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献宝

赵雨杉道：“才倒瞥见他了：穿戴衣裳出去了，不知那边去。”王夫人点头叹道：“你可晓得一件奇事?金钏儿俄然投井死了！”赵雨杉见说，道：“如何好好儿的投井?这也奇了。”王夫人道：“原是前日他把我一件东西弄坏了，我一时活力，打了他两下子，撵了下去。我只说气他几天，还叫他上来，谁知他这么气性大，就投井死了。岂不是我的罪恶！”赵雨杉笑道：“姨娘是慈悲人，当然是这么想。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负气投井，多数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当中儿玩，失了脚掉下去的。他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天然要到各处去玩玩逛逛儿，岂有如许大气的理?即使有如许大气，也不过是个胡涂人，也不为可惜。”

陈政见他惶悚，应对不似昔日，本来无气的，这一来倒生了三分气。方欲说话，忽有门上人来回：“忠顺亲王府里有人来，要见老爷。”陈政听了，心下迷惑，悄悄思忖道：“平日并不与忠顺府来往，为甚么本日打发人来？”一面想，一面命：“快请厅上坐。”仓猝进内换衣。出来访问时，倒是忠顺府长府官，一面相互见了礼，归坐献茶。未及叙谈，那长府官先就说道：“下官此来，并非擅造潭府，皆因受命而来，有一件事相求。看王爷面上，敢烦老先生做主，不但王爷知情，且连下官辈亦感激不尽。”陈政听了这话，摸不着脑筋，忙陪笑起家问道：“大人既奉王命而来，不知有何见谕?望大人宣明，门生好遵谕承办。”

王夫人点头叹道：“固然如此，到底我内心不安！”赵雨杉笑道：“姨娘也不劳体贴。非常过不去，不过量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尽了主仆之情了。”王夫人道：“才刚我赏了五十两银子给他妈，原要还把你姐妹们的新衣裳给他两件装裹，谁知可巧都没有甚么新做的衣裳，只要你林mm做生日的两套。我想你林mm那孩子，平日是个故意的，何况他也三灾八难的，既说了给他作生日，这会子又给人去装裹，岂不忌讳?因这么着，我才现叫裁缝赶着做一套给他。如果别的丫头，赏他几两银子，也就完了。金钏儿固然是个丫头，平日在我跟前，比我的女孩儿差未几儿！”口里说着，不觉流下泪来。赵雨杉忙道：“姨娘这会子何用叫裁缝赶去。我前日倒做了两套，拿来给他，岂不费事?何况他活的时候儿也穿过我的旧衣裳，身量也相对。”王夫人道：“固然如许，莫非你不忌讳？”赵雨杉笑道：“姨娘放心，我向来不计算这些。”一面说，一面起家就走。王夫人忙叫了两小我跟赵雨杉去。

却说王夫人唤上金钏儿的母亲来，拿了几件簪环劈面赏了，又叮咛：“请几众和尚念佛超度他。”金钏儿的母亲磕了头，谢了出去。

本来柳敬宣会过雨村返来，闻声金钏儿害羞他杀，心中早已五内摧伤，出去又被王夫人数说经验了一番，也无可回说。瞥见赵雨杉出去，方得便走出，茫然不知何往，背动手，低着头，一面感慨，一面渐渐的信步走至厅上。刚转过屏门，不想劈面来了一人正往里走，可巧撞了个满怀。只听那人喝一声：“站住！”柳敬宣唬了一跳，昂首看时，不是别人，倒是他父亲。早不觉倒抽了一口冷气，只得垂手一旁站着。陈政道：“好端端的，你低头沮丧的甚么?方才雨村来了要见你，那半天赋出来!既出来了，全无一点慷慨挥洒的辞吐，还是委委琐琐的。我看你脸上一团私欲愁闷气色!这会子又嗳声感喟，你那些还不敷、还不安闲?无端如许，是甚么原故？”柳敬宣平日固然吵嘴聪明，此时一心却为金钏儿感慨，恨不得也身逃亡殒；现在见他父亲说这些话，究竟未曾听明白了，只是怔怔的站着。

陈政听了这话，又惊又气，即命唤柳敬宣出来。柳敬宣也不知是何原故，忙忙赶来，陈政便问：“该死的主子!你在家不读书也罢了，如何又做出这些没法无天的事来!那琪官现是忠顺王爷驾前承奉的人，你是多么草泽，无端引逗他出来，现在祸及于我！”柳敬宣听了，唬了一跳，忙回道：“实在不知此事。究竟‘琪官’两个字，不知为何物，况更加以‘引逗’二字！”说着便哭。陈政未及开口，只见那长府官嘲笑道：“公子也不必隐饰。或藏在家，或知其下落，早说出来，我们也少受些辛苦，岂不念公子之德呢！”柳敬宣连说：“实在不知。恐是讹传，也未见得。”那长府官嘲笑两声道：“现有证据，必然当着垂白叟说出来，公子岂不亏损?既说不知，此人那红汗巾子怎获得了公子腰里？”

一时赵雨杉取了衣服返来，只见柳敬宣在王夫人中间坐着垂泪。王夫人正才说他，因见赵雨杉来了，就掩开口不说了。赵雨杉见此情状，察言观色，早知觉了七八分。因而将衣服交明王夫人，王夫人便将金钏儿的母亲叫来拿了去了。

那长府官嘲笑道：“也不必承办，只用老先生一句话就完了。我们府里有一个做小旦的琪官，一贯好幸亏府，现在竟三五日不见归去，各处去找，又摸不着他的门路。是以各处查访，这一城内十停人倒有八停人都说：他克日和衔玉的那位公子相与甚厚。下官辈听了，尊府不比别家，能够擅来讨取，是以启明王爷。王爷亦说：‘如果别的伶人呢，一百个也罢了；只是这琪官，随机应对，谨慎老成，甚合我白叟家的表情，断断少不得此人。’故此求老先生转致公子，请将琪官放回：一则可慰王爷谆谆奉恳之意，二则下官辈也可免劳累求觅之苦。”说毕，忙打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