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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蜃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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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曜浑浑噩噩地走着,俄然间,有甚么东西扯住了他的衣裾。他低头一看,本来是一个小孩子。

“我们来井底干甚么?”

白龙又要睡畴昔了,元曜仓猝道:“白姬,有客人来买‘欲望’,请你下楼相见。”

按常例,这个时候,白姬应当在昼寝。

元曜望向白姬的手,她的掌心躺着一颗比拇指略大的夜明珠。夜明珠披收回温和的光芒,照亮了脚下的路。

元曜不由怔住。

男人本就愁苦,听了此言,几近要哭:“实不相瞒,崔某比来遭小人算计,被恶鬼缠身,性命就在朝夕之间。崔某来缥缈阁,是想买‘安然’。”

元曜诧异咋舌。

“那些和尚、羽士都不管用!”崔循愁眉苦脸隧道。他前后请了几拨和尚羽士来家里作法驱鬼,但是邪教方士的法力仿佛更高一些,小鬼不但没有被收伏,反而吓跑了和尚羽士,“白姬,缥缈阁中有没有能够驱走小鬼的宝贝?”

暗中的井底阴气森森,寒气阵阵。元曜跟着白姬走在木架之间,寻觅她要找的东西。白姬长裙曳地,行动无声,全部地底只要元曜的脚步声浮泛地反响着。

小墨客的心过分纯善,透明,没有阴暗的欲望滋长,食人欲望的魑魅寄生在他身上,只怕会饿死。

元曜心中奇特,崔循还巴巴地等着白姬取宝贝,她来到古井边做甚么?

“胡说!小生那里有少一根筋?!”元曜不满地腹诽。

崔循和何起都很想获得中书侍郎之职。何起心术不正,为了撤除升官的敌手,勾搭了一个从悠远的南边来的邪教方士,差遣小鬼暗害崔循。

白龙展开眼,金色的瞳孔扫了元曜一眼,懒懒地口吐人语:“是轩之啊,如何,到了吃晚餐的时候了么?”

白姬听了,莞尔一笑:“缥缈阁是卖古玩书画的处所,驱鬼降魔甚么的,崔大人应当去梵刹和道观。”

元曜端来凉茶,别离奉给白姬和客人。

崔循无计可施之时,有人奉告他,缥缈阁能够处理统统烦恼,实现统统欲望。因而,崔循找来了。

元曜盗汗:“刚吃午餐,还不到一个时候。”

离奴固然这么说了,但却站着不动,对元曜使了一个眼色。元曜晓得他懒得动,想使唤本身去请白姬,也懒得跟他计算,放下鸡毛掸子,走向了里间。

元曜走进房中,房间素净而繁复,除了一方铜镜台,一扇仕女游春画的屏风外,几近没有甚么安排。挂在西边墙上的水墨卷轴画仙灵清幽,画中的山峦中仍在袅袅不断地冒着烟雾。白姬曾说,那是终南山的羽士们在炼不老灵药。

因为忧心忡忡,心神不宁的原因,崔循在公事上出了几次岔子,眼看这中书侍郎之位恐怕就要失之交臂了。

“古井下的东西,都是人间的不祥之物。它们不能放在地上,不能和人打仗,因为它们本身带着怨戾、仇恨、杀伐,轻易累聚瘴疠的阴气,滋长一些险恶的‘魑’‘魅’。魑魅之类的魔物最喜好腐蚀意志不果断的民气,以他们内心滋长的阴暗欲望为食。”

元曜被黑气覆盖,不能视物,只感觉一阵血腥的恶臭味扑鼻而来,耳边此起彼伏着混乱奇诡的声音,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有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有夜枭般喋喋的笑声。

“轩之还没有来过这里吧?这是缥缈阁的另一个堆栈。这个堆栈中放的宝贝与二楼堆栈中放的宝贝比拟,略微有些分歧。”

一阵墨黑的瘴气从地下涌出,刹时包抄了元曜。

宝贝也有怨气?小墨客感觉奇特,问道:“宝贝为甚么有怨气?”

元曜感觉很好玩,高兴地笑了笑,走上楼梯。

崔循很欢畅,冲动隧道:“太好了。请快去取来。”

隧道中幽凉浸骨,越往下走,光芒越暗。就在元曜将近看不见脚下的石阶时,白姬的手上亮起了一圈光晕,温和而敞亮。

元曜叫喊了几遍,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元曜抬手拍门,他的手刚碰上门,门就开了。--本来,门虚掩着,没有关紧。

越往下走,越是酷寒,阴沉瘆人。

白姬带元曜去取宝贝。元曜觉得是去二楼的堆栈中取,没想到白姬竟带他来到了后院,立足在绯桃树边的古井旁。

离奴懒懒地倚在柜台后,火眼金睛地监督元曜掸灰,不时地挑刺嘲笑他笨、呆、傻、懒。元曜也不回嘴,心中冷静地背《论语》,反正只当耳边是猫叫。

元曜俄然感觉离奴的懒不是没有启事的,有其主,必有其仆。比来买卖冷僻,又是炎夏,除了用饭以外,白姬和离奴一个盘卧寒玉床,一个蜷眠树荫下,唯有小墨客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地看管店门,以及服侍这两只懒妖。

