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比艺双飞
统统安妥，女人来到香榻前，边上小哥从速搬过来两个琴撑，悄悄跪下，似宝贝般护着女人将琴搭好，这才气看清这古琴真容，通体玄色，模糊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
双飞却不为所动，琴声更加的激昂，金声、鼓声、箭驽声、人喊马鸣，誓要将楼下的声音盖过普通。俄而一片哀怨，悲悲切切，仿佛豪杰末路、慷慨凄楚，最后落日西下、万籁俱寂，模糊落泪之声，无不肉痛。
边上的双飞早已忍耐多时，听闻至此，卸下背后的七弦梦瑶，一抖肩膀，铺琴拉弦一气呵成，楼心月暗叫一声好。不等筹办，铿锵之音澎湃而涌，一时声动六合、瓦屋若飞坠。
这边亭儿也是轻赞一声，“万物知春、微风淡荡，凛然洁净、雪竹琳琅，好一曲《阳春白雪》，何如异化了一丝幽怨，平增了几滴眼泪，可惜…”声音虽小，可还是被楼心月听得明显白白，当下娇躯一震。
上了四层楼，来到这“香竹高雅”，更是赞不断口，四层楼中间平台露天，三面小阁环抱，供达官后辈消遣，既能赏识平台的歌舞，又能俯瞰秦淮艳景，的确美不堪收。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重新、清算旧江山，朝天阙。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狠恶。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初，空悲切。
阁内布局简朴，几盆幽兰散着淡淡的香气，靠墙一侧摆下一张大理石的书案，上有几方宝砚，边上的三层书架填满了古籍，整整齐齐，细心一看却都是兵家策画之典，书案前面挂着一副《武穆伐金图》，画中岳帅骑一高头大马、金盔金甲，气度轩昂、长枪一指、江山荡漾，点睛之笔天然是那首老幼皆知的《满江红》：
“女人见笑了，鄙人五音不全，只是师姐常日里会弹些曲子，衬着的久了，天然听出一些吵嘴来。”亭儿一指边上的双飞。
话说在杏花春雨的江南，此一处小巧漂亮的四层楼显得尤其惹眼，表面看去翘脚飞檐、妙处横生，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借秦淮河莹莹闪闪；内里更是银銮金柱、雕栏玉砌，蜂歌蝶舞、目不暇接，说不出的风趣恬然，也难怪无数荡子沉沦此中，哪管甚么宦途功业，目前醉生梦死便是足了。
白袂飘荡、琴声激越，连缀反响、久久不断，加上舞姿曼妙、轻巧如蝶，当真如痴如醉，一曲结束，余音袅袅。
阳春白雪艳群芳，十面埋伏泪断肠。
楼心月并未答话，再问一句，“方才是谁说我的琴曲异化了一丝幽怨？”
楼下的世人东张西望，不知产生何事，等了半天见没人理睬，也都连续悻悻拜别，时不时闻声小声嘀咕，“方才那位女人还真有些本领，我都听得迷了。”“可不是，感受她与楼大师不相伯仲，不知是何方高人，本日算是没白来。”“直听得我心潮彭湃，忍不住要去沽两壶酒来吃吃。”“逛逛走，我请我请！”
楼心月放下绿绮，回身看着香竹高雅，悠悠问道，“敢问是哪位公子借了北斗先生的处所，来此恭维？”
且说楼心月稍稍欠身，引来楼下一阵骚动，“心月多谢各位抬爱，不堪惶恐，本日抚一曲《阳春白雪》，只愿国泰民安、大明永昌！”声音似银铃般动听，又是山呼海啸。
亭儿、双飞相视一眼跟了上去，其他人等都被拦下，那位唤作小由的小哥客气的说道，“付舵主、诸位请回，稍后我会亲身护送他们到迎仙楼，不必挂怀。”
亭儿目不转睛的轻吟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被双飞掐了一把，这才呲牙咧嘴的缓过神来，装着正襟端坐。
此一曲弹罢，楼下竟真的有人抽泣，没了方才的起哄倒喝。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乌黑头。女人的琴曲天然美好之至，即使师旷转世也不过如此，只是女人应是有些苦衷，初始倒是无妨，舞到兴处时情难自抑，不自发的便透暴露来，又刚好被鄙人抓住，仅此罢了，见笑了…”亭儿娓娓道来，楼心月听得痴迷。
