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相见争如不见时（四）
“二位”这个词实在说得极奥妙，没有尊称、没有敬称、没有巴结捧高、连“明公子、明夫人”都不唤了。说来也是，现在明氏垮台，明璋和明璎身份大跌，也算不得甚么高朋。只是他兄妹两人听着这句“二位请坐”，还是感觉非常讽刺。
“您的妹婿沈将军主审我父亲时，算是用尽了手腕，若不是因为他，我明氏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还请夫人您看在这件事的面子上，能将这笔债务减免一些。”明璋顿了顿，又道：“实在沈将军当初去抄家时，也落了很多油水。”
明璎自知兄长这话不假，也只得转移话题，问道：“大哥，你可有掌控压服出岫夫人？须知你但是欠了天价的债务！”
明璎瞠大双目蓦地起家，颤抖着抬手指向出岫：“你……你是……”
出岫很有耐烦，浅含笑道：“明公子既然来了，但说无妨。”
出岫只是含笑回道：“您太客气了。”言罢再看明璎一眼，道：“夫人请坐罢，如果身上不舒畅，可不要勉强。”
明璎将信将疑，目光在出岫面上流连不去，久久说不出话来。出岫便任由她打量着，非常安然，只看向明璋问道：“不知您二位前来，所为何事？妾身听敝府管家说，不是为了还债而来。”
这话说得真是恬不知耻了。莫非因为沈予是云氏的姑爷，又卖力主审明氏之案，以是明家垮台就得云氏卖力了？还是说，因为沈予卖力抄家时得了好处，以是明璋的欠账就不消还了？
“三妹！”明璋低声呵叱一句，四下看了看，才谨慎隧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这是离信侯府，你说话把稳。”
想起方才出岫的客气话，明璋不由正了正神采，回道：“夫人言重了，是我兄妹二人冒昧登门，您莫怪才是。”
出岫目色无波淡然回视，轻声问道：“如何？明夫人不舒畅？”她故作自责之意，再叹道：“妾身本日俗事缠身，又恰逢诚王平乱旗开得胜，因此担搁了时候，让两位久等了。”
想到此处，出岫直接笑叹回拒：“实在抱愧，明公子这前提，妾身不能承诺。”
“哦？此话怎讲？”
逐客令也下得太快了，特别留饭还让一个管家作陪，清楚是决计踩低！饶是明璋再厚颜，也晓得本身是被出岫夫人彻完整底地回绝了。目睹出岫欲起家告别拜别，贰心中一急，忙将最后一道杀手锏使出来：“夫人可别忘了，我家二弟是被云三爷害死的！”
但是讽刺归讽刺，恰好又寻不出甚么怠慢之意，毕竟这话也没说错，他们的确是“二位”。何况，说话之人声音温婉甜糯，听起来也没有一丝讽刺的意义。
出岫只在心中嘲笑不止，暗道明家之人公然各个蛮不讲理。至此她也不肯再听明璋持续说下去了，佯作看了看门外天气，道：“时候不早了，眼看着要开午膳。二位若不嫌弃，便留在敝府用个饭。妾身寡居之人多有不便，还是让云管家作陪接待你们罢。”
明璋见出岫语气暖和，可恰好说出的话如此倔强，最要命的是本身还不能生机。贰心中焦心，面上叹道：“都说‘墙倒世人推’，赫连氏虽是我们姻亲，可也希冀不上了……实不相瞒，这笔数量实在太大，凭明氏现在的气力，即便我想还钱，也是故意有力。”
她只说了这一句，也没说任何启事，明璋见出岫如此干脆，反而不好再多劝。他想了想，只得说出此行的另一个目标：“既然夫人分歧意，我也不勉强。但另有一事相求。”
明璋、明璎两兄妹来到云府，等了近两个时候也未见到出岫。明璋倒是显得很有耐烦，明璎却已大为不耐。她见厅内四下无人，连奉茶的丫环都跑个没影，不由小声抱怨：“一个奴婢出身的孀妇，好大的架子！”
出岫目不斜视走过明氏兄妹面前，缓缓落座于主位之上，还不忘对着两兄妹款款相请：“二位请坐。”
明璎有些猎奇，便顺着明璋的目光向主位之上看去。看了一眼，感觉那出岫夫人有些眼熟，仙颜无匹；再一眼，心中一惊不敢信赖；最后定睛一看，她脑中“轰”得一下炸了开来，如遭雷击！
听闻此言，出岫清眸睨着明璋，秀眉轻挑：“明公子的意义是，这钱不还了？”
产业被抄，家势一落千丈，现在的明氏已并非当朝后族，而是一文不值、一盘散沙。
像，实在太像了！不过面庞虽一样，气质倒是大不不异。畴前的晗初，如一朵娇弱的花儿，羸孱羸弱、经不得半点风吹雨打，看着便想让人去顾恤、去庇护。明璎也一向以为，恰是晗初的那份楚楚不幸，才会让赫连齐念念不忘。
