道:“畴昔的事情,还提它做甚么?姐姐不若想想,信王会如何应对?”

李威道:“是文泰来文将军。洛阳乃是辎储粮草重镇,天然要委派最信得过的人镇守。”

我欠她的,终究还清了。

淑优双目微红,似是哭过。她屈膝行了一礼,沉默不答。易珠笑道:“玉机姐姐面前,与我一样,有话就说吧。”

从启府出来,面前还是白惨惨的一片。号哭之声离远了听,梵唱普通,非论真情冒充,俱是这般动听。启府的大总管恭恭敬敬地送我们出来。绿萼转头望了一眼,轻声感慨:“启家的儿子都死绝了,一份家业都便宜了那两个兄弟的儿子。”

我笑道:“你且说你的。”

我微微嘲笑:“夫君弑君篡位,这点儿代价总该偿的。”

林弘策还是不住哀号,随即抬开端,眼中透暴露极度仇恨的神情。启春曾在王府宴请随高旸出征的属将家眷,对她们晓以祸福、喻以短长。林道周既然叛变信王,被启春杀掉百口,实在怨不得旁人。林道周或许是听闻南边王甯与宇文君山起兵,以为信王得胜有望,这才投向昌王。他既敢献关,想来高旸当时应不在函谷关。如此说来,高旸率军南下了。

我拿了玉尺将白子分红数堆,渐渐赶入霁蓝白花罐子中。棋子倾落,声音由悠长清脆而短促机器,一如多闻殛毙而垂垂麻痹的心。“信王在城中杀了成千上万,蜀中这几百,不敷偿命的。”

易珠忙道:“现在太宗诸子中,只余东阳郡王了。虽说东阳郡王是玉枢姐姐的孩子,姐姐仍要早些筹算才是。”

易珠道:“启家在成都的二十余口,全被杀光,尸身抛入大江喂鱼。有家人逃出报信,京中这才得知。”她并无对劲之色,语气却甚是轻巧,“王甯沿江而下,与宇文君山会师江陵,宣皇太后密诏,刑白马盟誓,诛弑君逆贼,使两宫归正。”

易珠这才道:“那王甯杀了益州都督、成都府马步军总管、总益、雅、黎、戎、泸五州军事、信王妃的父亲——启爵,并启家的亲信部将五六家。”

李威硬生生收回右脚,嘲笑不已:“倒霉!”

我只作听不见,又问道:“目下洛阳是谁在守城?”

数今后,易珠来探病。我还是与她在窗下摆起残局,我照着棋谱落黑子,她落白子,不过数子便认输了。一挥手,淡绿色的明纱广袖掠过棋局,似碧水漫过城破的废墟。我一面将棋子捡入白瓷莲花罐,一面笑道:“向来都是十来子才落败,本日如何这般不逮?”

我固是痛心与怜悯,却毕竟无可何如。我不顾李威的禁止,走到林弘策的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因惊骇与绝望而震颤不已的双肩,感喟道:“自令尊叛变朝廷,投向昌王的那一日开端,便将百口的性命舍了。公子也不必痛恨令尊,更不必痛恨本身。或者公子有甚么遗言,倒能够说给我听。”

绿萼扁起嘴,不屑道:“那也等信王做了天子再说。”

李威哼了一声,冷冷道:“姓林的手无缚鸡之力,你们竟能让他逃了出来,真是一群废料!”众军士唯唯不敢回声。李威道:“将他带走,好生把守。”众军士赶紧将林弘策拖了下去。林弘策被人架起双臂,耷拉着脑袋,赤裸的脚背被地上的碎沙子磨破,地上拖出几痕淡淡的血丝,风一吹,落花普通散去。

淑优这才道:“才刚传来动静,濮阳郡王薨了。”

易珠笑道:“姐姐不在乎就好。现在信王南北受敌,非常狼狈。倘若他被困在函谷关,王甯与宇文君山长驱汴城,杜娇与睿王当时起事,里应外合,必能拿下汴城。信王孤悬在外,若传闻汴城已失,气为之夺,加上昌王夹攻,必败无疑。可惜,这二人夺权废立的心也急了些。”

林弘策正待要答,李威一瞪眼,林弘策周身一颤,游移不言。我扫一眼李威,只见他面如土色,看来我所言不虚。我只得向林弘策道:“你父亲叛变朝廷,信王天然要履行国法。你求我又有甚么用?”

启府虽寻不到家主与主母的尸体,丧事还是要办。信王畴火线命令,文武百官、沾勋带爵的必须去启府记念举哀,服丧三日。因而我依礼去启府哭了一回,并奉上祭礼。启春固然高贵,毕竟是外嫁女,灵堂便交由启爵的两个侄儿打理。

易珠的眼圈儿顿时红了,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叹道:“这孩子……早知他是躲不过的。人是如何没的?”

