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皇子暗流
“依你之见，谁最有望成为贤君？”棠梨将洗净的陶碗摞在竹架上，随口问道。
棠梨如有所思地点头。
“被褥可没多余的。”棠梨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
“陛下真正要查的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傅廷见棠梨面露不解，放慢语速道，“我少时离京，与朝中派系素无干系，又未在都城培植权势，用起来天然稳妥。这般隐蔽行事，想来也是为着不打草惊蛇。”
傅云转头看他：“你的意义是……”
傅云很快规复沉着：“公子一定没如许猜测过，但事关阿梨女人性命，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不管是否同一人，先找到再说。起码我们见过那老头样貌，总比大海捞针强。”
屋内传来布料抖开的窸窣声，棠梨望着窗纸上繁忙闲逛的剪影，嘴角不自发抽了抽。这对主仆倒把反客为主的戏码演得浑然天成，活像两只大摇大摆闯进瓜田的猹。
“医毒圣手莫名！”两人异口同声喊出这个名字，眼神亮得惊人。
傅廷倚着门框沉吟：“面上瞧着，齐王刻薄却平淡，福王夺目却娇纵。至于三皇子……就是小元……你感觉呢？”
“天家偏疼当真可怖。”棠梨嘲笑，“为季子铺路，竟容得党争祸国。我虽不懂庙堂之事，却也知这江山社稷不该这般儿戏。”她是江湖人，对朝堂和天子没有那么多的畏敬。
这点棠梨深觉得然。且不说灵泉村这般富庶气象在乱世绝无能够，就连三合村那样穷山沟里的百姓，只要不遭遇荒年匪患，总还能勉强糊口。
陶碗相碰收回清脆声响，棠梨洗动手里最后一个碗：“等这边事了，我与你同去查证。小元流落在外时唤我声姐姐，权当全了这份交谊。”
傅廷又道：“宣王是圣上最心疼的皇子，论资质亦是几位皇子中拔尖的。可你也见了，毕竟他年事尚小。大皇子与二皇子已成年，且生母皆出自簪缨世族。这些年他们在朝野广植翅膀，皇上对此始终采纳听任态度。母舅曾言，这是要为宣王留出余地——现在朝臣们几次奏请立储，两虎相争，幼主方有喘气之机。”
傅云摩挲着酒坛边沿：“那夜怪老头不是对公子说了么，阿梨女人活不过月余。鬼面人怕是也看出了这事，归去禀报了，黑夜首级觉着将死之人不必操心追杀，才让公子和阿梨女人得了这段清净日子。”
“就只记得和小元的姐弟交谊，莫非就没有……其别人的……甚么情义吗？”傅廷的声音像浸了陈醋，尾音在氛围里打着转。
“阿梨——”傅廷的感喟追着那道青色身影，抬脚根了上去。
话音未落，房檐上俄然探出张笑容。傅风单手勾着瓦片轻巧落地，背后鼓鼓囊囊的承担跟着他拍灰的行动晃了晃：“公子，被子床单都给您带来了！”他转头冲棠梨咧出八颗白牙：“阿梨女人安好！”
她握着陶碗的手指微微松了松，对那位素未会面的帝王生出些微好感。朝堂机谋她不懂，作为升斗小民，龙椅上坐着谁原也不甚要紧，能有片瓦遮身、碗中有粮、夏季有袄便满足。这位天子起码做到这些，只盼现在暗潮澎湃的算计，莫要将百姓卷入漫冗长夜，逼成热锅里的活鱼才好。
傅廷笑了笑表示附和，他倒也不怕隔墙有耳，门外有傅风与傅云把着呢。“圣上虽有些私心，性子也爱猜忌，但总归算得上明君。这些年大闵朝虽偶有天灾天灾，百姓们大抵还算安居乐业，税赋也不算沉重。”
棠梨甩了甩部下水珠点头：“我总当他是个半大孩子。罢了，不说这个。皇上要你查的事可有线索？”
“明日我就让画师绘出那老头的画像发下去，就算把六合翻过来也要找到。”傅风边说边将剩下的果子全塞进了嘴里。
“公子派人寻觅这两人时，我就思疑他们实在是同一小我。”傅风握紧拳头。
棠梨眉间微蹙：“皇上为何要这般行事？若当真要嘉奖你救宣王的功绩，直接在朝堂上封个官职岂不更安妥？既全了面子，又显天家恩情。”
傅风敛了笑意，手指捏着吃到一半的果子：“这主张好，但得避开黑夜耳目。破庙那夜碰到鬼面人后，阿梨女人怕扳连我们单独分开。可奇特这些日子，黑夜的人连影子都没见着。”
天涯悬着枚细巧的银月，棠梨望着夜空策画彻夜再去祭奠塔探查，想体例与囚禁的女子搭话。想到昨晚那男人俄然呈现的窘境，她回身对跟了过来的傅廷说：“时候不早，我要歇息了。男女有别，你去隔壁岑溪的酒馆借宿。”
傅风感觉傅云的阐发很有事理。他俄然想到甚么，猛地挺直脊背：“说到阿谁古怪老头……傅云，你说他如何会晓得那种毒，还是他命的名字？”
廊下抱酒坛的傅云嚼着酱牛肉，仰脖灌了口酒：“你懂甚么，阿梨女人清楚把公子搁心尖上。只是她身上那毒……”酒坛重重顿在石阶上，“找江湖朋友帮手，多联络些人，暗中查查莫明的下落。”
棠梨将洗净的瓷碗倒扣在沥水架上，水珠沿着青花边沿往下滑。她擦净手上的水渍，权当没闻声身先人的话，径直往门外走。
棠梨刚要开口，傅廷立即抬手指向配房：“这间空房不恰好么？各睡各的屋，旁人能挑甚么理？”
傅廷立即垮下脸，他连夜追来可不是为了被支开的。用心正色道：“阿梨，江湖后代哪来这么多忌讳？先前我们共同对敌时不也同宿过？”他边说边往石阶上一坐，摆出赖着不走的架式。
檐角倒悬的身影翻了个跟斗，盘腿坐在梁上啃果子：“公子的情路怕是比蜀道还难走！”
傅廷指尖在傅风肩头赞成地一叩：“去铺床吧，清算利索些。”目送傅风窜进屋子，他藏在袖中的手指悄悄比了个嘉许的手势——转头该给这小子涨月银。
“此番来灵泉村，原也筹算探查京郊那边合适作练兵场。”傅廷抬高声音，“红叶山下刺杀宣王的刺客，使的是虎帐里的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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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护送宣王归去之事，我得了次暗里觐见圣上的机遇。”傅廷将天子微服至忠勇伯爵府的经详确细说与棠梨，“陛下授予我暗中调查官员、密折上奏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