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小说
会员书架
爱看小说 >历史军事 >且试天下(完美典藏版) > 第62章 番外6:千秋功业寂寞身――皇朝篇

第62章 番外6:千秋功业寂寞身――皇朝篇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蕉萃!千秋万岁名,孤单身后事。 广袤的草原现在黄草折地,尸陈如山。残损的旗号,断缺的刀剑,染血的盔甲,到处散落着,偶尔响起战马的哀鸣。夕照仿若血轮斜斜挂着,晕红的光芒洒下,天与地都在一片绯红中,分不清究竟是夕辉染红草原,还是鲜血映染了天空。“蒙成草原今后便是皇朝的马场!”无边无垠中,一骑鹄立若山,平平至极的语气。瞭望广漠的田野,俯视足下征服的地盘,却已不再有热血沸腾的镇静。抬首,朝霞如锦。将蒙成王国广宽的草原纳为自家的马场。如许傲慢的话语仿佛曾有前人说过,只是他却已想不起来也不肯再想当年是谁奉告他的。九天之上,除了云和夕照,可另有他物?“恭喜陛下!”身后有人恭敬隧道。“雪空,你是否也感觉朕就如世人所讲好战成性?”落日下,紫甲的帝王安静地问道。雪发雪容的将军想了会儿,才道:“陛下为的是千秋功业。”“千秋功业?”淡淡的似有些不置可否的语气。风拂过来,凛冽地带着血腥味。“千年以后,又有谁能知我皇朝?”似是疑问,又似是自问。“皇朝壮阔的江山会记下陛下的丰功伟业,皇朝勇猛的铁骑会万世传承陛下无敌天下的武功!”身后的将军朴拙隧道。在他的心中,他的陛下当是千古第一君!“无敌天下?”悄悄嗤鼻,不觉得意。极目眺望,是无边无边的国土。君临天下,万民臣服。全部六合间,现在唯予是主。可这一刻倒是无边无边的空虚与……孤单。“雪空。”悠悠吟叹,“无敌并不是幸事。”挥手扬鞭,六合任我驰骋。但是……南丹臣服了,芜射已从汗青中消逝,采蜚也倾国拜倒了……再到现在这以彪悍著称的蒙成王国,也败于足下。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竟连一个敌都城没了!这么多年,在这广漠的六合驰驱,从东至西,从南至北,他只是……想找一个敌手,一个势均力敌能畅快而战的敌手!一个对抗的敌手。一个可激起他斗志的敌手。一个可令他热血沸腾的敌手。一个与他对等的灵魂。拔剑而起,他的劈面站立一人,而非面前,环顾四宇,寂寂苍穹……与足下无边的国土及万千臣民。谁曾想,自东旦以后,竟再无敌手了!至高至尊之处,无人可与比肩。拔剑四顾,唯影相随。至高必至寒,至尊必至寂。“雪空,无敌并非幸事。”悄悄地长长地感喟。这一句寥寂而难过的话,令皇朝大将军萧雪空记念平生,也惊骇平生。当那长长的感喟还在草原回荡时,天下无敌的天子却从马背上一头栽倒。“陛下!”萧雪空大惊。“陛下!”远处的臣将惊呼。“快,快请萧夫人!”有人急道。《皇书?本纪?神武帝》记:昔泽八年,帝征蒙成,大胜。宿疾发,幸大将萧涧妻善医,随军,救帝于危。 昔泽八年秋,皇朝雄师征蒙成班师,皇朝百姓欣喜之余却更忧心天子陛下的病情。这位陛下虽有些好战,但不损百姓对他的恋慕,他们不会忘了是谁闭幕了乱世,缔建现在这承平强大的新王朝。“品玉,陛下如何了?”“萧夫人,陛下病情如何?”君品玉才踏出宫门便被等待在外的人团团围住。