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夜中沉琴遇谪仙
晗初循着亮光侧首望去，先看到不远处有个提着灯笼的男人，年事不大，腰间还挎着一柄长剑，看模样好似是个……侍卫？
晗初目送白衣公子走远，心中俄然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感。
若不是那白衣公子坐着轮椅，看起来有些腿脚不便之处，晗初几近要觉得，这是打那边而来的两位神仙，偶过此地稍作逗留。
可她还是一口气跑回了屋内。
既然是沈予的高朋，那便不是她一介卑贱身份所能攀交的，本来就是偶遇，现下更没有需求再作扳谈。
如许的人是值得晗初畏敬的。不止畏敬他的宠辱之态，也敬他的君子行动，畏他的洞察民气。
也不知绕了多少弯路，直至晗初走得双足胀痛难忍，才模糊听到了水声。她失魂落魄地抱着琴，望着面前的一汪碧泉，竟然无声地笑了出来。
晗初也不管他是否能瞧见，兀自点头称是。
只是方才白衣公子的那句问话，晗初无从答复。她那里有甚么夜中沉琴的雅兴？清楚是一场自怜自伤罢了。
晗初四下张望，发明此地并非东苑，而是位于正门的假山以后。她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这申明她并未误闯东苑，即便今后实际起来，沈予也没法见怪于她。
晗初自嘲地笑了笑，继而回身朝西苑之路返回。
如许的氛围很奇特，她竟然站在一处泉畔，与两个陌生男人遥遥对望。不但没有感到惊骇惊骇，且还安之若素地与之交换，以无声答有声。
本身仅仅失声两日，已感觉非常难捱，而白衣公子坐在轮椅上却能淡然自如，可想而知他的毅力与表情。
更加奇特的是，她明显与白衣公子隔了一段间隔，灯火又是如此暗淡，可对方却仿佛能看到她的神采似的，一语道破她的疑问：“女人不知子奉是谁？”
方才沈予的床笫之话言犹在耳，也一刀一刀凌迟了她的天真与期望。
如此一想，晗初也不解释了，更何况她说不出话来。
何况，这白衣公子是坐在轮椅之上。
面前这主仆二人，是沈予口中所说的“东苑高朋”。
难怪白衣公子会说“本来是你”，想必是将她当作沈予的某个爱妾了罢？固然晗初很想否定，可不久的将来，她约莫也逃脱不了这个了局。
本来是谁？晗初闻言大为不解。听这白衣公子的语气，可贵他认得本身？
晗初点头默许。
晗初逼迫本身不去胡思乱想，她想起他们还逗留在“子奉是谁”的题目上。她等着白衣公子回话，但是对方却沉默了。
下一眼，晗初已看到了侍卫身前的另一个男人。
晗初边想边寻觅来路，只听白衣公子又问：“你竟不知你家侯爷的表字？”
毕竟如此夜色，如此景色，都是无尽的迷离之美，轻易惹出无尽的迷离幻象。
她闻言有些难堪，便胡乱朝他比划了一个手势，表白本身并不知情。
如果有，仰仗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定能记得一清二楚。
白衣公子的确眸光锋利、夜中能视，明显看懂了晗初的意义。他在夜色当中沉吟一瞬，才缓缓道：“彻夜沉琴之事，权当鄙人未曾瞥见。告别。”
晗初并不能看清那白衣男人的长相，只模糊可辨应是一名年青公子。他周身的清寒气质如此喧闹，却又如此强势，冲突得令人不成忽视。
她与他，一个口不能言，一个腿脚不便，只不知那位白衣公子是否同她一样，也有着不为人知的高傲和自大。
“女人回西苑去罢，莫教子奉焦急了。”白衣公子又道。
罢了，摆布不过是一场偶遇，想来今后也再无交集，敬他畏他又有何用？
足上有些疼痛之意，应是方才颠仆的时候崴到了，可晗初却感觉右手更痛，攥着的那方绢帕好似一团火，在她的手内心烈烈灼烧。
狎妓罢了……