数今后,银杏终究得知此事,倒也没说甚么。每日如常奉侍,并不见半分非常。但是绿萼却说,有小丫头半夜闻声雨声,出门收衣裳,闻声银杏的房中传来压抑的抽泣。从雨落到雨停,悲哭直至天明。

李威的感喟迟缓而沉重,不但充满担忧,更有七尺男儿不得上疆场挥槊杀敌的懊悔:“回君侯,王爷已经南下。昌王的雄师已攻陷新安,逼近洛阳。”

高思诚、杜娇的败亡固是令人可惜,但是成王败寇,日子久了,也仅仅是可惜罢了。“我劝过许印山,他偏要将我当作女祸一流,我也没有体例。”

银杏笑道:“可不是嘛,我们也不必刺探动静了,只看李威的脸就晓得了。”说罢与绿萼两人掩口回望。只见李威重重叹了一口气,一副愤恨的模样。

我当的一声掩上瓷罐盖子,笑而不语,算是默许。

我点头道:“荆州与益州固然合兵,但宇文君山不擅军事,又是初度带兵。两位长史很能够统御失和,致军心不稳。信王正该南下一举击破才是。”

易珠慢条斯理道:“以信王之不仁,自是普天同反。昌王才反,荆州多数督长史宇文君山与益州多数督府长史王甯奉皇太后密诏同时起兵了。”见我并无一丝欣喜之色,语气忽而奋发,“如许说,姐姐公然早就晓得了?是刘钜奉告姐姐的么?”

易珠笑道:“王甯这么快便募齐兵员,集齐辎重,造起楼船,诛杀启氏,想来自先帝崩逝,便早有反心,只是信王罪孽未显,故此未发。他是忠臣也就罢了,只怕亦是怀了周公伊尹之心。不幸信王妃,才对劲了几天,就断送了父亲的性命。”

我抚着脸上的泪痕,挽留一丝对干城名将、国之虎伥死于非命的可惜与哀叹:“这算甚么家业?今后信王称帝,这两人便是最靠近的外戚了,化家为国,方是启家最大的家业。”

易珠道:“姐姐当年与信王妃多么密切,本日提及她的悲伤事,就像说一个陌生人。”

易珠嗔道:“姐姐明显晓得,还不奉告我们,本身独乐了好几日,真真没义气。归正姐姐也晓得了,我便不讲了。”

进了六月,气候垂垂热起来。骄阳当空,白日不宜出门。整日在府中呆坐,也是无趣,因而与绿萼银杏商讨着,趁凌晨风凉时,去汴河边漫步。因我连日循分守己,李威的看管也不甚周到。且我见他近平常复书王府,返来时忧色欲深。沿河漫步时,他远远地跟着我们,低头发楞,唤他常迟迟不该。

为首的军士显是认得李威,忙跑上前施礼:“李总管……”

李威一怔,语气中现出感佩之意:“王爷与君侯,恰是豪杰所见略同。”

林弘策泣道:“家父镇守函谷关,一时胡涂,降了昌王。信王殿下大怒,命令要杀我百口。”

林弘策惶急不已,扑上来牵住我的裙角:“君侯——”话音未落,便被李威一脚踢开,痛得爬不起家。不一时,林弘策呕出两口鲜血,哆颤抖嗦不敢再上前。

李威道:“王爷所想,与君侯不异,以是将函谷关交给了林道周。”说着恨恨不已,“不想姓林的献关叛国,杀他百口已是便宜他了!小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我既感且佩,声音微颤:“王甯当真杀了启爵?”

我点头道:“蜀中与荆州,向来是用兵之地,若沿江而下,攻城略地,则江南不为信王统统。”

李威猛地惊醒,游移半晌,不知该答不该答。我微微一笑道:“你不奉告我,我也能从别处探听到。信王若败了,我也活不成。你另有甚么可坦白的?”

易珠拿起帕子拭泪,神采不免惊惧:“我随哥哥行商的路上,也曾见过饿殍……谁知太宗之子竟也——晔儿还不到十岁,一刀斩了也就是了,何至于这般暴虐,竟要饿死他!”

好一阵沉默后,易珠忽而低头笑了起来:“当年我也曾有孕,胎儿没有保住我还悲伤了好一阵。现在看来,倒是生不下来的好。”说着抚一抚坠在腰下的美人蕉双环赤玉扣,幽幽感喟,“免得像沈太妃与昱贵太妃普通,被人摘了心肝,不死何为?”