元曜来到白姬的房间前,大声道:“白姬,有客人来了,请你下楼相见。”

元曜和离奴正对峙间,有人走进了缥缈阁。

元曜刚走到床边,就感觉一股凉意劈面袭来,浸骨入髓,让人神清气爽。在这暑热难当的夏季,让人风凉舒畅的寒气来自床中心的一方比棋盘略大的寒玉石。一条手臂粗细的白龙盘成一圈,睡在寒玉石上。

白姬沉吟了一会儿,笑道:“倒是有一件。不过,年代长远,一向压在堆栈中。崔大人稍坐半晌,容我下去取来。”

古井中水波幽幽,透出阵阵寒气,古井边的木桶中浸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西瓜。大西瓜是小墨客早上买返来,浸泡在冷水中,筹办早晨消暑吃的。

元曜再转头时,柜台上的黑猫已经不见了踪迹,一个面庞清秀,瞳孔颀长的黑衣少年站在柜台前面。

夏季的午后老是让人倦怠,元曜一边拿着鸡毛掸子给古玩掸灰,一边鸡啄米似的打打盹。

白姬提起裙裾,来到元曜身边:“走吧,轩之。”

元曜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哈腰拾起钥匙,走向朱门。

西市。缥缈阁。

“少啰嗦!爷说你偷懒,你就是偷懒,不准还嘴!”离奴理亏气不亏,嘴角的獠牙闪过一道寒光。

白姬走到绯桃树下,伸出纤纤玉手,在树干上敲了三下。不一会儿,一只蛤蟆从树底的一个洞中跳了出来。蛤蟆约有巴掌大小,鼓鼓的眼睛,大大的嘴巴,背上的斑纹五彩斑斓。

元曜不敢还嘴,哼哼了两声,埋头弹灰去了。

“唔。如果我把轩之关在井底几十年,几百年,乃至几千年,不见天日,没有自在,你的怨气恐怕会比宝贝更大。”

白姬对元曜道:“轩之,你去开门。”

“欸?!”元曜惊奇。井底哪来的小孩子?这里寒气逼人,他只穿戴一件兜肚,不冷么?还是,又是“阿谁”?!

男人闻言,翻开了话匣子,娓娓道来。

离奴规矩地点头道:“请稍候,我这就去请仆人出来。”

一只黑猫悄无声气地从里间走出,工致地跃上半人高的柜台。它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爪子,用碧色的瞳孔瞥了一眼元曜,胡子抖了一下,蓦地口吐人语:“爷一会儿不盯着,你这书白痴又开端偷懒了?!”

白姬转头,对呆呆的小墨客诡魅一笑。

小孩子约莫两三岁的模样,面若银盆,眼如葡萄,浑身赤、裸裸的,只系着一个红色的肚兜儿。他冲元曜笑了笑,伸出白如藕节的手,拉住了元曜的衣裾。

元曜不晓得白姬要找甚么,帮不上忙,只是冷静地跟着她走。

白姬道:“这不是寒气,这是怨气,宝贝的怨气。”

元曜进入里间,绕过屏风。--这架屏风很风趣,屏风上的图案春季是牡丹,夏天是荷花,春季是金菊,夏季是寒梅。颠末荷花屏风时,元曜伸手点了一下停在幼荷上的一只蜻蜓,那只红色的蜻蜓吃惊,振翅飞走了,又停在了一朵莲蓬上。

白龙又展开了眼,瞳中金光流转:“晓得了。”

白龙哦了一声,闭上眼睛持续睡:“我就说嘛,肚子还没饿,如何就要吃晚餐了。”

蛤蟆跳到元曜身边,伸开了大嘴,开端吸食墨玄色的瘴气。瘴气以肉眼可见的速率被蛤蟆吸尽。跟着瘴气散尽,血腥恶臭也淡去了,喧闹的诡音也远去了,一级一级的石阶闪现在元曜的面前,望不到绝顶。

“因为,轩之的脑袋中少了一根筋啊!”

“有甚么分歧?”元曜猎奇。

“格登--”元曜翻开青铜锁,拉开了朱门。

“白姬,你不要恐吓小生!”元曜惊骇地靠近白姬,恐怕她俄然不见了,把本身丢在这不见天日的井底。

白姬掩唇而笑:“对魑魅来讲,轩之恐怕不是美食。”

