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二哥,这世上哪有死路,太仓的粮没法动、官方的粮吃空了,可大兴城这么多世家大族,谁的府上没有粮仓呢?”
崔进之还是不说话。
好笑!
因二皇子一事,李述此时心中本就有些五味杂陈,不肯意和崔进之胶葛。她用力抽了抽手,崔进之手劲不让李炎,李述叫他抓得疼,不耐烦道,“你带我干甚么去?”
看着崔进之扭曲的脸,李述心想,本来让对方活力是这么称心的一件事。
以粮代钱这道槛,恐怕二哥熬不畴昔,三个月后永通渠修好之日,便是户部重回太子手中之时。二哥在朝堂苦心运营多年,好不轻易能和太子分庭抗礼,却被她短短四个字打回本相。
李述这才认识到本来是崔进之握着她的手腕,正谨慎翼翼地翻开衣袖来。
李述渐渐地、微微地点了点头,目送着二皇子跃上马,马鞭一抽,他很快消逝在门路绝顶。
李炎天然瞧出崔进之的不待见,他更不待见崔进之。崔进之是太子部下头一个干将,李炎和部下幕僚做梦都想对于崔进之。
崔进之从架上翻找了好几个盒子,终究找到了一个小瓷瓶,回身道,“你此人,如何这么耐不住性子呢。”
可崔进之却显得更不欢畅,连头都不回就拉着李述往前走。走过前院,绕过回廊,进了西院。李述的神采有几分不适,抽了抽手,可又没有抽出来,“你带我去你的院子做甚么?有闲事花厅筹议。”
似是鬼使神差,李述听话地坐了畴昔。
李炎是能开百石弓的,手劲大的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了。可李述却没有一丝告饶,她只是皱着眉,然后渐渐地、极淡地笑了一声。
听崔进之谈起政事,李述这才感觉二人之间的氛围普通了些。她微微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是。”
李炎怔了一下,他不成置信地看着李述,仿佛不敢信赖这是她会说的话:“……那些世家大族都是太子一党,他们如何能够给我借粮?”
崔进之拱手施礼,声音却冷硬,“不知二皇子来府,未曾远迎,还请殿下担待。”
崔进之揉药油的行动愣住了,愣了半晌,他一把抓住李述的小臂,逼近李述,“你说甚么?”
李述垂下眼,打量动手中的步摇,声音淡地仿佛从很远的处所飘过来。
崔进之紧皱着眉,面上显出非常的肝火,“二皇子弄的?”
那根叫做“青萝”的刺横在心头,多少个夜晚令她彻夜难眠。
“二哥,你有明天的职位不轻易;可我能走到明天也不轻易。我们都是从宫里最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本日的恩宠,本日的财产,本日的权力,都是小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就像身上这身衣裳、头上这根簪子,小时候我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竟能如许华贵都丽。”
分道扬镳,二哥这回是真的走了。
李炎的母亲冲犯过皇后,被打压得一向不得宠,连带着李炎也受萧瑟。
李述不知以是,伸脱手来,白净纤长的一双手,掌纹倒是恍惚不清的。崔进之将她袖口微微上拉,露脱手腕处的淤青来,然后从瓷瓶中滴了些淡黄色的药油上去。
李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张了张嘴,“雀奴……mm……”
崔进之这会儿仿佛表情不错,抬眼看了看李述,凤眼含笑,“想甚么呢?”
李炎不解,“你说甚么?”
“平阳mm,我走了。”
窗外春光漫漫,仿佛透过薄薄的窗户纸,要漫进屋子里一样。李述坐在窗下,感受他手掌的力度,一时有些懵了。
奏疏中,沈孝声色俱厉弹劾平阳公主——
李炎冷着脸,“本王不过是正巧路过这儿,见平阳恰好要进门,就随口聊了几句。”
李炎冷哼一声,“本王好久没见平阳了,不过叙话旧罢了,驸马如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李述揉了揉手腕,也不看崔进之,目光飘在空中,声音冷冷地,“你带我来这里做甚么?”
李炎苦笑了一声,渐渐地松开李述的手腕:“雀奴,你是晓得的,我爬到明天的位置有多不轻易。我费经心机才从太子嘴里把户部夺了过来,我晓得太子恨我,我也晓得崔进之是太子的死党,你嫁给他后就算是太子那头的人了。可我觉得咱俩就是态度不一样,暗里里干系还是好好的……我没想到……没想到置我于死地的主张竟是出自你的口中……”
“我们俩小时候,明显那么好的……”
“驸马爷,这边……”
李述这才明白他的目标。
她锋利的眼角泛着冷意,直直扎进崔进之内心头去。
李述正要回一句“感激甚么?那御史台他一定呆得悠长”,却俄然闻到了崔进之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味。
崔进之眉眼含笑,腔调也有些戏谑,“那状元郎可得感激你,要不是你,他早都被发配到蛮荒之地做县令去了。”
李述不在乎地点了点头。
这屋子是崔进之的卧房,非常宽广,一堂二室。可装潢却非常暗沉,连床帐都是玄青色的,也不怕夜里醒来感觉闷沉。
厥后李述冷了心,再见到崔进之的时候也懒得跟他说本身的荒唐故事,故崔进之一向不晓得这件事。
这淤青是她该受的。
她心中一时说不清是甚么滋味,默了默,俄然感觉本身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崔进之等了等,没等来李述的回应。便又没话找话道,“传闻皇上给新科状元封了个正八品的监察御史官职,这是你劝陛下的?”