抬眼一看,晖王、昕王、昀王、秋九霜、皇朝六将及丈夫萧雪空无不是紧紧盯着她,面对这么多双隐含焦灼与希冀的眼睛,饶是君品玉看惯存亡,现在却也是沉默垂首。“莫非皇兄……”皇雨一看君品玉神情不由急了,“你……你……你不是活菩萨吗?你要……你快给我治好皇兄!”他手一伸便紧扣住君品玉的手腕,那模样仿佛她不把兄长医好他便决不罢休!“咝!”君品玉痛得倒吸一口寒气。“皇雨你抓痛她了!”离得比来的秋九霜一掌拍开丈夫的手,本身却又紧紧抓住,“品玉,陛下……陛下没事吧?”一贯英姿飒爽的霜羽将军现在却也有些脆弱、有些自我欺瞒地望着她,就盼从她口中说出本身最想听的答案。君品玉张口,却没法出声,她断人存亡无数,可现在心头绞痛,没法出口。一双略带凉意的手从人群中伸过,握住了她的手,令她浑身绷紧的神经一松。“品玉。”萧雪空触及老婆冰冷入骨的手,顿时心头一沉,冰眸顷刻淀蓝,再也没法启口。“你说啊!”世人催促。君品玉抓紧丈夫的手,深吸一口气,抬首,看着西边那一轮红日,缓缓道:“日……要落了。”砰!皇雨直直地跌倒在地上,可他却浑然不觉,牙关死咬,仇敌般地恨恨盯着她。秋九霜呆呆地看着她,仿佛不明白她说了甚么。晖王、昕王两腿一软倒靠在墙上,却还是止不住瑟瑟颤栗。六将神采惨白。宫门前顿时一片死寂。 朝阳又升了。皇宫表里却依如夜般的沉郁。“陛下,该喝药了。”两旁的宫女挑起床帐,华纯然舀一勺试了试温度,然后递至皇朝嘴边。皇朝偏首想要避开,可看一眼华纯然,终是张口吞了,然后伸手本身端过药碗,一口气喝光。华纯然接过药碗递上净水给他漱口,一旁的宫女捧了盆接着。“你们都下去。”皇朝叮咛道。“是。”一时侍从退得洁净。“陛下有话要说吗?”华纯然在床沿坐下,看着她的夫君,当朝的天子陛下。叱咤风云,臣民敬佩,并令敌国闻风丧胆的一代雄主,就算现在病入膏肓,可一双金眸依锋利如昔,光芒闪动间依是霸气傲然。“皇后与朕结婚多久了?”皇朝看着面前还是容色绝艳的老婆。“十年了,陛下。”华纯然微浅笑道,倒是奇特他会问这个。“本来这么久了。”皇朝眼眸微眯,似在回想着甚么,淡淡勾起一抹笑纹,“皇后容颜还是,令朕感觉仿佛是昨日才娶到了天下第一的美人。”“陛下讽刺臣妾了。”华纯然美眸流盼,娇媚仍然。“朕娶到你那是幸事。”皇朝伸手握住床沿边的玉手,“只是却委曲了你。”“臣妾能嫁陛下那是宿世修来的福分。”华纯然有些惊奇又有些欣喜地看着皇朝,这么多年,他仿佛从未说过这般和顺的话,也从未曾有如此温存的行动。皇朝摇首,“朕晓得的,这些年来,聚少离多,朕真的对不起你。”“陛下为的是家国,臣妾完整了解,陛下不要如许说。”华纯然回握住皇朝的手。“朕已光阴无多,再不说今后便没有机遇了。”皇朝淡然道。“不会的!”华纯然抓紧皇朝的手,“陛下万寿无疆,臣妾不要听陛下说如许的话。”“甚么万寿无疆,那都是些哄人的话。”皇朝嗤笑,“朕固然病了,可从没胡涂过。”“陛下……”华纯然心头一酸。皇朝摆摆手,“皇后,朕已下旨,华氏一族全迁往敦城。”敦城地处极北,萧瑟芜绝之地。“臣妾已知。”华纯然垂首。“皇后可有话要说?”皇朝看着垂首的人。“臣妾晓得是陛下珍惜臣妾。”华纯然抬首,面上略带苦涩。天家的怜悯珍惜也是如此的防备冷酷。“你虽明白,却还是难掩委曲。”皇朝了然。“臣妾不敢。”华纯然眼眸一垂。“不敢?”皇朝笑,“却实有,之。”“陛下……”华纯然眼眶一酸。皇朝看着她,灿亮的金眸洞若观火,“朕不怪你。”看着她松一口气,不由有些感喟,“纯然,你如果一个平淡女子,朕也不必如此,华氏一族也不必受此番苦,偏你如此聪明……”“陛下。”