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青藤先生
中年妇女闪出柜台,一把将男孩揽在怀里,顺手在其背上拍了一巴掌,嗔道:“南归,快把手里的纸鹤还给mm,不然今晚罚你立墙而睡!”
公子刚要奔角落而去,不想被迎来的掌柜拉住,转过甚来细细打量,发明这掌柜的本来玉貌花容,虽是平凡人打扮,却也明艳动听,涓滴看不出为人妻母的味道。
“既然不想来那就滚出去!”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氛围刹时凝固了很多,中年妇女赶紧抱紧了怀里的两个孩子,严峻的思虑着如何和缓一下氛围,免得触怒了这些人打将起来,几个月的店钱打了水漂。
上虚真人一聊拂尘,走上前去将老者搀起,“文长兄,我知你恨志难平,气度沉闷,但你看这朝堂之上,哪个不是郎当猪狗、酒囊饭袋!以你这般心性,即便入的堂去,也不会有人助你完平生之愿,我看倒不如与我一起,饮朝露、憩寒霜、浪江北、蔑帝皇,这是多么的清闲欢愉!”
再往上看,老者蓬头垢面,已分不清哪是髯毛哪是长发,虽看不清本来脸孔,但一双眼睛,异化着巴望与绝望,仿佛能看破万物普通,斜眯着欲坠的落日。
平生巧谄口腴多,休咎自招天不说。
上虚真人应道:“掌柜的,先筹措些上等的斋饭,最紧急的是要有两坛好酒,再清算两间上房!今晚我二人若聊得鼓起还望莫要打搅!”
今我不乐,蟋蟀在房。
伴着笑声,一个灰影掠过老者,脚尖在水面上点了几下,眨眼便到了河心,灰袍一抖,将宝剑支出怀中,接着在水上兜完一圈,飘回老者两丈开外站定。
乐以会兴,悲以别章。
“文长兄公然脾气中人,悲欢弹指间,令某佩服!火线不远即有堆栈,你我何不前去暂歇一晚,明天一早赶赴武当?”
“这有何难,你便把我武当全部乾虚宫搬走我也舍得,哈哈哈哈……”
傍晚的淮水河边,伴着悠悠的雁鸣,一个声音或低或高卷至耳旁,凝神细闻,但听歌者喝曰:
“哈哈哈哈,看来开言立说先要满足了这副臭皮郛才可!”
寻声而去,但见一老者斜卧堤前,一双草鞋许是久未修补,十趾尽露,在水里浸的久了倒也洁净;长衫随便的敞着,下半身浮在水中,竟引得鱼儿在其身边回旋,涓滴未被歌声惊扰。
“哎呦呦,我道是谁呢,本来是霸侯爷到了,快请快请,小二,从速好酒好肉服侍着!”掌柜的早传闻克日里有大族公子在其间嬉闹,终究认出了来人便是天下人尽恨的益王爷的三儿子朱常泛,仗着老子在宫中的职位,竟自夸霸侯,好事做尽、心狠手辣,忙赔起笑容谨慎对付着。
老者闻声昂首,透过面前的污发,目光竟变得不幸了起来,叹一口气,“上虚老弟,你不问世事久已,安知老夫的痛苦啊!”
文长见其郁郁寡欢,似有苦衷,刚要张口发问,此时打内堂闪出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男的十三四岁,端倪俊朗,在前面边跑边回身冲前面做臭着鬼脸,前面的女孩小两三岁的模样,调皮敬爱,边追边喊:“娘亲,你看哥哥又欺负我!”
“文长兄,你看如答应好,我武当西北五十里有一孤峰唤曰‘凤鸣’,环境甚是清幽,平时鲜有人至,峰顶有一草堂,乃是为记念嵇公叔夜所建,名‘一枝堂’,你便临时在此设馆授徒,一展平身所学,待到朝堂清平之时,入仕拜相、指导江山,岂不快哉!”
我酒既旨,我肴既臧。
说着又是一通豪饮,回身从身边埋着的泥沙里顺手起出一柄宝剑,踉跄着想要帮着本身站起,试了两次毕竟还是放弃了。
“老弟言之有理,你我速速前去!”
