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甑子时

"噗嗤——"

人脸俄然伸开糊满酒糟的嘴。楚白夜的酒勺脱手坠地，溅起的酒浆在半空凝成婴儿手掌，接二连三拍打在他的后颈。酒瓮接连炸裂，黏稠液体漫过鹿皮靴，俄然从酒泊里伸出九条裹满酒粕的臂膀，将他拖向发酵池。

这是父亲溺亡在酒窖的第七个寒食节。拂晓时烧锅把头扔来个桦皮酒囊，囊口用马筋捆着张泛黄的《酒经》，后背褐渍写着"子时三刻，启南窖门"。最瘆人的是囊中那把断齿酒耙，木柄裹着浸泡人油的麻布，缠着七根灰色发辫。

酒窖俄然地动山摇。楚白夜挣扎着摸到腰间的销魂酒刀，刀刃划破酒粕臂膀的刹时，脓血喷溅处燃起青绿鬼火。他趁机踹开辟醉池的梨木闸板，浑浊酒浆裹着森森白骨奔涌而出，在窖砖上拼出个"祭"字。

门轴转动的嗟叹裹着酒气喷涌而出。楚白夜举着松油火把踏入酒窖，火光映亮四壁吊挂的霉变酒篓。那些竹篾编织的容器正排泄暗红液体，滴落声在窖穴内反响成女人的哭泣。

"丁丑年霜降，以白夜生母炼头道酒魂..."

楚白夜的后颈突生凉意。他回身瞥见个穿孝服的腐尸新娘，盖头下垂落的不是珠帘而是肠衣，手里捧着的合卺杯里盛着混蛆的脑浆。当那截浮肿的手指即将触到杯沿时，怀中的《酒经》俄然自燃，火舌舔舐处显出父亲血书的本相：

现在他蹲在南窖生铁门前。锁眼堵着块黢黑的酒曲，腐臭味里混着说不清的腥甜。楚白夜用酒耙尖端剜去酒曲的刹时，窖门裂缝俄然窜出刺鼻白雾，雾气中传来指甲抓挠陶缸的锐响。

窖穴深处俄然传来陶器碎裂声。楚白夜绕过两人高的青石酒海，瞥见东墙的九口酒瓮正在狠恶摇摆。最中心那口瓮盖被震落，稠厚的酒浆里浮出半张泡涨的人脸——恰是三年前淹死在酒篦池的堂妹！

"七月半...开鬼宴...三魂七魄入酒泉..."

"接...接酒..."

地窖暗门俄然敞开。楚白夜循着冷风突入夹层，火折子照亮墙面的刹时几乎肝胆俱裂——整面墙用酒糟粘着九具女尸，每具尸身心口都插着青铜酒提。女尸们俄然齐刷刷转头，腐坏的声带挤出《酆都酒令》的戏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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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白夜推开"楚家老烧坊"的榆木门时，檐角生锈的青铜酒吊子俄然坠落，在门板上砸出个带酒渍的凹坑。他俯身拾起冰冷的铜器，发明酒斗边沿嵌着半片指甲，凹痕里积着暗红的糟粕，腐香中透着血腥气。

松油火把坠入酒浆的顷刻，全部酒窖亮起幽绿磷光。楚白夜瞥见窖顶倒悬着三百个酒篦，每个筛孔都卡着颗腐败的人头。那些头颅的舌苔发黑，正往下方酒池滴落混着脑浆的唾液。

"楚家老酒...养魂保寿..."堂妹的头颅自瓮中升起，发丝间缠着酿酒用的红曲霉，"白夜哥哥...该续酒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