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七章：母女夜谈
我仔细心细的折好十四的信，放回箱子里存好，道：“他才懒得和我吵架呢。”稍稍一停，鬼使神差道：“实在我嫁给你阿玛前，你阿玛还想着别人呢！”爱莲的事，我没跟任何人坦白说过，对她的妒忌，对她的恋慕，是我心底最深处的一道过往。或许是夏夜孤单，轻易让人打高兴扉，使我俄然想与阿醒说一说。
德妃点了点头，神情恍忽，手里捏着青瓷荷斑纹盖碗，愣愣发杵，半响都没动静。我不由问：“额娘，您如何了？但是有甚么难堪之事？”德妃诧然“啊”的一声，惊奇的凝睇我半会，才闪现一个笑容，道：“都是不紧急的事。”
夜里我热得睡不了觉，命人抬了藤椅坐在天井里看玉轮。星光闪动，一条银河垂落天涯，耳边虫鸣蛙叫，浓烈的花香被夏风吹散，变得平淡温和。弘明散了学，被嬷嬷寺人们簇拥着回府。他浑身臭汗至我跟前施礼，不愧是学过端方的，虽入宫读书不敷旬日，却已有了皇子的克言守礼。我浅笑道：“累不累？”
我眨了眨眼睛，自鸣对劲道：“还能如何？我端着卤鸭肉，寻到舒格格院子，往你阿玛身上泼了一身的卤鸭汁。”阿醒逗得哈哈一笑，道：“就该如许！”此时提及来感觉好笑，当时那景象实在我比他更落魄，爱比被爱总要更受伤。
阿醒仍然不肯承认，道：“当然不是，是因为...因为...”
月朔，我往永和宫存候，恰好撞见宜妃。她穿戴玉兰色蜀绣宫装，绾一方斜髻，薄施胭脂，眉眼间略有娇媚之色。我与她甚少照面，遂行了大礼，她也未扶，安然坐在凳上受了礼，方道：“快起家吧，别动了胎气。”我恭敬回道：“现在已满三个多月，胎相安定，只要不大跑大跳，并不会有碍。”宜妃唇角略有笑意，道：“甚好，甚好。”
阿醒犟嘴道：“当然不是！”说完，又眼眸低垂，道：“我只是不欢畅他们竟然从未奉告我他们熟谙。”这丫头，摆明是有些妒忌了。她固然内心另有吉兰泰，但自从与和卓有了婚约后，她对和卓的态度就较着变了。比方会给他梢一些小点心去，或是给他写信。
这可难堪了，连我都皱了皱眉，道：“以是你是以和二格格吵架了？”
我轰然一笑，道：“我入府时，你阿玛后院里早有了两个格格，当时他倒挺看重侧福晋的，有一回，我做了你阿玛爱吃的卤鸭肉，整整做了一天，满心欢乐送他院子里去，没想到他竟然去了舒格格屋里安寝。”
我想了又想，竟如何也想不起来前面的事，也不记得他当时反应，只生生记得本身当时的气愤和酸楚。而那气愤和酸楚颠末积年累月的沉淀后，在十四厥后无穷的柔情密意里，早已变得脸孔全非，反而多了一丝戏谑，成了我与他谈笑的谈资。
我起家往里屋走，阿醒正在换衣，面色不愉，见了我也不说话。我陪笑道：“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晚点？我夜里筹算吃酱牛肉米粉，你想不想吃？”阿醒面无神采道：“我没有胃口，不想吃。”我坐到榻上看着她行动，道：“如何了？和二格格吵架了？”
过了会子，德妃从内里返来，见我手里端着滚茶，忙令人给我换上牛奶和酥酪，又体贴的问过我迩来的胃口就寝，听我答统统皆好，方转了话题，道：“十四前头打了败仗，你可晓得了？”我道：“晓得的，他写信奉告我了。”
康熙对底下儿孙辈向来体贴，特别是读书骑射，总要亲身过问。我笑道：“那你可要好好儿学，你阿玛的骑射就是皇爷爷教的呢。”弘明对劲道：“今后我必然要像阿玛那样，做个大将军！”他振振有词，尽是瞻仰神驰之色，我摸了摸他的小脸颊，道：“那你要勤加练习技击功课。”弘明笃定的点了点头，道：“我会的，额娘。”
半夜我睡不着觉，坐在书房给十四写信，趁便将和卓与阿醒，另有二格格之间的小插曲写与他听。又翻出他以往给我的函件，坐在灯下渐渐的看。阿醒本来睡着了，不知怎地又起了身，坐到我劈面，悄悄呆了一会，才柔声笑道：“额娘，你晓得吗？你去青海失落那年，阿玛常常一宿一宿的不睡，就坐在这儿看你的信，闭门不出，连皇爷爷都不见。”