“玄虹啊玄虹,跟着我你可悔怨?去吧!去寻你的有缘人!”老者使出仅存的力量,奋力的将宝剑抛向河心。
人寿多少,逝如朝霜。
掌柜的回身瞅了瞅这肮脏的老者,倒也未露鄙夷之色,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两位稍等,我让人顿时筹办。”说罢便转回柜台。
目睹宝剑要穿水而没,但听一声轻喝:“文长兄,你虽自号青藤先生,怎的此时却没了青藤的固执不平?莫要悲观,你若豹隐,我中原难道无人了,哈哈哈哈……”。
本来是一道长,看年纪四十高低,灰袍灰靴,脸孔俊朗,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豪气,半尺的垂须似是颠末经心的梳理,借着晚风肆意的荡着,与手里的拂尘呼应成趣。
男孩听到这里只得把纸鹤递到追来的mm的手上,小女人倒是很欢畅,扬着粉嘟嘟的小脸,以一副胜利者的姿势,指着哥哥说道:“臭哥哥,还是娘亲对我最好,今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世道循环皆命数,恶人自有能人磨。
七年以后,初秋。
缓了半晌,只听老者呢喃道,“想我青藤先生徐文长,自大聪慧无双,六岁受《大学》,日诵千言,指掌之间,万言可就,而后拜入陈公彦成门下研习琴艺,遍败中原各路妙手,而后十载,随彭公应时仗剑行侠,凭着‘轩辕剑法’广结义胆,硬是挣得吵嘴两道几分薄面。自发好男儿当谋福天下人,恰逢而立之初,东南烽火迭起,随胡公梅林、戚帅纵横五载,奇计百出,倭患方平,本想着登堂入室,青史留名,何如已近知天命之年,却被连拒八次龙门,难道天要绝我?”
数年前华山论剑,为了不让武林盟主之位落入南蛮梵罗僧之手,与其力拼三百余招,不想最后被其用狼毒针所袭,死亡华山之巅,最后幸亏少林众僧用罗汉大阵将梵罗僧逼退,保得三点老衲夺得盟主之位,一向号令至今。自此武当传至上虚真人,虽不复当年之盛,但武当公子在江湖上行走倒也颇受恭敬。
来日苦短,去日苦长。
“好了好了,别闹了,没看到有客人在吗?快回内堂打闹。”中年妇女就势要将二人推回内堂。
正说着,老者扬起胸前的酒壶,豪放的洒在本身脸上,仿佛要吞尽人间的肮脏一样,大口的咽着,但仍有很多顺着脸颊滴落在枕着的石上,不断反响。
岂曰无感,忧为子忘。
时无重至,华不再阳。
见有客人进店,赶快笑容迎了出来,“两位客长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
约莫半柱香的工夫,二人来到柳村鸿运来堆栈,此村中清一色的百年垂柳,故名柳村,每逢四月柳絮纷飞,仿佛瑶池,相传已有千年之久。鸿运来堆栈位于村东,略显孤傲,掌柜的为一中年女性,虽年过半百但风味犹存,此时店里没有客人,正倚着柜台跟伴计聊些琐事。
下人们穿着富丽,各个哼哈,放肆至极,再看这位公子,更是了得,身着麒麟白泽蟒袍,头顶金丝瓦楞帽,脚踩踏云登天靴,右手摇着一把青云扇,左手捂着口鼻,一脸骄横的骂道:“今儿真他娘的倒霉,被这小崽子蹭脏了靴子不说,还他娘的错过了宿头,不然怎会来这类鸟不拉屎的鬼处所!”随行的下人大声的拥戴着。
听罢,老者眼神一亮,昂首一揖,声音也显得欢畅了很多,“如此甚好,全凭老弟指导,老夫忸捏,竟胡涂至此!”回身捡起玄虹宝剑,心疼的擦去沾着的泥沙,对着宝剑呵呵一笑:“当真舍不得,此生再不负你!”忽的楞了一下,肚中传来咕噜一声,两人四目相对!
短歌可咏,长夜无荒。
“上虚老弟的萧洒老夫佩服,怎奈平生所学若不播及先人、造福万民,实在遗憾,若无此挂,老夫恐已离世久已。”老者仍不甘心。
置酒高堂,悲歌临觞。
本来来者竟是武当第三代掌门的上虚真人,百年前恰逢元末乱世,武当鼻祖张三丰本着济世救民之心在太岳开山立派,自命清虚真人,并凭着百岁之时自创的太极神功名震江湖,一时无二,后因厌倦江湖纷争升天四方,将武当拜托于二代掌门元虚真人。
忽的店门被人一脚踢开,先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乞丐被人踹个踉跄跌了出去,紧跟着六七个下人簇拥着一四十岁高低的公子踱步进店。
“那是天然,这位道长,本店自酿的柳叶青但是远近闻名啊,先来两坛解解乏可好?”
“便是掌柜的诚邀,我便赏你几分薄面,嘿嘿嘿嘿……”公子色心顿起,面露邪笑,伸手便要摸向妇人玉面。恰是:
说话间二人已飘至百米开外,风中传来老者的声音“上虚老弟,老夫现现在身无长物,这酒菜连同我开馆的资财你看先赊我二百两如何?”
道长将宝剑掷回老者,随口说道:“文长兄,想这玄虹跟了你足有二十余年了吧,从未见你如此待它,此剑甚有灵性,且在西峡谷、函谷关两次救你性命,你怎忍心弃它?”
苹以春晖,兰以秋芳。
“如此甚好,快去快去,老夫都等得急了!”徐文长连连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