香盈袖三层楼的东北方向凸起一角，悬于半空构成一个小阁，取名“冰心一壶”，乃是香盈袖的秘密之地，亦是楼心月的独居之所。
“叮…”琴音一响，瞬时温馨下来，只见楼心月十指联动，一弦清一心，七弦荡凡尘，一指指应法，一声声爽神，只觉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欣欣茂发，旋律清爽流利，节拍轻松明快，仿佛汨汨流水，又带着淡淡清风拂过，行至动情处，楼心月竟将古琴抱在怀里，只用一只脚的脚尖着地，边舞边弹。
人群先是鸦雀无声，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号令，“好啊，好啊，楼大师不愧是秦淮之冠！”“楼大师之琴艺公然余音绕梁、三日不断”如此之类，一片歌颂之词。
楼心月回身对着小哥说道，“小由，清场，本日有幸得遇两位知音，已偶然再对付别的无趣。两位，请随我来！”说完单独下楼。
“这个…”亭儿成心顿了一顿，“恕鄙人大胆，此曲名为《阳春白雪》，虽曲直高和寡，实则借东风十里扬政治腐败、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一副乱世万象。女人应是见时下我大明每况愈下，空有一副气囊，自从万历天子继位，早已不复当年太祖、成祖之基业，内忧内乱不竭，心系百姓百姓，这才有了方才一叹。”
双飞大吃一惊，“这莫非便是四大名琴之一，当年司马相如所抚之琴‘绿绮’？本来如此，难怪要绣出一幅凤求凰来！”当下对这位楼女人也猎奇起来。
“掌上舞！快看，是掌上舞！”顷刻间，楼上楼下惊呼一片。
此时楼下一片喧哗，“就这肮脏之音也配跟楼大师比较？”“的确乱操琴、聒噪聒噪！”“快别在此丢人现眼！”一类的污言秽语一浪高过一浪。
此时平台正中已摆下紫檀香榻，巨大的遮阳伞一看便知代价不菲，上绣九凤求凰，活矫捷现，除了点头自羞，无以言表。
楼心月微微点头，“哦…可否明示？”
亭儿一看瞒不畴昔，站起家来，稍整衣冠，“方才是鄙人偶然惊扰了女人，这厢有礼了。”
楼心月一看面前的亭儿春秋与本身相仿，长的眉清目秀，打扮的也不像是琴师，接着说道，“公子不像操琴之人，莫非也晓得乐律？”
转过天来，几人早早梳洗打扮，递过拜帖，由一精美的丫头领着，终究进了这香盈袖。
说话间，一小哥引着一妙龄女人缓缓而来，女人手捧古琴，素衣薄如蝉翼，肌肤若隐若现，发髻高高盘起，搭一青丝大氅，半遮秀面、千呼百唤，此时楼下早已人声鼎沸。
萧萧马鸣长剑冷，蝶舞掌中袂飘香。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林善渊虽是清修之人，现在饮一口清茶，望着四边美景，也是有感而发。
“几位，先尝尝我香盈袖的雨前龙井，当与别处罚歧，稍后我家女人便至，多谢赏光。”小丫头非常客气，说完退下。
“那公子倒猜一猜，本女人苦衷为何？”这边步步紧逼。
双飞没想到楼心月如此的谦逊有礼，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还是亭儿眼明手快，从速站出来打个圆场，“师姐的《十面埋伏》只是占了出其不料的便宜，依鄙人看你们两个不分胜负、皆为空绝之才，哈哈…”先人有诗评曰：
付策从速摇起垂帘，拱手施礼，“四海帮付策见过楼大师，这几位是我帮的几个朋友，如有叨扰，还望恕罪。”
楼心月被面前这位二十几岁的少年深深佩服，想不到在这四层楼上，也不都是纨绔后辈、山野村夫，竟另有一个蓝颜知音，内心突突跳个不断，脸上却还是安静，“公子谬赞了，听你说了这很多，想必你的师姐定是操琴妙手，不知可否领教？”
“这位姐姐本来真是高人，心月诚服！”楼心月缓过神来，微微欠身。
“哈哈，林长老好雅兴。陵古形胜，晚望思辽远。白日余孤塔，青山见六朝。燕迷花底巷，鸦散柳阴桥。城下秦淮水，平平自涨潮。”亭儿也是接上一曲，世人叫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