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刘凑低声道，“皇上生郑仆射的气呢，郑仆射递了个折子出去，皇上刚看了没两行，气的又是拍桌子又是摔东西。老奴也不晓得那折子上写了甚么。”
含元殿里温馨庄严，正元帝撑着额头，一脸肃沉，他面前的书桌七零八落，可重重帷幕后的宫人都屏息跪在地上，谁都不敢上前去清算。
李述对刘凑道，“费事公公再倒一盏茶来。”
“公主您可来了！”
李述将奏折拿起，一目十行，很快阅完了。
思考间郑仆射已走了出去，他已七十多岁了，走路盘跚，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那身紫袍官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愈发显出暮年的风景来，竟叫人看着有些苦楚。
父皇清楚就是让她留在这儿，恐怕待会儿他和郑仆射吵得短长，身边没人劝着，不好结束罢了。
正元帝接过茶盏，将桌上一份奏折推了过来，嘲笑一声，“谁这么有本领？还不是我们那位左仆射郑大人！”
殿外廊下每隔十步就站着带刀侍卫，小黄门领着李述刚到大殿外头，还没通报呢，就听大殿里传来一声拍桌子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桌上东西扫落一地的声音，茶杯砚台羊毫，咣啷啷落了一地。
就在这时，殿门俄然被人翻开，刘凑弓着腰上前来禀报导，“陛下，郑仆射来了。”
李述眉心一跳，心想父皇明天的肝火可真不小，她还是先在外甲等一会儿，别触了霉头。
正元帝道，“雀奴看完了？你如何想？”
从十三王坊到皇城，大抵驶了小半个时候，车马终究到了丹凤门，沿着偏门入了夹道，又粼粼驶了约一炷香的时候，马车这才停了下来。
殿中呆滞的氛围终究和缓了一些，李述见状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伴君如伴虎，即使她一贯得天子宠嬖，可每回都要打起一万分的谨慎。李述悄悄招了招手，侍女赶紧上前来清算这一片狼籍。
刘凑忙应是，命人从速煮了一盏茶来。
小黄门静悄悄将宫殿门翻开，李述渐渐走了出来。
岭南道那但是蛮荒之地，不通教养，放逐的人才去那儿呢！说的好听是三五年后调回都城，可到时候郑仆射随便使些小手腕，沈孝一辈子就交代在那边了。
“岭南道多地县令空缺，状元郎既有大才，无妨让他去处所上历练一番，将一身筋骨磨出来，三五年后若做出一番政绩来，到时候陛下再将他调回京师，重用于他。”
李述看得内心直咂舌。虽说门下省有驳斥诏令的权力，可郑仆射这那里是驳议？清楚就是打父皇的脸！
李述晓得父皇这是要参议闲事，是以就要辞职，正元帝却道，“都是一家人，避甚么。”
李述却心中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晓得了。”
李述此人冷酷，平时就算是笑，也多数是讽笑，甚少说甚么调皮话，本日竟可贵娇俏，正元帝叫她这话哄得一笑，“你阿谁小身板能吃多少饭？”
李述忍不住悄悄叹了一口气。
十年寒窗又如何，抵不过人家一句轻飘飘的话。
历练？
郑仆射看着虽老，可胸腔里但是颗老谋深算、七窍小巧的心。
可谁都不敢轻视于他。
想到这里，李述不免对沈孝多了几分怜悯――他一个豪门后辈，想要在满朝的世家勋贵中向上爬，这几近是不成能的事情。难怪三年前他情愿抛下庄严给本身做面首，不是他情愿以色侍人，实在是除了这个别例，他没有其他的体例了。
沿着龙尾道前行几十步，再登上数阶白玉门路，就来到了含元殿外头。
李述低声问道，“父皇如何了，生这么大的气？”
不就是那位豪门出身的新科状元沈孝了。
她没法获咎太子，崔家是太子那头的，从本身嫁给崔进之那天起，她已经被绑在了太子这条船上了；可她又不能获咎皇上，她本日的统统恩宠都是正元帝给的，不然她还是荒凉宫殿中阿谁不受待见的庶女。
前面就是含元殿了。
郑仆射不但不能让沈孝进中书省，还要将他赶出都城，随便发配到蛮荒之地做县令，完整毁了他的宦途。如此才气让世人都晓得，即使现在有了科举制，即使有豪门沿着科举爬了上来，可没用，他郑仆射一抬脚就能将状元郎踢回灰尘里去。