出岫仍旧噙笑，神采未改淡淡回道：“无妨，摆布是利滚利。本年还不了，那就来岁还。明公子还不了，另有您的后代不是？再者明夫人是赫连一族的长媳，想来这事赫连大人也不会不管不问。”
明璋对明璎的变态举止大为惊奇，不由低声提点她：“三妹！”言罢再看出岫，只感到面前这白衣女子美得惊人，连他阅女无数都大为冷傲。不过众所周知，明二公子好色，明至公子好赌，是以即使出岫貌美，但他也不会失态。
出岫几近能设想获得，倘若本日本身承诺了这个要求，来日明璋如果做出甚么大逆不道之事，旁人都要将这笔账算在云氏头上，搞不好还会闹得民怨沸腾，扳连了云氏的乐善好施之名。
明璋沉吟一瞬，才回道：“即便只要三四成掌控，我也要极力一试。你想想，沈予但是福王的小舅子，当年文昌侯府支撑福王造反，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恰好他沈予逃过一劫，还在云氏的力保之下重新退隐，可见天授帝多给云氏面子……”
明璎边说边伸手试了试已凉透的茶盏，再冷哼一声：“也不知离信侯府是甚么端方，丫环都不晓得要添茶吗？”
明璋与明璎尚未反应过来，已看到云逢跟在一个白衣女子身掉队门，随之一声先容：“这就是我家夫人。”
这才是真真高超之处！
明璎闻言，似笑非笑轻叹一声：“可惜你早已娶妻，而云氏也没有第三个女儿能够嫁了。不然你做了云氏的姑爷，这事儿也就水到渠成了。”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响起一个温婉而又不失严肃的女声：“想与云氏攀亲，可不止做姑爷这一条路。”
明璋说到此处，又四周张望一番，才持续道：“畴前我们明氏固然和天授帝不大对于，但也没有公开反对他即位，并且父亲、姑母已接踵死去……此次只要能压服出岫夫人保举我重新退隐，待我翻身以后再渐渐还钱就是了。”
明璋闻言非常难堪，又用心担忧着明璎，无法只得厚着脸皮道：“不瞒夫人，畴前我好赌成性，全仰仗云氏出资襄助，我也为此不堪感激……但我晓得，当初云氏肯慷慨解囊，是看在明氏的面子上，现在明氏一族的状况您也瞧见了，一时半晌，只怕这钱我还不上了。”
明璎仍旧沉浸在震惊当中，将出岫上高低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打鼓自问：莫非这世被骗真有如此相像之人？面前这位出岫夫人天姿国色，她坚信世上并无其二。可晗初不是已经死去多年了吗？又怎会成为云氏的当家主母？
明璋如此一说，出岫只感觉恶心。无耻之人实在忒过无耻，负债不还也就罢了，反而还想诓着云氏出钱着力，保举他重新入仕……特别听明璋这口气，暗指他有朝一日坐上高位便能还清债务，如此说来，他还不知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不！不是不还。”明璋赶紧解释道：“我是有笔买卖想与夫人您筹议筹议……现在明氏垮台，不知可否烦请您保举我重新入仕……我有自傲，只要凭您之力，我必能重振明氏，来日这钱天然也就能还上了。”
明璎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发作，唯有死力禁止着重新坐下，还得勉强本身噙上浅笑，假何为么都没听到。她正欲抬目去看主位上的云氏当家主母，想瞧一瞧传说中的出岫夫人是多么派头，可目光还式微在出岫脸上，她先听到身侧的兄长倒吸一口气，亦或者说是……低声的赞叹？
明氏兄妹立即起家，遵循礼数也不便直接去看门口，只得垂目相迎。两人扫见一角红色裙裾逶迤超脱，鼻息中也俄然摄取一丝浅淡香气，紧接着，那白衣女子已莲步轻移从面前掠过。
而面前这身着白衣的绝色女子，身上披发着清纯与美艳两种风情，光艳逼人，可恰好又淡然出尘，有一种不食人间炊火之气。她每一个神采、每一句话语所透暴露的气质与姿势，能令人间统统女子为之惭愧。
明璋虽如此说话，但也晓得出岫夫人是决计晾着他们，不然断不会选在本日会客，起码在得知沈予本日班师以后，该当换个日子才对。出岫夫人这是在给他们上马威。
越是这关头时候，明璋自问越要沉得住气，如此才气显出诚意来。他这般想着，余光瞥见明璎仍旧呆立而站，不由有些难堪，再对出岫笑道：“我这三妹被夫人的气质所慑，失礼了。”
现在明璋也顾不得再去看明璎的反应，考虑半晌道：“这第二件事，美满是出于我的私心。还请夫人您高抬贵手，放我明氏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