许是晗初入迷得久了，但见那侍卫模样的男人已将灯笼执高了一些，似是想看清她的面庞：“你是何人？为安在此？”
固然晓得夜色寂暗、灯火阑珊，对方必然看不清本身的容颜与神采，可晗初还是死力禁止着情感，不肯被白衣公子看出非常。
很久，便在她即将放弃这个题目的时候，白衣公子才再次开了口，语气暖和而寡淡：“沈予，字子奉。”
她早该明白的，青楼女子那里值得男人支出至心？
诚如沈予所言，都不过是狎妓罢了！好笑他不过恩赐给她一把琴，她竟觉得他有几分尊敬与至心。
子奉？谁是子奉？怎得越说越无稽了？若非晗初复苏着，她几近要觉得本身正在经历一场梦，而梦里的谪仙认错了人。
“你是西苑之人？”夜色中，晗初听到白衣公子再次开口，这一次并非赞成，而是扣问。只不过她受失声所累，唯有被迫沉默，悄悄点了点头。
这下子那年青侍卫反倒不测了，约莫是没想到晗初竟会是个哑女。他稍感无措地看向轮椅上的白衣公子，仿佛在等着主子示下。
本来“子奉”是沈予的表字，晗初立时恍然大悟。再遐想起方才白衣公子问她是否是西苑的人，晗初终究反应过来——
只见一袭白衣在灯笼的映照下披收回温和的光色，与这黑夜构成了光鲜的比对，清楚又昏黄，好像夜之星斗，有些遥不成及的天人之感。
此言甫罢，他已抬手表示，一旁的年青侍卫便推着轮椅缓缓拜别。
但听“扑通”一声传来，晗初的度量已刹时变得空空荡荡。她奋力将那具古琴丢进水里，好似是丢掉了一把染血的利刃，而她是回避命案的祸首祸首。
晗初很想开口扣问白衣公子的身份，怎奈她失了声，对方也没有自报家门的意义，因而只好作罢。
晗初不晓得本身为何要落荒而逃，即便是她撞破了沈予和茶茶的情事，最多也该当羞赧罢了。
需求丢掉的，又岂止是一只耳环？晗初看向案上那具古琴，俄然之间，脑筋一热便抱在怀里，回身又出了院子。
“何人在此？”晗初听到一句厉声喝问。那声音带着几分警戒与生硬，冷冽得教人不寒而栗。
“夜中沉琴，女人好雅兴。”白衣公子这才清清浅浅地开了口，声音带着几分淡然与磁性，无端便让晗初狼籍的心境俄然安静下来。
“本来是你。”白衣公子好似笑了笑，语中带着几分恍然。
本来还是看中了她的皮相呵！
“你不会说话？”那执灯的年青侍卫再次问道。
可晗初却笃定本身并不认得他。她是世人眼中已化成灰烬的花魁晗初，又怎会与他了解？更何况她过往的恩客当中，并没有如此谪仙普通的出众男人。
彻夜的沉琴之举、偶遇的谪仙之人，便当作是一场梦境罢。
绢帕里包裹着的是茶茶的耳环。但晗初明白，这只耳环现在能够丢掉了。
晗而欲明，初而始之。的确，她从没摆正过本身的位置，只一味寻求虚无缥缈的忠贞之爱。可到头来，皆是镜花水月。
水面上顿时潋滟起波光波纹，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分外诱人。只是下一刻，这诡谧的气象已被一束微光所突破。
晗初有一种感受，一种被人核阅的感受。明显晓得是本身多虑了，如此夜色必然看不清甚么，但她还是无端感到有一双清冷的目光射了过来，朝她悄悄打量，不带任何情感。
他竟能带给她宁谧与放心。
晗初被这一声冷冷喝问惊得回过神来，这才发觉本身竟然盯着两个陌生男人看了好久。在平凡人眼中，一个女子盯着男人看已是不知耻辱，何况此时正值深夜，更显得她不知耻辱以外，还不知礼数。
晗初有一刹时的恍忽。这主仆二人如此悄无声气地呈现，端得是诡异与奥秘。此处明显是沈予的私家宅邸，且还储着几位美人，又怎会有陌生男人平空呈现？
如此一想，晗初不由有些羞怯之意。她很想开口解释，怎奈仍旧说不出话来，唯有低低俯身见礼，又指了指本身的咽喉，悄悄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