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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女帝师一(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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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这些,不由肉痛,忙胡乱摇着扇子,似要将这动机从我脑中驱走。

午歇起家,想起今晨慎嫔约我午后去历星楼谈讲,因而仓猝打扮一番便出了门。谁知到了历星楼,慎嫔却不在,只要小九带了两个丫头坐在廊下绣花,见我来了,都站起家来施礼。小九道:“娘娘去监舍看花女御了。”

他只要八岁,却要单独面对母亲得宠退位的本相。我不忍,也不敢将当年的事情奉告他。高曜的手内心满是汗,我一面拿丝绢悄悄擦拭,一面轻声道:“慎嫔娘娘当年是否受冤,也只是殿下的猜想,此中本相如何,无人晓得。殿下万不成对陛下有一丝痛恨,更不能将此猜忌奉告一小我晓得。哪怕是慎嫔娘娘、李嬷嬷和芸儿,也不能说。”

现在皇后摄政已成定局,再多上谏也是徒然,这些文臣们便写史直书胸臆。

高曜略略安静了些,接过茶喝了一口。我又道:“不是说过来读书么?如何连书也不带着?”

我奇道:“娘娘和这花女御友情很好么?”

我点点头,指着那本《左氏春秋传》道:“皇后娘娘是最爱看《左氏春秋传》的,固然这本书还没有修补好,却也能够列在书目上,呈给皇后娘娘御览。”

我见她灵巧敬爱,便命芳馨拿了一枚玉佩赏她,她千恩万谢地收了,又道:“殿下说,晚膳后想来永和宫读书,不知大人可得空么?”

小九道:“畴前天然是不认得的,可自从娘娘奉侍太后练剑,天然就熟了起来。那位花女御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明天传闻是不可了,我们娘娘念着平日一同奉侍太后的情分上,去送她一送。”

高曜冷静地点点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他夙来固执,此时目光中尽是软弱和依靠。我心中一痛,悄悄扒开他额上散下的碎发,浅笑道:“殿下身为皇子,生来便与旁人分歧,实在能早些晓得父兄如虎狼的事理,也便能早些自主。只是也不要太悲观了,慎嫔娘娘固然退位,可两宫还是虐待她的。且殿下和皇太子同一日册封为郡王,也足显陛下对殿下的爱重。”

清冷的竹框抵鄙人颌。我不由设想起一个年约三十的蕉萃女子,蓬头乱发地缠绵病榻,敞亮的双目深深凸起在绝望的暗影中,惨白干裂的双唇再也延展不出昔日夸姣的弧度,灰败的脸颊也接受不住少女明丽清纯的笑容。如许一个女子,也曾满怀但愿,引颈翘首思盼君恩,但是不过悄无声气地陨落在粗陋的监舍中。只要一个同病相怜的女子在这个阴沉的午后,为她送行。

我低头一哂:“天恩浩大,那里有不仁厚的呢?”心中无端烦乱起来,因而咬着竹箸,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直到桌上的菜全数凉透。

“自请”?哼,慎嫔不也是自请退位为媛的么?当真讽刺。只听芳馨又道:“说是自请,谁都看得出来,两人是被陛下打收回去的。或许是哪位后妃不欢畅她们杵在御前,又或许她们本身犯了错,这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芳馨正要命人把菜都拿下去热一下,忽听门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着紫菡焦心的声音道:“殿下慢些,女人还在用膳呢。”

我晓得他怕我碰碎了书,遂缩手道:“起居院不是在三楼么?这两位执笔供奉官为安鄙人面誊写?”

高曜颤声道:“明天花女御死了,立即被追封为安姝。那曾女御还怀着身孕,为何枉死以后却没有任何追封?她既是女御,还怀有皇嗣,不是更当追封么?为何曾女御――”

我一怔。只听高曜又道:“‘虽有亲父,安知不为虎;虽有亲兄,安知不为狼’[114],孤晓得,孤晓得的……”

高曜将茶盏重重往小几上一顿,俄然伸手抓住我的右腕,双目炯炯,隐有泪光。我在他清澈的瞳人中清楚地看到一张惨白无措的脸。高曜问道:“玉机姐姐,当年他们都说母亲害死了曾女御和她腹中的皇子,实在母亲是被冤枉的,是不是?”

我听了大是不忍,歉然道:“都是我不好……”

我笑道:“尽管来便是了,摆布我早晨也无事。”

高曜拭了眼泪,俄然嘲笑:“若说母后会看错,倒也说得畴昔。但是连玉机姐姐也看错,孤便不大信赖。曾女御有身枉死,却不得册封,这本就令人起疑。孤……还能信赖父皇么?”