漫漫春光突然退散。
皓腕上淤青一片。
他瞟了崔进之一眼,明显不肯意和他陷入口舌之争。李炎将目光落在崔进之身后的李述身上。
*
“李述,好你个李述,你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
李述闭了闭眼,语气刻毒而果断,“为了我本身,我不成能让太子输!二哥,从我嫁给崔进之那天起,你我就已经分道扬镳了。你是晓得我的,对于仇敌……”
他走了过来,坐在了窗边的罗汉榻上,昂首对李述道,“坐”。
崔进之将瓷瓶放下,广大的手掌覆在她手腕的淤青处,替她揉开药油,行动轻柔而慢。
和太子争斗了这么久,可这是李炎头一次清楚了了地熟谙到政治斗争的残暴。它将血脉堵截,将交谊击碎,将昔日的统统温情都弃若敝履。
崔进之亦笑,笑也是硬的,“话旧自是无妨,只是在府门口话旧,恕下官不晓得这是甚么礼数?”
可崔进之重新到尾都没喜好过她,在听到这件过后又何必如此惊奇呢?她李述本就不是一个宜室宜家的女人,莫非他还希冀着本身替他守一辈子活寡?
李述默了一会儿,俄然勾起唇角,冷冷道,“沈孝是得感激我。昔年他做过我的面首,和我云/雨一场,我是个怀旧情的人,现在天然要帮他一把。”
直到进了西院,领着李述进了正屋,崔进之这才松了手。转头一看,却见李述长眉皱着紧,极其不悦的模样。
崔进之也不答复,回身进了隔间,窸窸窣窣不晓得找甚么。
李述漫不经心肠抛弃了崔进之的手,道,“你惊奇甚么?只许你找女人,不准我找面首?”
当年李述找面首,原意不过是气崔进之一遭。可她云雨一夜,第二日才发明崔进之已经带着青萝走了,她不过本身给本身做了一场戏。
崔进之大跨步走了过来,站定在李述身边,他肩膀宽广,又生的高大,半个身子挡在李述面前,帮她隔着李炎。
李述伸手将头上簪着的步摇取了下来,这步摇雕工精美,其上嵌有高贵的红玛瑙。
“你到底有甚么话要说?”
寂寂的天井里生着杂草,隔墙是另一个更不受宠的庶出公主。传闻她母切身份卑贱,又死得早,唯有几个老宫女带着她在宫里度日。李炎翻过墙头,看到隔壁宫殿的杂草更旺,仿佛要将人的平生都藏匿。一个头发枯黄的小女人俄然从杂草里站了起来,她只比草高那么一点点,迎着阳光,李炎看到她有一双通透锋利的眼。
李述俄然抬开端来,紧紧盯着李炎,向来冷酷的目光中现在却仿佛有火在燃烧着,“崔家是□□,从我嫁给崔进之那天起,我就上了太子这条船。政治斗争中没有胜负,只要存亡。太子必须坐上阿谁位子,我才气保持本日恩荣稳定。如果太子输了……”
李述抬起手来,将步摇握在手心,然后渐渐地,对准李炎的心口。
她勾起惯有的轻嘲的笑,目光薄凉如刀,“我从不会心慈手软。”
而那位同李述有过“旧情”的沈孝,下午刚领了监察御史的职位,第二天就勤勤奋恳地实施职务——一封奏疏递了上去。
李述极长久地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但很快就将回想摒弃脑后。她一如既往地神情冷酷,俄然道:“二哥,你看我这衣裳和金饰都雅么?”
此时一阵短促的脚步声从府里传来,李述将步摇收进袖口,回身见是门房领着崔进之急仓促地往这边赶。想来是方才李炎的神采过分狰狞,下人们恐怕李述受委曲,可又不敢拦着二皇子,只能从速去请崔进之来拯救。
李述在厅堂里等得不耐烦,大略扫了一眼,没瞧见甚么女人相干的东西,这才略微温馨一点。便也进了隔间。
手腕是挺疼的,不过她倒不生李炎的气。
那双锋利通透的眼睛里,所器重的唯有权力、唯有恩荣,没有任何属于畴昔的交谊。
骄奢淫逸,贪欲无度,不恤民生!
自崔进之有了青萝后,府中一分为二,李述再不过问崔进之这头的任何事。她目光飘忽,不知该看向那边,恐怕本身一抬眼就看到了这卧房里属于青萝的任何东西。
窗外春光漫漫,从薄薄的窗户纸透出去,窗棱多少投在他的脸上,模糊可见少年时的清贵与兴旺。
崔进之抬了抬眼,笑意一闪而过,似是很喜好她如许乖觉的模样。将小瓷瓶翻开,他又道,“手伸出来。”
李述想要将手腕从崔进之手中抽出来,谁知崔进之却抓她抓得紧。不待李述开口要他罢休,崔进之已经拉着她的手腕往府里走。
不受宠的皇子与公主,在荒凉偏僻的宫殿中一起生长,直到他们开端演变,开端刺眼,终究获得了无上的恩宠与权力,却也落空了往昔的交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