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火
吴少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想到表姐关蓉娘就是死在这个女人手上,心中不由痛极。
吴少英派了部下最纯熟、技艺最好的老镖头带着几个亲信弟子去盯着此事,报上来的动静另有后续:“昨儿一早,西城阜成门才开,赵碤部下的人就驾着一辆车往那边走,想趁着天还没亮的时候,静悄悄将人送出城去。阜成门平日出入的都是煤车,走的人也多数是布衣百姓,最轻易胡涂不过。我们想着吴爷早有叮咛,要给他们添点费事,就使计把他们的车轴给弄坏了。那马车就在过城门的时候倾倒下来,车夫反应不及,叫车里的两个血人溜到了地上。守城门的官兵一见还了得?赶紧将车夫扣下,又去检察那两个血人,倒是两个女仆,一个年纪大些的,双腿都叫打断了,但还活着,只是伤得重些;另一个年青的,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被送去衙门没多久就断了气。不过我们远远看了一眼,从衣裳上看,应当是何氏的丫头嫣红。另一个年青大些的,想必是金嬷嬷。”
“是你……”何氏喘着气,衰弱得声音几不成闻,“吴……少英……你来做……做甚么?”
赵碤虽恨何氏入骨,连她身边服侍的人也不放过,但章姐儿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倒不至于无缘无端下狠手。只是颠末何氏一事,赵碤对这个女儿的垂怜之心已经消逝得差未几了。名义上他只是认了对方为义女,也不必担忧外界会如何群情,他便将人交给了王氏。王氏立即派人将章姐儿送去了本身陪嫁的一处庄子上,叫庄头伉俪收留下来,一应平常供应,都只是村姑的份例,半点没有金枝玉叶的报酬。
吴少英回想中老镖头说的话,悄悄无声地摸到了庄子边上一处空房里。这里四周再无别的人家,原是一户暮年因疫病死绝的佃农旧屋,足有好几年没人住了,屋顶都开端漏风漏雨。何氏就躺在屋角的床板上,身上堆了很多干草,床板一侧的地上摆着一座插了手指长残烛的烛台,烛台边放着打火石,另有一只破碗,里头有洁净的水。这是何氏好不轻易忽悠到的孩子给她带过来的。
何氏为了本身的好处,就能把庶出的亲弟妹卖到梨园、青楼里去,端得是残暴无情。吴少英自问是个朴重的仁慈人,没她那么心狠手辣,是以只是让章姐儿回归“本家”罢了。只不过,陈家清楚她并非陈校尉骨肉,又被她盗窃了财帛。她被送归去后,想也晓得绝对不会有甚么好了局。不过,章姐儿名义上还是陈家女,陈家如何措置她都是应当的。即便梓哥儿将来长大了,顾虑亲姐,找上门去,也说不出甚么话来。更何况,陈校尉既然死在何氏手中,让何氏的女儿去了偿这份罪孽,又有甚么不好呢?
老镖头对吴少英道:“我们在官府等的信儿,这些都是衙役们说的。因怕叫人看了起疑,我们也没有在衙门外头待太久。不过我们分开的时候,远远地瞧见有御史畴昔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御史在朝上狠狠参那赵碤一本。”
阜成门的这桩案子轰动了顺天府,知府亲来过问,从被擒的车夫处得知了他是哪家的人,不敢粗心,立即就报去了宗人府。不过当时另有一人跟车,溜得快,没能当场擒拿下来,想必这时候已经回到赵碤处通风报信了。宗人府派人去问赵碤,他只推说不知情,还说那车夫早在几天前就被辞退了,所作所为与他无干。但他的左邻右舍却都说,直到昨日下晌,还看到那车夫出入他的宅子,前日早上还驾车送他出门。所谓几天前就被辞退的说法,不过是谎话罢了。
何氏本人身份有些分歧,赵碤又恐怕漏问了她一句甚么话,今后没处问去,是以多折腾了大半天,才筹算把人送走。只是吸引了早上送人出城时的经验,他命人给何氏洗涮了身上的血迹,换了一身洁净衣裳,拿一床被褥紧紧裹了,假装是急症病人送出城。这一回,老镖头他们没有行动,就远远跟在他们前面,一向跟到了赵碤在京郊的庄子。
吴少英嘲笑几声,点头谢过老镖甲等人,就让他们退下了。转头他又召了另一名亲信前来,叮嘱道:“去找小我,想体例把章姐儿拐出来,送回临县陈家。章姐儿今后会是多么了局,就看她本身的造化。”
吴少英点头,他已经传闻了,本日早朝上,就有御史提到此事,不过奏本让天子那边扣下了,并未曾发下来,不知后续如何。但天子现在正看赵碤不扎眼,扣下奏本,多数只是为了查问清楚,过后仍旧会惩罚他的。吴少英并不担忧。
叮咛完这些过后,吴少英一小我都没带,单独骑马出了门。
他一向命人盯紧了赵碤的宅子,是以才气在大夫回医馆查医书的时候,及时敏捷地插一只脚出来,稍稍给了大夫一点表示。他本意只是想要尽能够触怒赵碤,让后者深恨何氏,对她下毒手罢了,但从大夫的反应以及后续动静来看,他大抵是歪打正着了。
吴少英淡淡地说:“那贱人狡计多端,还是要多防着些。”也未几说,再问章姐儿如何。
那何氏果然胆小包天,在还只是戋戋一个犯官之女,校尉之妻时,就敢对赵碤下狠手。也不知她那里来的野心,又是那里来的药方,想必不是从她母亲那边担当而来的。她母亲当年如有这个本领,又怎会让丈夫的宠妾生下了一对后代?