德妃忙笑道：“你可贵过来，外头气候又热，倒不如再多坐会子，等太阳落山了，再回宫不迟。”宜妃却已起了身，脸孔寡然的看了我一眼，仿佛有些忌讳，含混朝德妃道：“我同你说的事，你且揣摩揣摩，待下了决计，遣人往翊坤宫说一声，我再过来与你商讨。”德妃点头，跟着她往外走，嘴里悄悄承诺着，像是不便利在我跟前说。
待弘明被嬷嬷带走，阿醒才从外头返来。她紧紧抿着唇，一句话不说就往里屋走。玟秋在我耳边低声道：“听小厮说，郡主与九爷府的二格格拌了嘴，生了气回府的。”我问：“可晓得是因为何事？”玟秋沉默摇了点头，杜口不言。
想起那些光阴，的确是上辈子的事。
我问：“为甚么吵架？”阿醒叹了口气，鼻刻薄了酸，道：“没事。”女孩子的苦衷如海底针，她不肯说，我是如何猜也猜不着的。过了会子，她本身道：“实在，和卓也在，是他想见我，以是才让二格格约我。我今儿才晓得，本来他从小就和二格格了解。”我模糊想到甚么，道：“以是你活力了？就因为他们是旧识？”
阿醒问：“厥后呢？阿玛不活力吗？”
有宫人上前替她布茶，宜妃蹙了蹙眉，道：“不必了，我就要走。”
后宫里的事，我向来懒得刺探，她们避着我，我也不计算，独自坐下品茶。
阿醒听得努力，道：“谁？我见过吗？不会是侧福晋吧！”
看着小儿小女们谈爱情，我仿佛本身也年青了，笑道：“告不奉告你，有辨别吗？”阿醒道：“当然有辨别！”我道：“甚么辨别？”阿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袖子一甩，坐到打扮台上取下朱钗之类，沮丧道：“二格格屋里有很多木头雕的小玩意儿，之前她老是跟我夸耀。今儿我才晓得，那都是和卓送她的，从小到大，整整有一箱子。”
我起了猎奇心，道：“因为甚么？”阿醒道：“因为...吃点心的时候，我与二格格倚在廊杆上闲话，和卓拿来一碟百合酥，却先给了二格格。并且，他和二格格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滚滚不断，还老是笑。”可把我难倒了，我长这么大，独一一次谈爱情，还是在婚后，熟谙的男人除了家里的哥哥弟弟，就是十四的几个兄弟，再无其他熟络之人。
她不再往下说，我也没再问。
阿醒撑着下巴，神驰道：“我但愿我与和卓将来也能同阿玛额娘一样恩爱。”我有些累了，起家进寝屋，阿醒随在身后，我道：“你还生和卓的气吗？”阿醒略略思忖后，道：“不活力了，就算他与二格格青梅竹马，又有何干系？我也曾喜好吉兰泰，我也曾不喜好他。我想，比及将来，这些事都会被健忘吧。今后的日子，由我与和卓一起去度过。”<
用过晚膳，我坐马车回府。阿醒被邀去九爷府与县主郡主们玩去了，弘明前头被接入尚书房读书，院子里空寂寂的，唯有一起的蔷薇花开得迷离似火。我扶着玟秋进了屋，腰间酸胀，便让厨房烧了热水泡澡。气候热，澡房里雾气蒙蒙，我洗了一会感觉头昏脑涨，热得几欲岔气，忙又唤人抬来几缸子冰砖放在一侧降温。
阿醒睨了我一眼，道：“您的动静可真通达，连这个都晓得了。”
在感情上，还真给不出甚么明智的定见。
阿醒入了神，见我停顿，赶紧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阿醒皱着鼻子，胡乱把朱钗丢了，扭捏着沐浴去了。
我笑道：“可不能怪我，我把统统忘得干清干净，甚么都不记得了。”阿醒身子往前倾了倾，双手趴在桌上，道：“有一次，我瞥见阿玛坐在墙角下哭，我内心就想，我将来必然要嫁一个像阿玛如许的夫君。”我心中动容，又实在顾虑十四，不由连眼圈儿都红了，只是不肯说十四的好话，道：“如果你晓得没生你前，你阿玛是如何待我的，你就必然不会想嫁给他了。”阿醒咻了一声，嘲弄道：“你就吹吧，阿玛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了，你不肯嫁，是你目光太差。”又来了兴趣，笑道：“阿玛之前如何对你的？你们是不是每天吵架？”
弘明笑道：“一点都不累，今儿皇爷爷亲身问我的功课，还教我射箭呢，极风趣。”
如果真要说我与十四的故事，那讲到天亮也说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