芳馨道:“在宫里那么多年,总归见过几次,却并不熟谙。”

我走到那张大书案以后,但见书架上放了两本极其陈旧的古籍。此中一本纸张薄脆如枯蝶的翅膀,仿佛一碰就碎。灰尘堆积,只要书名处被悄悄拈开少量。本来是一本郑玄[113]所注的《左氏春秋传》。我正要伸手,忽听小内监道:“大人,这书破败得很,碰不得……”

我拿帕子悄悄掩住他的口道:“同是女御,恩宠亲疏却大不不异。陛下不追封曾女御天然有他的事理。还记得殿下答允臣女的么?不管如何,都要信赖父皇。”

小棒子赶紧道:“大人何必自责,徒弟说了,这事不怨大人,都是那……小我。若不是大人及时缉捕真凶归案,徒弟只怕没命了。”

回到永和宫,却见芸儿双手捧着盒子立在殿中等我。我微微一惊,说道:“是殿下有甚么事情么?怎的遣你来了?”

芳馨道:“若能生下皇子和公主,天然就驰名分了。哪怕只是封为姝,也算毕生有靠。”说罢转了口气道:“像花女御这般,凄苦楚凉地在监舍中病着,无人奉侍,也甚是不幸了。”

傍晚用膳时,忽听皇后宫里的小内监来传旨,说是奉皇太后慈谕,追封已颠季世的花女御为正七品姝,赐号安。我一呆,放下竹箸,叹了口气。

风声如龙吟,连缀降落。绢红宫灯狠恶地摇摆起来,在淡绿窗纱上划出一道干枯的血影。俄然天公一声断喝,哗啦啦下起大雨来。有风灌了出去,闲逛烛光,亦闲逛泪光。

我叹了口气道:“请转告娘娘,就说我来过了。明天再来瞧她。”

我的鼻子一酸:“我虽没有看到过,但也不能必定当初有没有看错。就算慎嫔娘娘和臣女都错看了,也不敷为奇。”

高曜胸口起伏不平,转头对跟出去的乳母李氏道:“嬷嬷且先出去,孤有话要和姐姐说。”

本来是被乔致鞭挞,至今都下不了床的韩复。我心头一酸,叹道:“韩公公受了如许大的委曲,他现在可好些了么?”

“……昌平王坐藏金辇,诏诣郡狱。着三辅守案验诘问,终无一言。上大怒,诏曰:‘……周襄王恣甘昭公[111],孝景帝骄梁孝王[112],朕不忍效。宜遣归京师,诣黄门狱论罪,下公卿廷议。’”

我缓缓走入大书房,两个内官忙离席站起,作揖施礼。这两人身着赭色长衫,是宫里有品级的执笔供奉官。我赶紧行礼道:“两位大人辛苦。”

因为一个金辇,天子竟然将昌平郡王高思谊比作妄图夺位的甘昭公和梁孝王。不但如此,这圣旨不是连太后也责备了么?自裘后被废,我深知天子心机深沉,但好歹还留有几分仁慈。现在因为亲弟私藏仇敌的金辇,就思疑他有不臣之心。我记得前些日子在太后处存候,太后曾说昌平郡王在关中打了败仗。现在既已任命三辅守,想来关中已全然在我朝把握当中。想不到西北局势方才稳定,天子就容不下功臣了――特别是本身的亲兄弟。但是,昌平郡王为何如此刚硬,竟然“终无一言”?本来只是在关中受审,若好言申述,再加上太后讨情,天子一定不肯谅解他。现在天子大怒,却要押送回京了。两邦交兵,太后本来就为独女的安危忧心不已,现在再添一桩,想来定要焦心如煎了。

只见芸儿一身淡黄色短袄和胭脂色长裙,因为没有成年,只将长发在脑后编成一股,在鬓边别了一朵水红色通草绒花,一张圆脸如荷瓣一样清丽柔滑。她笑吟吟道:“回大人,是殿下本年新得了些滇红,命奴婢送来的。殿下说,大人最爱喝奶茶,用滇红茶兑了牛乳是最好的。”说着躬身将手中的盒子奉上。

芳馨道:“传闻是陛下大婚以后,两人自请去济慈宫服侍太后的。”

宽广的书案后,但见三面环抱的黄杨木书架,分门别类摆满了书册、竹简、羊皮卷等。上面两溜木柜,放的是积年的收借记录、清算好的书目和百般文具。柜前是八张小小的书案,两其中年内官正伏案钞缮。氛围中满盈着浓烈的墨香,混着暮春的潮湿气味,甚是凝重。

我松了口气道:“代我归去谢过殿下,多谢他挂念着我。只是何需求你亲身送来。若殿下一时不安闲了,谁来奉侍?”