忽忆华阳当年慢吟李白的《侠客行》,想起她曾说:“孤长大了,也要出宫去当个侠客,毫不要困在宫里怨这怨那的。”现在她的欲望成真,有知己,有亲人,有自在,有生命。用剑斥地的人生,像烈酒一样清澈与辛辣,谁还会在乎落空一个微不敷道的公主头衔?

我淡淡道:“你要打人,也要待我问清楚。”一面又问那少年,“你是谁?为安在我门前哭?”

淑优道:“奴婢听闻,是饿死的。王府里半个多月没有供吃食,乳母仆人都被赶出了王府。传闻树皮和花草都被王爷啃食光了,饿得只剩一张皮,模样很可骇。”

我一挥手,素袖急摆,重重打在林弘策的脸上。林弘策惊诧,眼中的但愿似燃尽的烛光,由敞亮而焦冷。我冷冷道:“坊间谣诼,如何当真?我救不了你,你归去吧。”说罢举步欲行。

我微微一笑:“如果我是信王,便不会任昌王将本身困在函谷关。函谷关易守难攻,比拟之下,击败荆州军更抓紧急。更何况为丈人报仇雪耻,刻不容缓。”

我听罢不觉慨然:“宇文君山不过一介墨客,去荆州上任亦不到一年,便有如此魄力,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我笑道:“我说你如何前两日来了,本日又来。瞧mm的神情,当有个好动静要奉告我。”

易珠将手指在白子罐子里搅弄半周,沥沥轻响装点她无声的笑意,“姐姐明知我来得不平常,竟也不问一声。莫非……姐姐已经晓得我要说甚么了?”我笑着摇了点头,还是清算黑子。易珠笑道,“那一日刘钜俄然回京来,也奉告姐姐一个好动静。倘若我二人说的是同一个好动静,姐姐可别不承认。”

这一日凌晨一出门,便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袭破衣,披发徒跣跪在门口。见我出来了,忙叩首不止。他的衣裳虽破,质料却宝贵。只是衣角溅满泥点,边沿尽是灰绿,脚底亦是一片乌黑。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伏地痛哭。

易珠听了,低头如有所思。我冷静将棋秤拭净了,命人撤了下去。忽见易珠的贴身丫头淑优在门内行了一礼,一径走出去恭立在易珠身侧。易珠也不去想信王之事,只昂首问她何事。

我悄悄叹了一声,还是往汴河边漫步。李威远远地跟着,早已心机不属。他脚步踏实,几乎在河边的柳树上擦破了头皮。我停下脚步他也不晓得,一头赶了上来,冷不防我在他耳边问道:“信王率军分开了函谷关,现到了那边?”

李威瞋目圆瞪,一个箭步踏上前去,抬脚就将少年踢翻在地,正待踏上一脚,我喝道:“且慢!”

我顿时吃了一惊。宣威将军林道周,曾随高旸在西南立过军功,这一次天然也随高旸出征了。在汴城当中,除却信王府,另有谁能取他满门性命?我蹙眉道:“久闻令尊大名,却无缘拜见。公子求我救你百口性命,到底是如何回事?”

“我晓得。”

少年抽抽泣噎道:“小人宣威将军林道周之子林弘策,求君侯救我满门性命!”说罢叩首如捣蒜,前额沾着灰尘,异化丝丝赤色。

我心中一动,立即问道:“如此说来,昌王出关了?”

正自深思,忽见一队军士自北巷簇拥而入。两名军士扑了上来,狠狠扭住林弘策的双臂,不待林弘策叫出声,另一个军士便在他脑后重重一击,林弘策顿时扑地晕倒。那两名军士放脱他的双臂,又各在脸上与背后踏上一只脚。

绿萼与银杏不由猜想,是不是信王府出了甚么变故。半夜下了几点细雨,河面上烟水茫茫。银杏折了一枝柳条在手,洒了我和绿萼一身的露水。我拂一拂袖裙:“李威能忧愁些甚么,左不过是他的主子在火线不大顺利,主母又遭遇变故。”

我嗯了一声,回身持续前行,不令他看到我眼中埋没的称心:“宇文氏与王氏方才起兵,立即剿除是对的。”

我笑道:“当日我得知的信息不过是王甯与宇文君山成心起兵,本日听mm说,才晓得他二人确切起兵了。厥后如何,还请mm指教。”

易珠取过棋谱看了一眼,便丢在一边:“内里的战局扑朔迷离,我们却在为这类没要紧的事操心。我只恨本身不是男人,竟不能亲眼得见二王的兴衰,真是无趣。”

林弘策膝行两步,泪眼中现出世的瞻仰:“小人听闻信王对君侯百依百顺,只要君侯修书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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