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阴扎子时

门轴转动的顷刻，三十六个纸扎童男童女齐刷刷转头。陆燃冰举着洋油灯后退半步，火光映出它们眼眶里的琉璃珠——每颗珠面都浮着张溺亡者的脸。最前排的纸扎新娘俄然抬手，嫁衣袖口垂落的不是流苏，而是串风干的婴儿指骨！

马灯照亮地窖的刹时，陆燃冰的喉头出现腥甜。九十九盏人颅灯笼倒悬如林，每盏灯罩都蒙着被剥下的面皮——最中心那盏灯芯，竟是她七岁时失落的丫环小桃的头骨！颅顶插着三根青铜灯钎，钎身刻着"癸卯年七月半"。

纸扎童男俄然开口，琉璃珠炸裂迸出带蛆的脑浆。陆燃冰挥剪斩断缠上脚踝的五色绳，断绳落地即化为灰白胎发。当她冲向地窖时，引魂灯俄然坠地，蓝火顺着尸蜡伸展，在空中烧出张带血指模的《燃灯契》。

地窖方向传来瓷器碎裂声。陆燃冰攥紧家传的销魂剪，刚迈出半步，整排纸扎人俄然暴动。竹篾骨架收回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纸新娘的盖头俄然自燃，火舌舔舐处显出民国期间的婚书——新郎姓名鲜明是祖父的名讳！

小桃的头骨俄然转动。陆燃冰的销魂剪脱手坠地，剪刃刺上天砖的顷刻，整座地窖开端倾斜。人颅灯笼个人爆燃，蓝火中浮出三百个溺亡者的虚影。他们的喉管连着灯芯草，正将尸油注入陆燃冰脚下的《燃灯契》。

陆燃冰推开"陆记冥器铺"的柏木门时，檐角的青铜镇魂铃俄然炸成碎片。她偏头避开飞溅的铜屑，发明碎块上粘着块风干的耳垂，耳洞穿戴半截浸血的灯芯草。

"第七盏灯...该扑灭了......"

这是父亲溺亡在扎灯池的第七日。寅时三刻，老主顾隔着门缝塞进个桐木匣，匣面用五毒锁扣封着，裂缝排泄胶状尸蜡。撬开是卷泛着骨灰味的《扎灯经》，扉页用脓血写着"亥时三刻，启东扎灯坊"，夹层里的半块蝶骨上，阴刻着陆家七代掌灯人的生辰。

扎灯台的铜镜俄然映出母亲的脸。陆燃冰的瞳孔骤缩，镜中的母亲正被九条灯芯草勒住脖颈，身后站着个穿旗袍的腐尸——那女人的右手是青铜灯钎，左手提着盏燃绿火的琉璃灯，灯面鲜明拓印着陆家祠堂的镇魂符！

"爹...接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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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站在东坊的榆木栅栏前。竹篾碎屑混着纸钱灰在阴风中打旋，模糊能闻声坊内传来纸张扯破声。青铜钥匙插入锁孔时，栅栏裂缝俄然伸出只竹骨嶙峋的纸手，指节处缠着浸尸油的五色绳。

纸扎群中传来漏风般的呼喊。陆燃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瞥见父亲最对劲的"引魂灯"正悬在梁上。那盏六角宫灯的羊皮纸面，闪现出父亲被泡胀的尸身——他的胸腔裂开，肋骨间卡着盏燃蓝火的青铜灯盏。

"陆家...偿债......"

"咔嗒——"

"蜜斯...添灯油......"

子时的更鼓俄然麋集如雨。陆燃冰的耳膜排泄黑血，她瞥见整条街巷的屋檐下都亮起人颅灯笼。当第一盏灯笼飘到窗前，她看清灯罩上的面皮属于父亲——他的嘴唇开合，淌出混着灯油的脓血：

"燃冰...快逃......"

阁楼俄然传来木梯断裂声。陆燃冰撞翻三盏人颅灯逃向出口，灯油泼溅处燃起尸火。当她冲上二楼时，发明父亲的扎灯台充满抓痕——台面凸起处摆着盏未完工的青铜灯，灯盘里沉着枚带牙印的乳牙，牙根还粘着胞衣碎屑。

窖门铁锁冻着层尸蜡。陆燃冰用销魂剪撬锁时，锁眼俄然涌出沥青状黑液，凝成只腐臭的婴儿手掌。当最后一块尸蜡剥落，窖内蓦地传出九声更鼓，每声都震得她五脏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