“咯咯!”小孩子不肯放元曜走,一边笑,一边往元曜身上爬。

白龙的眼睛微阖着,鼻翼悄悄翕动,犄角回旋如珊瑚,通体乌黑晶莹,柔嫩如云朵。元曜忍不住想伸手戳它一下,但看了看它锋利的爪子,又不敢了。

“一百多年没下来了,我也健忘那东西放在那里了。”白姬喃喃道。她一起行去,在木架间游走,目光摆布逡巡,始终没有瞥见想找的东西。

一阵风吹来,白雾散开,古井不见了。本来是水井的处所,变成了一道通往地下的门。朱门暗红如血,上面挂着一把兽纹的辟邪青铜锁。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石阶绝顶。石阶绝顶有一片宽广的高山,在黑暗中看不到鸿沟。从夜明珠照亮的范围来看,一排排庞大的木架整齐地摆放着。木架的格式安插看上去和二楼的堆栈大同小异,只是木架上的宝贝都被封印在了大小分歧的木匣中,有的挂着兽纹铜锁,有的贴着咒文条幅。

白姬点头。

白姬端起凉茶,轻呷一口,“说来听听。”

离奴笑得深沉:“看来,客人是来买‘欲望’的了。”

元曜退了出去。在退出房门的刹时,他不经意地转头一瞥,一名肤白如雪,浑身赤、裸的妖娆女子恰好从床、上站起来。

元曜转头,望向大热天里顶着暑气而来的客人。

“咯咯!”小孩子不依不饶,死死地抱住元曜的大腿,冲他挤眉弄眼地笑。

离奴彬彬有礼地笑道:“不错,这里恰是缥缈阁。客人是想买古玩,还是想买香料?宠兽?”

两个月前,中书侍郎因为年老,告老回籍。中书侍郎一职空缺了下来,代替的人选就在崔循和何起之间。

奉茶毕,小墨客正要退下,白姬向他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桃形葵扇。小墨客会心,乖乖地拿起庞大的葵扇,站在一边给两人扇风。

小墨客吓得一个激灵,脸上莫名的发红,仓猝低头走了。

克日来,只要一到半夜,崔循的宅邸里就有小鬼出来作怪。深更半夜,万籁俱寂,这群小孩子模样的恶鬼在崔宅中跑来跑去,它们或剜家禽的眸子子吃,或变出可骇的模样恐吓婢女,或把从郊野拾来的骷髅、植物腐臭的尸身朝仆人乱丢。崔府的仆婢们吓得要死,乃至连崔循身怀六甲的老婆也因为小鬼的恶作剧,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幸而天佑,只是脚踝崴伤了,母子都安然。至于崔循本身,也吃尽了被小鬼玩弄、恐吓的苦头。

男人舔了一下嘴唇,否定道:“我只是碰到了一点难以处理的费事……如果便利,我想见一见缥缈阁的仆人。”

离奴转头,望向门口,幽瞳闪动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客人想要些甚么?”

来客是一名男人,身材中等,边幅平常,春秋约在四十开外,穿戴一身半新不旧的丝绸长衫。

骄阳炎炎,蝉鸣声声,让人感觉炎热难耐。或许是气候太热了,明天缥缈阁没有一个客人上门。

荷花屏风后,青玉案旁,白姬和中年男人相对跪坐。

蛤蟆跳过来,从口中吐出一把钥匙。

“不!”男人点头,他打量了一眼四周,神采有些猎奇,不经意间又暴露一丝忐忑、恐畏,他摸索似地问道:“有人奉告我,在这里能够买到想要的任何东西,这里的仆人能够替人实现任何欲望?”

“呱呱--”蛤蟆跳到古井前,伸开了大嘴,吐出绵绵不断的红色烟雾。很快,红色烟雾覆盖了古井,古井垂垂地看不见了。

小墨客拍胸定魂,道:“幸亏蛤蟆兄吸走了瘴气和魑魅,不然小生必定被魑魅吃掉了。”

白姬望了客人一眼,道:“看客人印堂青黑,命宫泛浊,比来恐怕很有险厄。”

“蜃君,开门。”白姬淡淡隧道。

“井底。”

“刚才的黑烟和那些奇特的声音,就是从不祥之物中滋长的瘴气和魑魅么?”

“白姬,这里是甚么处所?”元曜忍不住问道。

元曜背脊发寒,道:“好诡异的寒气,让人头皮发麻。”

“为甚么?”

“别闹,放开小生!”小墨客吓到了,去拉孩子,想甩开他。

元曜打了一个寒噤,心中无穷可骇。

元曜倒抽了一口冷气,假装没看到,抬步往前走。

“这里是……缥缈阁?”男人勉强笑了笑,一副愁眉不展,苦衷重重的模样。

“嘻嘻。”白姬诡异地笑了。

男人姓崔,名循,在中书省为官,现任中书舍人。同在中书省任职的右散骑常侍何起,一贯和崔循不敦睦,相互鄙薄仇恨。

元曜吓了一跳,打盹虫也飞走了,辩白道:“小生哪有偷懒?小生又是看店,又是弹灰,倒是离奴老弟你从早餐后就一向在后院的树荫下偷懒睡觉!”

仲夏,长安。

白姬拾阶而下,元曜仓猝跟上。蛤蟆站在古井,不,朱门边,呱呱地叫着,看着白姬、元曜消逝在了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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