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朽木不可雕也

谦哥儿畏畏缩缩，半个身子躲在裴照江身后。

顾南枝跟在他身边，只不像他那般轻浮，端的是温婉风雅，施礼过后，她抬眼朝裴照江看去，少年一袭青衫，清隽超脱，不着陈迹冲着她眨了眨眼。

世人看着他的眼神，非常唏嘘，这孩子算是完了……

庶出的孽种，竟然爬到她的亲孙子头上，压得他再无出头之日，她视野一扫，怒不成遏看着裴照江，“你这个孽障还不给我跪下，说，是不是你做了甚么，才叫周大儒这般嫌弃谦哥儿？”

他这辈子算是全完了。

顾南枝眉眼伸展开来。

鹤白院。

顾南枝看了他一眼，她也没有想到，周大儒竟会当众宣布，要收他为关门弟子，要晓得周大儒固然桃李满天下，但只要一个正儿八经的弟子，那就是太子殿下。

他眼底隐着细碎的柔光，荡开一抹笑意。

却忘了他能有此成绩，靠的是谁！

这一幕，刚好落在谢逆眼中，他周身气势一凌，深不成测的眼眸中覆了一层又一层寒冰，他语气淡淡，“……裴照江是吗？！”

谢逆站在竹楼上，遥遥看着这一幕，唇畔拢着冰霜，竖子如此欺她，竟还痴心妄图周令恒助他的孝子扶摇直上，他倒不如原地寝息，梦里甚么都有。

他固然跪着，但脊背挺直，仿佛没有甚么能压弯他的脊梁，他神采安闲，“回母亲的话，我甚么都没有做，周大儒问了我几句话，我照实答了，其他再无别的。”

裴洛白强撑着一口气，将姿势放的极低，近乎要求的看着周大儒，“周大儒，小儿是恶劣了一些，倒也不至于全无可取之处，求您再看看！”

可他呢？

众目睽睽之下，周大儒点头，“不必了，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此子庸碌，难以成才。”

她说着眼神一沉，已在无声的施压，“事成以后，你放心，祖母另有全部裴家都不会忘了你的好，自会许你一世繁华。”

完了，完了……

裴洛白阴恻恻看着他，“三弟，你当真甚么都没有做吗？你若甚么都不做，周大儒怎会生了收你为徒的心机？”

赵氏及仓促而来，光听前半句话，已经要了她半条命，后半句落尽耳朵里，她脚下一个不稳，若非身边的婆子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她这会怕是已经狼狈的跌倒在地。

只记得她严苛待他。

谦哥儿浑然不知，他的平生，因周大儒一句话天翻地覆，波折丛生，一个劲儿的缠着裴照江讨要饴糖吃，哼哼唧唧，全无端方可言。

这一句话，便让裴洛白头重脚轻，面前阵阵泛黑，几乎一头栽倒在地。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对待谦哥儿。

她就晓得，以老夫人和赵氏的性子，返来免不了一场风波。

周大儒视野一扫，目光落在裴照江身上，抚摩着胡子，笑眯眯道：“不过老夫本日倒是发明一个好苗子！”

……

顾南枝眼底掩着冷意，看了谦哥儿一眼，这算不算不测之喜？

老夫人一贯严肃的声音尽是不成置信，“你说甚么？周大儒当众说谦哥儿朽木不成雕也！他还扬言要收裴照江为关门弟子！”

这一回，裴洛白真的站不住了，他一阵踉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见谦哥儿那副不成体统的模样，厉声呵叱道：“你这个孝子，还不开口。”

周大儒一句话能捧一小我直上青云，也能将人推入泥潭中，永无出头之日。

谦哥儿就是后者！！！

以老夫人和赵氏那股势利眼的劲儿，即便没她压着，谦哥儿也会沦为弃子。

顾南枝倒感觉周大儒说的极此中肯，谦哥儿可不就是块朽木，她呕心沥血，废了半生的心血才将他培养成才。

少年一撩衣袍跪在地上。

顾南枝耐烦安抚着谦哥儿。

周大儒视野扫过谦哥儿，不咸不淡道：“朽木不成雕也！”

老夫人最是精于算计，她底子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她慈爱的看着裴照江，声音暖和，“照江，你只是个庶子，需知你的荣辱，乃至身家性命，皆得家属庇佑，家属好，你才好。谦哥儿养在枝枝名下，是你兄长正儿八经的哥儿，也是侯府的将来，祖母信你不是那样的小人，你这就遵循祖母的叮咛，去回了周大儒，说你不配做他的弟子，让他收谦哥儿为徒。”

见周大儒竟亲身把谦哥儿送了出来，裴洛白被这庞大的欣喜，冲的脚步踏实，他快步迎了上去，拱手一礼，“见过周大儒。”

周大儒看了裴洛白一眼，裴洛白迫不及待问道：“敢问周大儒，犬子表示如何？能够入了周大儒的眼？”

他一句话给谦哥儿下了定论。

谦哥儿吓得哭着扑进顾南枝怀中，“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