我摆脱出右腕,紧紧握住他的手,深深凝睇:“既然晓得,就不必再说了。”

我顺手抄起横放在书案上的纨扇,松了领口的金针:“花女御病重,慎嫔娘娘去看她了。”

芳馨缓缓道:“皇后娘娘甚是仁厚。”

帘子一掀,高曜风一样闪了出去。他满头大汗,一双眼睛尤含三分惊骇,五分猜疑。淡绿色的金丝盘龙长袍上,双腿处不知在那里蹭破了一块。金丝断了几片,断头在烛光下颤抖,如同他惨白的双唇。

“咸平十三年春,京师久阴不雨,柱下阴湿生虺……”

我呆看了一会儿,一个内官见状赶紧清算起稿纸书册。我忙道:“两位大人既然公事在身,玉机不敢滋扰。”两人相视一眼,联袂而退。

小棒子愣了好一会儿,方躬身谦虚道:“是。奴婢记下了。”

此中一人道:“不知大人来此贵干?”

小内监道:“韩徒弟是文澜阁的执事,奴婢是他的徒儿小棒子。”

芸儿脆生生道:“殿下在前面上学,天然有学倌和小东子他们奉侍。何况新进的两个丫头也长进了。”

小棒子顿时红了眼睛:“遭此无妄之灾,是甚么也不想了。别的伤倒还罢了,只是他们拿竹签子穿指甲,又用拶指毁了徒弟的一双手。徒弟在补书上是一等一的妙手,这手一毁,另有甚么希冀?”又指着书架上的两本破书接着道,“这两本书是老百姓才从夹壁中翻出,献到宫里来的。文澜阁高低虽都跟着徒弟学过修书,但是技术都不到家,底子不敢动。只等着徒弟好了才行。”

小内监道:“今每天阴,二位大人嫌楼上太暗,又不肯意点灯费蜡,就下来了。反正自从韩徒弟去了一趟掖庭狱,这大书房经常无人利用。”

【第四十二节 为狼为虎】

忽见一个青衣小内监从左书房中走了出来,见了我忙躬身施礼:“朱大人来了,奴婢竟没有来早早驱逐,还请大人恕罪。”

我悄悄呷了一口茶道:“姑姑认得她?”

我扫了一眼,但见几张稿纸狼藉在书案上,上面的字大小不1、龙飞凤舞,列间犬牙交叉,平如戟,直如剑,乍一看还觉得是道人所画的驱鬼符。但是定睛看去,顿时大惊。但见一张稿纸上写着:

向来久阴不雨和屋生虺蛇等征象是女子和小人主政的灾异之象。自从进了蒲月,是有几日阴而不雨了。但是我明显记得四月二十九日那天艳阳高照,明天不过蒲月初六,不晴不雨,最多七日罢了。怎能算得“久阴不雨”?史官的一支笔,当真可畏可怖。将来先人翻阅史料,只当天象示警,不欲女主监国,连天子也会被先人当作一个惑于近习阁房的昏君。

右腕痛得短长,我强撑起一丝浅笑:“殿下如何俄然如许问?”

我不解道:“花……女御?”

又见另一张稿纸上写着:

文澜阁的藏书楼分为三层。底层是三间极其宽广的书房,摆布两间都被作为藏书之所。中层是书库,上层是起居院。底层右翼书房的中心摆着一张庞大的黄杨木案台,用以修补书画。中间一间最大的书房是平常办公之所,由韩复带领一干读书识字的内监对册本停止点算登录和誊抄存档。

那小内监笑嘻嘻隧道:“回大人,恰是。”

高曜双颊通红,俄然堕泪道:“可母亲总说她当年是冤枉的,她说她查阅内史并没有看到曾女御承幸……玉机姐姐,当初你也没有看到,是不是?”

我心中恻然:“如果她们能生个孩子,想必能好些。”

芸儿称谢辞职。芳馨奉了茶来问道:“女人不是说去看望慎嫔娘娘么?如何如许早便返来了?”

芳馨想了一会儿,恍然道:“花女御……奴婢想起来了。”

我脱口问道:“刚才那两位大人是在誊抄起居注么?”

我一怔:“韩徒弟?”

我朝一贯不因言定罪,也不干与史官拟史。但是,便要是以放纵他们胡言乱语么?

花女御和竺女御。是了,那一年内起居注中不是说,“四月二十五,上幸御书房女御曾氏,赐碧玉狮镇纸一对”么?我刚进宫的时候,芳馨对我说过,天子大婚之前是有两个宫女奉侍的,大婚后都打发到太后宫里去了。本来,是两个被帝王抛弃的女子。约莫慎嫔格外怜悯,连存亡上的忌讳也顾不得,执意去送她最后一程。

我大吃一惊,忙放下碗箸,也顾不上施礼,只是问道:“殿下这是如何了?是在那里摔着了么?”

我猎奇道:“她们也是御前的人,为何陛下却不肯意给个位分?”

李氏也奔得喘气不止,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垂手退出。芳馨见状,也带着紫菡退了出去。我端起桌上的茶,双手奉与高曜,柔声道:“殿下才用了晚膳,便如许跑过来,若伤了肠胃可如何好?先喝口茶歇歇吧。”

小九笑道:“花女御和竺女御都是大婚前奉侍过圣驾的,因为没有位分,以是只是女御。现在都在太后宫里奉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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