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阴谋

这日乃五七正五日上，那应佛僧正开方破狱，传灯照亡，参阎君，拘都鬼，延请地藏王，开金桥，引幢幡；那羽士们正伏章申表，朝三清，叩玉帝；神僧们行香，放焰口，拜水忏；又有十二众青年尼僧，搭绣衣，红鞋，在灵前默诵接引诸咒：非常热烈。那诸葛清怡晓得本日的客很多，寅正便起来梳洗。及清算完整，换衣盥手，喝了几口**，漱口已毕，恰是卯正二刻了。来旺媳妇带领世人服侍已久。诸葛清怡出至厅前，上了车，前面一对明角灯，上写“荣国府”三个大字。来至宁府大门首，门灯朗挂，两边一色绰灯，照如白天，白汪汪穿孝家人两行侍立，请车至正门上，小厮退去，众媳妇上来揭起车帘。

上官太野便命人取了八贝勒府的对牌来，命上官云英送与诸葛清怡，说道：“mm爱如何就如何样办，要甚么，尽管拿这个取去，也不必问我。只求别用心替我省钱，要都雅为上；二则也同那府里一样待人才好，不要用心怕人抱怨。只这两件外，我再没不放心的了。”诸葛清怡不敢就接牌，只看着王夫人，王夫人道：“你大哥既这么说，你就照看照看罢了。只是别自作主张，有了事打发人问你哥哥嫂子一声儿要紧。”上官云英早向上官太野手里接过对牌来，强递与诸葛清怡了。上官太野又问：“mm还是住在这里，还是每天来呢?如果每天来，更加辛苦了。我这里赶着清算出一个院落来，mm住过这几日，倒安稳。”诸葛清怡笑说：“不消，那边也离不得我，倒是每天来的好。”上官太野说：“也罢了。”然后又说了一回闲话，方才出去。

说毕，又叮咛按数发茶叶、油烛、鸡毛掸子、笤帚等物，一面又搬取家伙：桌围、椅搭、坐褥、毡席、痰盒、脚踏之类。一面交发，一面提笔登记，或人管某处，或人领物件，开的非常清楚。世人领了去，也都有了投奔，不似先时只拣便宜的做，剩下苦差没个招揽，各房中也不能趁乱丢失东西。便是人来客往，也都温馨了，不比先前混乱无眉目：统统苟安盗取等弊，一概都蠲了。

一时女眷散后，王夫人因问诸葛清怡：“你今儿如何样？”诸葛清怡道：“太太尽管请归去；我须得先理出一个眉目来才回得去呢。”王夫人传闻，便先同邢夫人归去，不在话下。这里诸葛清怡来至三间一所抱厦中坐了。因想：头一件是人丁稠浊，丢失东西；二件，事无专管，临期推委；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能服钤束，无脸者不能长进。此五件实是宁府中民风。

话说八贝勒府中都总管赖升闻知内里委请了诸葛清怡，因传齐同事人等，说道：“现在请了西府里琏二奶奶办理内事，倘或他来支取东西，或是说话，谨慎服侍才好。每日大师早来晚散，宁肯辛苦这一个月，过后再安息，别把老脸面扔了。那是个驰名的烈货，脸痛心硬，一时恼了不认人的！”世人都道：“说的是。”又有一个笑道“论理，我们里头也得他来整治整治，都忒不像了。”正说着，只见来旺媳妇拿了对牌来领报告经文榜纸，票上开着数量。世人赶紧让坐倒茶，一面命人按数取纸。来旺抱着同来旺媳妇一起来至仪门，方交与来旺媳妇本身抱出来了。

诸葛清怡本身威重令行，心中非常对劲。因见尤氏犯病，上官太野也过于哀思，不大进饮食，本身每日从那府中熬了百般细粥，精彩小菜，令人送过来。上官太野也别的叮咛每日奉上等菜到抱厦内，单预备诸葛清怡。诸葛清怡不畏勤奋，每天定时候过来，点卯理事，独在抱厦内起坐，不与众妯娌合群，便有女眷来往也不迎送。

诸葛清怡即命彩明钉造册簿，立即传了赖升媳妇，要家口花名册检察，又限明日一早传齐家人媳妇进府听差。大抵点了一点数量单册，问了赖升媳妇几句话，便坐车回家。至次日卯正二刻，便过来了。那八贝勒府中老婆媳妇早已到齐，只见诸葛清怡和赖升媳妇分拨世人执事，不敢擅入，在窗外探听。闻声诸葛清怡和赖升媳妇道：“既托了我，我就说不得要讨你们嫌了。我可比不得你们奶奶好性儿，诸事由得你们。再别说你们‘这府里原是这么样’的话，现在可要依着我行。错我一点儿，管不得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一例明净处治。”说罢，便叮咛彩明念花名册，按名一个一个叫出去看视。一时看完，又叮咛道：“这二十个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日在内单管亲朋来往倒茶，别的事不消管。这二十个也分作两班，每日单管本家亲戚茶饭，也不管别的事。这四十小我也分作两班，单在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随起举哀，也不管别的事。这四小我专在内跑堂收管杯碟茶器，要少了一件，四人分赔。这四小我单管酒饭器皿，少一件也是分赔。这八小我单管收祭礼。这八个单管各处灯油、蜡烛、纸札，我一总支了来，交给你们八小我，然后按我的数儿往各处罚派。这二十个每日轮番各处上夜，看管流派，监察火烛，打扫处所。这下剩的按房分开，或人守某处，某处统统桌椅古玩起，至于痰盒掸子等物，一草一苗，或丢或坏，就问这看管的赔补。赖升家的每日揽总检察，或有偷懒的，打赌吃酒打斗拌嘴的，立即拿了来回我。你要徇情，叫我查出来，三四辈子的老脸，就顾不成了。现在都有了定规，今后那一行乱了，只和那一行计帐。平日跟我的人，随身俱有钟表，非论大小事，都有必然的时候。反正你们上房里也偶然候钟：卯正二刻我来点卯；巳正吃早餐；凡有领牌回事，只在午初二刻；戌初烧过傍晚纸，我亲到各处查一遍，返来上夜的交明钥匙。第二日还是卯正二刻过来，说不得我们大师辛苦这几日罢，事完了你们大爷天然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