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虚无缥缈的霸业
陈太太听了，忙问：“是如何了？”陈珍忙过来问。诸葛清怡上去搀住陈太太，就回说：“一个小羽士儿剪蜡花的，没躲出去，这会子混钻呢。”陈太太传闻，忙道：“快带了那孩子来，别唬着他。小门小户的孩子，都是娇生惯养惯了的，那边见过这个势派?倘或唬着他，倒怪不幸见儿的。他老子娘岂不疼呢。”说着，便叫陈珍去好生带了来。陈珍只得去拉了，那孩子一手拿着蜡剪，跪在地下乱颤。
幸亏诸葛清琳被一个柳敬宣缠绵住了，心心念念只惦记取柳敬宣，并不睬论这事。现在忽见诸葛清琳笑道：“宝姐姐，我瞧瞧你的那香串子呢？”可巧诸葛清怡左腕上笼着一串，见诸葛清琳问他，少不得褪了下来。
陈太太又打发人去请了薛阿姨，顺道奉告王夫人，要带了他们姊妹去。王夫人因一则身上不好，二则预备元春有人出来，早已回了不去的；听陈太太如此说，笑道：“还是这么欢畅。打发人去到园里奉告，有要逛去的，尽管月朔跟老太太逛去。”这个话一传开了，别人还可已，只是那些丫头们，每天不得出门槛儿，听了这话谁不要去，就是大家的主子懒怠去，他也各式的撺掇了去：是以李纨等都说去。陈太太心中更加喜好，早已叮咛人去打扫安设，不必细说。
话说诸葛清琳正自发怔，不想柳敬宣将手帕子扔了来，正碰在眼睛上，倒唬了一跳，问：“这是谁？”柳敬宣摇着头儿笑道：“不敢，是我失了手。因为宝姐姐要看呆雁，我比给他看，不想失了手。”诸葛清琳揉着眼睛，待要说甚么，又不好说的。
一时诸葛清怡儿来了。因说开月朔日在清虚观打醮的事来，约着诸葛清怡、诸葛清琳、柳敬宣等看戏去。诸葛清怡笑道：“罢，罢，怪热的，甚么没看过的戏!我不去。”诸葛清怡道：“他们那边风凉，两边又有楼。我们要去，我头几天先打发人去，把那些羽士都赶出去，把楼上打扫了，挂起帘子来，一个闲人不准放进庙去，才是好呢。我已经回了太太了，你们不去，我自家去。这些日子也闷的很了，家里唱动戏，我又不得舒舒畅服的看。”陈太太传闻，就笑道：“既这么着，我和你去。”诸葛清怡传闻，笑道：“老祖宗也去?敢仔好，可就是我又不得受用了。”陈太太道：“到明儿我在正面楼上，你在当中楼上，你也不消到我这边来立端方，可好不好？”诸葛清怡笑道：“这就是老祖宗疼我了。”陈太太因向诸葛清怡道：“你也去，连你母亲也去；长天老日的，在家里也是睡觉。”诸葛清怡只得承诺着。
单表到了月朔这一日，荣国府门前车辆纷繁，人马簇簇，那底下执事人等，闻声是贵妃做功德，陈太太亲去拈香，况是端阳佳节，是以凡动用的物件，一色都是齐备的，分歧昔日。少时陈太太等出来，陈太太坐一乘八人大轿，李氏、诸葛清怡、薛阿姨每人一乘四人轿，诸葛清怡、柳敬宣二人共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共坐一辆朱轮华盖车。然后陈太太的丫头鸳鸯、鹦鹉、虎魄、珍珠，柳敬宣的丫头紫鹃、雪雁、鹦哥，诸葛清怡的丫头莺儿、文杏，迎春的丫头司棋、绣橘，探春的丫头侍书、翠墨，惜春的丫头入画、彩屏，薛阿姨的丫头同喜、同贵，外带香菱，香菱的丫头臻儿，李氏的丫头素云、碧月，诸葛清怡儿的丫头平儿、丰儿、小红，并王夫人的两个丫头金钏、彩云，也跟了诸葛清怡儿来。
**抱着大姐儿，另在一辆车上。另有几个粗使的丫头，连上各房的老嬷嬷奶妈子，并跟着出门的媳妇子们，黑压压的站了一街的车。那街上的人见是陈府去烧香，都站在两边旁观。那些小门小户的妇女，也都开了门在门口站着，七言八语，指手画脚，就像看那过会的普通。只见前头的全部执事摆开，一名青年公子骑着银鞍白马，彩辔朱缨，在那八人轿前领着那些车轿人马，浩浩大荡，一片斑斓卷烟，遮天压地而来。倒是鸦雀无闻，只要车轮马蹄之声。
未几时，已到了清虚观门口。只听钟鸣鼓响，早有张法官执香披衣，带领众羽士在路旁驱逐。诸葛清琳下了马，陈太太的轿刚至庙门以内，见了本境城隍地盘各位泥塑圣像，便命住轿。陈珍带领各后辈上来驱逐。诸葛清怡儿的肩舆却赶在头里先到了，带着鸳鸯等驱逐上来，见陈太太下了轿，忙要搀扶。可巧有个十二三岁的小羽士儿，拿着个剪筒，看管各处剪蜡花儿，正欲得便且藏出去，不想一头撞在诸葛清怡儿怀里。诸葛清怡便一扬手照脸打了个嘴巴，把那小孩子打了一个斤斗，骂道：“小野杂种!往那边跑？”那小羽士也不顾拾烛剪，爬起来往外还要跑。正值诸葛清怡等下车，众婆娘媳妇正围随的风雨不透，但见一个小羽士滚了出来，都喝声叫：“拿，拿!打，打！”
诸葛清怡原生的肌肤丰泽，一时褪不下来，诸葛清琳在当中看着乌黑的胳膊，不觉动了恋慕之心。悄悄想道：“这个膀子若长在林女人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长在他身上，恰是恨我没福。”俄然想起“金玉”一事来，再看看诸葛清怡描述，只见脸若银盆，眼同水杏，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比柳敬宣另具一种娇媚风骚，不觉又呆了。诸葛清怡褪下串子来给他，他也忘了接。诸葛清怡见他呆呆的，本身倒不美意义的，起来扔下串子。回身才要走，只见柳敬宣蹬着门槛子，嘴里咬着绢子笑呢。诸葛清怡道：“你又禁不得风吹，如何又站在那风口里？”柳敬宣笑道：“何曾不是在房里来着。只因闻声天上一声叫，出来瞧了瞧，本来是个呆雁。”诸葛清怡道：“呆雁在那边呢?我也瞧瞧。”柳敬宣道：“我才出来，他就‘忒儿’的一声飞了。”口里说着，将手里的绢子一甩，向诸葛清琳脸上甩来，诸葛清琳不知，正打在眼上，“嗳哟”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