让老镖头佩服的,还是何氏这个女人:“她受了那样重的伤,竟然能撑了过来,至今还没死。庄子里一个不知事的孩子一时猎奇,去空房看她是甚么人,却被她几句话,几滴泪惹得怜悯心大起,悄悄从家里取了食水给她,只是没法寻药。不过四周的山林中有治外伤的药草,何氏教那孩子认了药草,寻机上山去采药。眼下还不晓得那孩子能不能胜利把药采返来,治好何氏的伤。但她这类如何都不肯去死的妇人,还真是少见得很。她如许挣扎又有甚么用?她若好不了便罢,真好起来了,赵碤晓得,莫非还能由得她活下去?”
因赵碤有言在先,仆人们跟庄头佳耦做了交代,就把何氏扔在一处空房,今后不闻不问了。庄头佳耦也不交代人送食水畴昔,更别说请医抓药,摆了然是要让何氏自生自灭。等她断了气,再报一个病亡,干脆利落地告终此事。
他更在乎另一件事:“金嬷嬷与嫣红一死一伤被送出城,那何氏本人呢?”
他甚么话都没说,只是弯下腰去,拿起了那座烛台,就着打火石,将残烛扑灭了,然后悄悄地往何氏脚边的干草堆丢了畴昔。
吴少英冷冷地再看她一眼,转成分开,很快就消逝在黑暗中,只留下这一间无人问津的空房,敏捷淹没在火海里。
嫣红倒罢了,身为何氏的贴身丫头,没少跟着她做好事。那金嬷嬷如何说也是前晋王妃管氏派到孙女章姐儿身边服侍的,畴前在晋王府里也有些面子,更没有参与何氏的诡计,那赵碤也是说打就打,竟把她的双腿都给打断了。就算她眼下能熬畴昔,伤势病愈,双腿也没法规复了。这辈子不良于行,又被主家嫌弃,只怕运气最好,也就是做个乞丐婆子吧?赵碤也真是心够狠的,只因为金嬷嬷把何氏带到了他身边,就对她下如许的狠手。可如果没有金嬷嬷,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晓得本身曾经被下了药吧?更别说规复如初了。他本该感激金嬷嬷才是。
他直接出了城,往赵碤的那处庄子的方向走。等他达到目标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庄上一片静悄悄地,各家各户都已吃过晚餐,只在自个儿家中活动,甚少有人出门来。
何氏既然有胆量做出那种事来,今时本日被赵碤抨击,也是理所该当。
至于章姐儿今后会如何,目前还难说得很。
何氏一张脸刹时惨白失容,想要大声呼救,却底子喊不出声音,想要离火源远一点,却浑身巨痛,底子没法挪动分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烧到了本身被褥的末端,然后一点一点地烧到她身上,心神俱裂,却束手无策。
比及赵碤家中这些内幕传到吴少英的耳朵里的时候,时候已经畴昔了两日。
何氏昏昏沉沉地躺在那边,身上盖着尽是血迹的被褥,模糊听到动静,还觉得是她骗到的阿谁孩子来了,谁知睁眼一看,倒是个成人的身影。借着窗外透出去的月光,她模糊认出了来人是谁。
这庄子离都城足有几十里远,处所挺大的,原是前晋王妃管氏给儿子的私房,庄头的娘子还是她年青未出阁的时候,贴身使唤的大丫头,非常忠心。是以,即便这个庄子并不在他们母子二人的名下,也没有被人贪了去。当日抄家,没有抄到这个庄子头上,比及赵碤结束圈禁被放出来,庄头伉俪就立即找上了门。正因有这处庄子,赵碤才不至于囊中羞怯。何氏先前被送走,就是安排到了这个庄子里。但现在她再度光临,报酬可就完整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