伉俪多年,这倒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倒是在此等环境下,华纯然心中酸甜苦辣皆有。“你既如此聪明,当能真正明白朕之情意。”皇朝面庞一整,声音已带肃杀。“臣妾真的明白。陛下实出于珍惜之心,不想臣妾,也不想华氏一族有涓滴机遇铸成大错。”华纯然明眸直视皇朝,“臣妾决无涓滴怨怪之心,臣妾服膺陛下恩德。”“你明白便好了。”皇朝闭上眼,“等皇儿长大了,自会召回他们,当时……统统天然就好了。”“陛下,歇一会儿吧。”华纯然见他神采倦怠,起家想扶他躺下,脸上温热的触感却令她一怔。“纯然,你还这么年青,这么美……”皇朝睁眼,顾恤地抚着这张曾令天下英豪倾慕的绝美容颜,“朕却要丢下你走了,真是对不住啊。”“陛下。”华纯然眼眶一热,泪珠终究忍不住滚落。“别哭。”皇朝伸手搂住老婆,“今后三个皇儿便全交给你了,会很辛苦的。不过纯然这么聪明无能,朕很放心。”“陛下!”华纯然伏在皇朝肩头失声大哭。这些日子来的担惊惊骇,这些日子来的辛苦忧苦,现在终究获得了安抚,顷刻泪倾如雨。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伏在他的肩头痛哭。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如此顾恤。这么多年来,这是他们伉俪第一次如此靠近。这么多年啊,为何要到这最后一刻……“朕走后,皇雨他们会好好帮手太子的。”皇朝抚着老婆的发和顺隧道,“朕说过纯然是个聪明的女子,他们会尊敬你、听取你的定见。太子是国度的支柱,纯然必然要好好教诲。”“陛下……臣妾晓得……陛下……臣妾会的……”华纯然哽咽着。皇朝扶起老婆,擦干她脸上的泪珠。十年事月,忽如走马灯似的在脑中回转,那有限的朝夕相处,从未在乎过的点点滴滴现在却光鲜起来。指下是斑斓的容颜,可贵的是这皮相下那颗聪明小巧的心,如许好的女子,这些年来,某些处所他实有些亏欠她。而今后的冗长光阴,她如此年青斑斓的生命却必定了耗损于这重重深宫。“纯然。”皇朝悄悄唤一句。“嗯。”华纯然抬眸看他。“这平生,朕君临天下,你母范天下,史册万载留名,于你我可谓得偿所愿,也了无遗憾。”皇朝金眸中锐光涣散,垂垂迷离,“得偿所愿,了无遗憾……却终有些意难尽,不是吗?”华纯然心头一震,却只悄悄应一声,“陛下。”“纯然,我们去白湖吧。”皇朝金眸微闪,然后缓缓闭上,“我们去白湖……”华纯然将昏倒的皇朝搂入怀中,抚着他肥胖的面庞,和顺隧道:“好,我陪你去白湖。”一滴泪落下,滴在皇朝闭合的眼眸上。终有些“意难尽”吗? 昔泽八年八月。天子旧疾复发,皇后陪其往南州行宫疗养,大将萧涧携夫人随驾,晖王监国。南州行宫可说是神武帝皇朝——这位被后代极其褒赞、论功业千古帝王中唯与威烈帝比肩的英主——这平生独一一件令人费解置疑的豪侈之事。但非论当年朝臣如何反对,皇朝还是下旨,在南州西境的这座平平无奇的荒山上耗巨资费野生挖湖建宫。湖,御旨赐名“白湖”。行宫,御笔亲题“白湖天宫”。说来也是希奇,那白湖挖成后竟是一处活泉,仅仅数日便涌出满满一湖净水,工匠再发掘暗沟将多余的湖水排挤,却又津润了山下农田,本是率性之为,到最后却又成一善举。这南州行宫也不类其他皇家行宫的繁华富丽,依山势而建,虽为野生,却反似是天然的宫殿,简朴的天工中又蕴着素雅风雅。