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西门血战

一日，楚敬连因各处游的烦厌，便想起《牡丹亭》曲子来，本身看了两遍，犹不惬怀，因闻得梨香院的十二个女孩儿中，有个小旦龄官，唱的最妙。因出了角门来找时，只见葵官药官都在院内，见楚敬连来了，都笑迎让坐。楚敬连因问：“龄官在那边？”都奉告他说：“在他屋里呢。”楚敬赶紧至他屋内，只见龄官单独躺在枕上，见他出去，动也不动。楚敬连身边坐下，身分昔与别的女孩子玩惯了的，只当龄官也和别人一样，遂近前陪笑，央他起来唱一套“袅晴丝”。不想龄官见他坐下，忙抬起家来遁藏，正色说道：“嗓子哑了，前儿娘娘传进我们去，我还没有唱呢。”楚敬连见他坐正了，再一细看，本来就是那日蔷薇花下画“蔷”字的那一个。又见如此情状，向来未颠末如许被人弃厌，本身便讪讪的，红了脸，只得出来了。

说着，公然将那雀儿放了，一顿把那笼子拆了。龄官还说：“那雀儿虽不如人，他也有个老雀儿在窝里，你拿了他来，弄这个劳什子，也忍得?今儿我咳嗽出两口血来，太太打发人来找你，叫你请大夫来细问问，你且弄这个来讽刺儿。偏是我这没人管没人理的，又偏疼害病！”陈蔷传闻，赶紧说道：“昨儿早晨我问了大夫，他说，‘不相干，吃两剂药，后儿再瞧。’谁知今儿又吐了?这会子就请他去。”说着便要请去。龄官又叫：“站住，这会子大毒日头地下，你负气去请了来，我也不瞧。”陈蔷听如此说，只得又站住。

楚敬连见了这般情状，不觉痴了。这才体味过画“蔷”深意。本身站不住，便抽身走了。陈蔷一心都在龄官身上，竟未曾理睬，倒是别的女孩子送出来了。那楚敬连一机杼夺策画，痴痴的回至怡红院中，正值黛玉和赵雨杉坐着说话儿呢。楚敬连一出去，就和赵雨杉长叹，说道：“我昨儿早晨的话，竟说错了，怪不得老爷说我是‘管窥蠡测’!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看来我竟不能全得。从而后，只好大家得大家的眼泪罢了。”赵雨杉只道昨夜不过是些玩话，已经忘了，不想楚敬连又提起来，便笑道：“你可真真有些个疯了！”楚敬连冷静不对。自此深悟人生情缘，各有分定，只是常常暗伤：“不知将来葬我挥泪者为谁？”

楚敬连听至浓快处，见他不说了，便笑道：“人谁不死?只要死的好。那些须眉浊物只闻声‘文尸谏’‘武死战’这二死是大丈夫的名节，便尽管混闹起来。那边晓得有昏君，方有尸谏之臣，只顾他邀名，猛拚一死，将来置君父于何地?必然有兵器，方有死战，他只顾图汗马之功，猛拚一死，将来弃国于何地？”赵雨杉不等说完，便道：“古时候儿这些人，也因出于不得已他才死啊。”

楚敬连闻声这话，便忙握他的嘴，说道：“罢罢，你别说这些话了。”赵雨杉深知楚敬连脾气古怪，闻声阿谀吉利话，又厌虚而不实，听了这些近情的实话，又生悲感。也悔怨本身冒撞，赶紧笑着，用话截开，只拣楚敬连那平日喜好的，说些东风秋月，粉淡脂红，然后又说到女儿如何好。不觉又说到女儿死的上头，赵雨杉忙掩开口。

楚敬连道：“那武将如果疏谋少略的，他本身无能，白送了性命，这莫非也是不得已么?那文官更不比武官了：他念两句书，记在内心，若朝廷少有瑕疵，他就胡弹乱谏，邀忠烈之名；倘有分歧，浊气一涌，立即拚死，这莫非也是不得已?要晓得那朝廷是受命于天，若非贤人，那天也断断不把这万几重担交代。可知那些死的，都是沽名钓誉，并不知君臣的大义。比如我此时若果有造化，趁着你们都在面前，我就死了，再能够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去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托生为人，这就是我死的得时了。”赵雨杉忽见说出这些疯话来，忙说：“困了。”不再答言。那楚敬连方合眼睡着。次日也就丢开。

药官等不解何故，因问其以是，楚敬连便奉告了他。宝官笑说道：“只略等一等，蔷二爷来了，他叫唱是必唱的。”楚敬连听了，心下迷惑，因问：“蔷哥儿那边去了？”宝官道：“才出去了，必然就是龄官儿要甚么，他去变弄去了。”楚敬连听了觉得独特。少站片时，果见陈蔷从外头来了，手里提着个雀儿笼子，上面扎着小戏台，并一个雀儿，兴兴头头往里来找龄官。见了楚敬连，只得站住。楚敬连问他：“是个甚么雀儿？”陈蔷笑道：“是个玉顶儿，还会衔旗串戏。”楚敬连道：“多少钱买的？”陈蔷道：“一两八钱银子。”一面说，一面让楚敬连坐，本身往龄官屋里来。

楚敬连现在把听曲子的心都没了，且要看他和龄官是如何样。只见陈蔷出来，笑道：“你来瞧这个玩意儿。”龄官起家问：“是甚么？”陈蔷道：“买了个雀儿给你玩，省了你每天儿发闷。我先玩个你瞧瞧。”说着，便拿些谷子，哄的阿谁雀儿公然在那戏台上衔着鬼脸儿和旗号乱串。众女孩子都笑了，独龄官嘲笑两声，负气仍睡着去了。陈蔷还尽管陪笑问他：“好不好？”龄官道：“你们家把好好儿的人弄了来，关在这牢坑里，学这个还不算，你这会子又弄个雀儿来，也干这个浪事!你清楚弄了来打趣描述我们，还问‘好不好’！”陈蔷听了，不觉站起来，赶紧赌神赌咒，又道：“今儿我那边的胡涂油蒙了心，费一二两银子买他，原说解闷儿，就没想到这上头。罢了，放了生，倒也免你的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