正元帝又道，“雀奴？”
郑仆射颤巍巍对正元帝施礼，“陛下”，又对李述道，“平阳公主也在”，李述则回以浅笑。小黄门忙端来小圆凳，扶着他坐了下来。
按说后宫是不准参政的，这端方不但是皇后嫔妃，公主也要守的。但李述自从十五岁开端揭示出不凡的政治天赋后，正元帝就极喜好她，常常和她一起切磋政事，李述也是公主里头独一一个能打仗到奏折的人。
郑仆射可真是……短长啊。
见到李述，正元帝的神采稍有和缓，“雀奴来了？”
李述沉默着，竟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办。
可谁知李述刚站了一会儿，父皇身边贴身的老黄门刘凑就从殿里出来了，他谨慎翼翼捧着碎了的茶盏，见到李述在门外头，冲动地差点老泪纵横。
这圣旨是父皇今早亲手写的，说新科状元沈孝才调横溢，特擢拔入门下省做给事中。可这圣旨到了门下省，郑仆射竟然直接驳返来了，说是门下省给事中乃正五品官职，天子近臣，沈孝一介豪门，受此恩宠实在过分。
这封奏章那里说的是沈孝一小我的官职题目，清楚就是世家与豪门的题目。
郑仆射是左仆射，又兼着吏部尚书，想来折子里写的就是人事任免那些事，比来有谁的人事任免能这么大动兵戈？
李述只得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荥阳郑家，连绵三百余年的清贵世家，多少个朝代倒下了，他们郑家还是耸峙不倒；战役摧毁了多少个生命，可郑家还是连绵生息。本朝创建之初，若非有郑家举族之力尽力襄助太・祖造反，这龙椅上坐的一定是他们李家人。
郑仆射端着一张八风吹不动的老脸，嗓音衰老，“陛下，老臣想说说新科状元沈孝的事情。”
李述下了车，跟着小黄门往前走。
李述却没有立即答复。
正元帝神采不辩喜怒，只是“嗯”了一声，表示本身听出来了。
郑仆射持续道，“陛下圣旨里说的是，沈孝是个有才调的，只是老臣感觉凡有大才者都性子傲，须得磨一下脾气。故老臣和门下省同僚筹议了一下，感觉若直接让他进门下省做给事中，这实在是恩宠过分了，怕压不住沈状元的傲性子。”
李述将茶盏往前递了递，“父皇喝口茶，消消气。您常日里宇量最大了，今儿是谁这么有本领，竟然能惹您活力？儿臣可要好好瞧瞧。”
太子的号令明显白白地摆着呢，不成能给沈孝甚么好官当的，不然本身就获咎了太子。可父皇的偏向也很较着，他赏识沈孝，想把沈孝作为启用豪门的典范，以此来对抗世家。
李述在内心嗤笑一声，宦海的人就是有这点好处，甭管内心想的甚么损招，说在嘴上都是一派冠冕堂皇。
郑仆射的孙女是太子妃，可虽说李述跟太子是兄妹，可到底是庶出的，哪儿能跟荥阳郑家扯上干系啊。
那门下省给事中一职，虽说只是五品官，可权力却大着呢，考核朝臣奏章，复审中书诏敕，沈孝如果刚进宦海就能坐稳了这个位置，今后的官运当真是不成限量。
李述应当站在谁那头？
却见正元帝刚被李述哄高兴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但帝王讲究喜怒不形于色，正元帝的神采很快隐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深沉的面孔。
李述听了心中腹诽：这一家人的干系有些八竿子打不着吧。
李述脚步轻移，上前福了福身，“儿臣拜见父皇。”说罢将茶盏放在了桌上。
沈孝啊沈孝，你可真是短长，这还没当官呢，就把朝堂搞得一团乱，真当了官不得掀翻了天。
李述笑道，“是啊，好久没跟父皇一道用饭，怪想宫里的御膳的，本日专门来您这儿蹭顿好吃的，父皇可别嫌我吃很多。”
郑仆射发起道，岭南道多地县令空缺，无妨让状元郎去处所上历练个三四年再说。
一个小黄门早都在这儿候着，见平阳公主的马车到了，赶紧迎上来，“见过平阳公主。公主可来了，皇上念叨您一早上了。”
可郑仆射如何能答应？他沈孝如果在中书省站稳了脚根，谁晓得今后有多少个豪门还要窜上来？偌大朝堂，莫非要让世家给豪门让位子？！
寒窗苦读又如何、心有野心又如何，这世道容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