彻夜恰是月中,皓月如玉,清辉映照。“这是百年的老参,如何样也要陛下喝一口出来。”君品玉将亲身熬好的参汤谨慎地递给华纯然,一边又细细叮咛了几句。“嗯。”华纯然接过。这些日子来,日夜侍于皇朝榻边,从不假手别人,绝艳的容颜已有些枯萎。“陛下。”轻声唤着,榻中的人却毫无反应,自那一日昏倒便不再有复苏,不过是赖君品玉的医术及灵药吊着一脉气味。低首本身先喝一口参汤,然后扶起皇朝哺出来,如此几次,半个时候后才将一碗参汤喂完。拾起丝帕,为他拭去唇边感染的汤汁,看着那肥胖几渐不成人形的容颜,心头酸痛难当。“好清的一湖水啊!”蓦地,一个清若风吟的声音悠悠传来,传遍行宫表里。华纯然手一颤,呆住了。榻中昏倒不醒的人一动,俄然古迹般地展开双目。“陛下!”华纯然欣喜地叫道。“她来了。”那双金眸现在灿灿生辉。“是的。”华纯然嫣然一笑。扶他起家,为他着装。皇朝稳稳地踩在地上,然后捧起枕畔那以无瑕白玉雕成的莲形玉盆,一步一步健旺地往外走去。华纯然含笑目送。或在贰心中,那人永久是揽莲湖畔踏花而歌、临水而舞的莲华天人。行宫表里的侍卫虽被那突如其来的声音惊起,但并未慌乱,依各就各位,只因宫门前的萧将军平静地挥手令他们退下。依山一湖,月夜下波光粼粼,倒映着宫灯如火的行宫,仿如天庭瑶宫,那临湖而立的白衣人便仿是天外来客,不沾灰尘。一步一步靠近了,这个身躯仿不似本身的,病痛全消,轻巧如御风而行。素衣雪月,风华还是。清眸含笑,唇畔含讥。时空仿佛倒转,依是荒山初遇的昔日。“我依约而来。”白衣迎展,黑发飘摇,她仿佛是从夜空走下。他看着她,然后,哈腰,玉盆盛着满满一盆净水,捧到她面前,看着她,“吾为卿舀净水一盆。”她看着他,然后,绽颜一笑,若夜昙初开,暗香浮动,纤手浸入盆中,掬一捧净水,淋洒脸上,“吾天涯返来,当净颜涤尘。”水珠滚落,濯水的容颜更是清极。他浅笑,玉盆脱手,似一朵白莲飘于湖面,“当年承诺,本日成真。”她看着他,绽颜一笑,“君子一诺,贵比令媛。”话落,她回身拜别。“风夕。”他脱口唤道。她拜别的背影一顿,回顾。“这些年……”他有无数的话,有无尽的意,却只得吐出这三字。“我晓得。”她粲然一笑,清眸亮亮地看他一眼,飘但是去。他目送那背影隐于夜空。 “陛下,归去吧。”不知何时,华纯然已至身边。皇朝抬首,月色如银,霜华泻了一天一地。“牵朕的马来。”他俄然道。华纯然讶然,却还是唤侍卫牵来了他的骏马。皇朝抚着骏马暗红的鬃毛,翻身,稳稳落于马背。倨马了望,山下万家灯火,远处山峦层叠,江河滚滚。这些都在他的脚下。“我皇朝焉能如病夫卒于病榻!”他傲然一笑,豪气飞扬。扬鞭挥马,骏马鸣跃,身影屹如山岳……然后飞起……落下……“陛下!”无数人惊呼驰驱。“纯然。”迷离中,他微微展开眼,“如重来,统统当如是。我不悔!”统统重来,他依会为荒山中阿谁张狂如风的女子动容,他依会在幽王都娶天下最美的公主,东旦对决时,他依会射出那绝情裂心断念的一箭!这是他的挑选,不管获得甚么,他不悔!“皇朝,我也不悔的。”华纯然抱紧怀中已安但是去的人。她不悔当年落华宫中对阿谁黑衣黑发的男人一见钟情,不悔金华宫中点这个狂傲霸气的男报酬驸马,也不悔这十年伉俪,数载孤单。昔泽八年八月二十五日戌时,一代雄主神武帝崩于南州行宫。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