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帘清绪
袔冗由内官扶起,腿上有些虚软,袔冗身量苗条,内官吃力地将其扶在塌上,扣问着开口:“殿下是否要再小憩疗养?”
陪侍内官等人回过神来,仓猝上前篡夺袔冗手中的鞭子,安慰道:“经验婢子的杂役,主子效力便可,殿下休要劳累到贵体。”
待至打累了,袔冗将鞭子顺手扔在地上,嘴里重重地提出一口浊气,大步一跨随便瘫坐在绒毯之上,指着角落里的婢子看着内官喘了喘粗气道:“滚!”
“滚出去!”宸阳帝闭了眼,强忍肝火道。
袔冗心间愤怒绝望,嫌恶道:“贱婢,胆敢误我,叛我!”
“殿下,太医在门外候着了,您该换药了。”内官看着袔冗回屈着腿,锦裤绷直下的双腿膝盖,较着是更肿了。
闻言,袔冗点了点头,闭着眼歇了歇神。
太医给袔冗双膝上了药,又细细叮嘱一番,将药煎好方才分开。
“臣不敢!”袔冗忙伏在地上。
太医至袔冗身前,请礼问安过后为他看了伤情,换了药,随后评脉过后痛心疾首道。
德不配位!是啊!他这太子之位父皇本就不属意于他,废黜也是迟早,很该他及时退位让贤,才保得住面子,届时父皇还会对他保有一丝悲悯,不至连累甚广。
现下袔冗已然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候,广大的衣衫随风飘摇,茫茫雪际,袔冗缩跪在地上,愈显惨痛薄弱。
他还记得七岁那年,他被囚于重华宫,每日只要一个内官两个嬷嬷同他言语几句,彼时他还想不通,为何父皇如此嫌恶他,连正眼都不肯看他。他每日跪坐与窗前,盯着乱飞的鸟雀,他想去看看山川河湖,想看内里的腐败月色,可他只能呆在这四方的天里。
闻言,宸阳帝冷冷一笑:“现下到了朕跟前倒用起了官称了,面上假装恭敬模样,内里却比谁都到悖逆!”
“殿下?殿下?”宫人轻声将他唤醒。
“臣极刑,有负陛下深托,实惭愧难当!”袔冗继而又哭求道。
冗,繁复多余,他本就是孤身一人,倒成了别人的心头大难。
几位侧妃夫人们吃紧来探,嘤嘤嗡嗡地哭了半晌,听得袔冗烦躁非常,头疼欲裂。
“去吧。”袔冗摆了摆手,表示他们都出去。
十三岁那年他被迁回东宫,他自不善言语,心性敏感多疑,暴怒无常,来往服侍的宫人皆战战兢兢,不敢触怒,即便他回了东宫,父王也不常来探视,飞鸟看了六年,他便不想再看了,他只一昧地温着书,习着字,书卷宣纸闲闲散散地扔了一地,宫人不敢来收,夜似寒潭,月光清澈,他披垂发丝,狼藉亵袍,赤足踩在地上,踩在那些墨迹未干的纸上,踩在被他摔在地上的砚池茶盏上,失声痛哭。
“德不配位,言勿率幼,朕前后请了多少大孔教引你,岂料你是个没心肝的,全然不把朕的话听出来,做出这很多不成器的模样!”宸阳帝对其辩白置若罔闻,只冷眼骂道。
当日母亲因生他而离世,许是父皇是以恨毒了他,可若他能选,他愿随母亲一同去了,他只愿这人间他从未曾来过。
“叫他出去罢。”袔冗嗡声道。
他近年来连骑马的时候都是少的,一条鞭子拿在手中,天然不善掌控,有很多都落了空,击打在了周遭的青石地上,但是鞭鞭着力,击在婢子身上便顿时衣裂血出。
昨夜一夜他皆坐于绒毯之上,倚着屏风睡了半夜。
婢子端缩着身子既不呼喊求恕,也不稍作闪避。
又半个时候,内官将袔冗抬回东宫,主子们忙上前为袔冗揉搓着身子回暖,又熬了浓姜汤,叫了太医来床前服侍。
“殿下心郁气结,须得好生静养,莫要忧思过分,要为本身考虑。”
父皇平素最喜三弟袔淅,将他迁至鸣銮殿亲身教诲,请最好的教引徒弟,袔淅十五岁便被封于宣王,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满宫高低无一不趋炎爱护,十八岁时父皇带回一人,称是他们七弟,七弟袔轶自幼养在宫外,回宫后颇得父皇垂怜疼惜,另他耳聪目明,颖慧绝伦,让他望尘莫及。
袔冗泄气地坐在地上,看着如瀑的天气,膝间再多钻心般的痛苦也抵不过心中沉闷与苦痛。
夜里袔冗悠悠转醒,捏动手里的褶皱的书纸,冷声唤来了一个婢子。那婢子生的细眉长眸,身姿绰约,很有几分姿色。
“拿鞭子来!”
内官了然,忙拖扶着婢子出去了。
喜好浅予禇知白请大师保藏:浅予禇知白小说网更新速率全网最快。
“心似槁木,本宫要这副身躯做甚?”袔冗自嘲地笑笑。
旁人皆看呆了,太子虽亦有暴怒的时候,但如本日这般失态倒是平素未见。
他这平生独一给他温情之人便是他的教习徒弟,他曾抱着教员痛诉哀情,哭请教员带他分开,放他出去,教员走了,他却还是还在,荤荤度日,茫然若失,如坠烟海。
袔冗没有再多问话,崛起一脚将婢子翻在地,转手夺过了身边内官手中提着的马鞭,兜头便向婢子狼狠击落。
闻言,内官立马跑至西侧柜阁处将其马鞭取了过来。
婢子点头盈盈的走向袔冗,柔声道:“殿下。”
常常见父皇他老是恭肃持重,心下颓唐不安,看父皇与袔淅袔轶一同,总感觉他们慈孝舒然,一派调和温情之象,独衬得本身似外姓旁人普通,酸楚难耐,如鲠在喉。
“卯时了。”内官答道。
只见袔冗神采一凛,将书纸悉数扔在那婢子身上,婢子心下一惊,忙跪在地上,眼神瞟了瞟纸张的内容,顿时心中大恸,忙哭嚎起来。
婢子忙叩首言说本身并不知情,袔冗见她还不知改过,伸手将她勾起恶狠狠道:“这笔迹清楚是你录的,你真当我是痴了不成!”言毕一把将其甩了出去。
“几时了?”袔冗摇了点头,捏着眉间问他。
袔冗似充耳不闻,提着鞭子,再度狠狠击落。
袔冗将手收了返来,气恼到了顶点。
“殿下莫要说这些悲伤话……”太医想开口安慰,却只能说出三两句口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