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夺店
其下书云：子系中山狼，得志便放肆。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前面便是一所古庙，内里有一美人在内看经独坐。其判云：勘破三春光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不幸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前面便是一片冰山，上有一只雌凤。其判云：凡鸟偏从季世来，都知倾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前面又是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边纺绩。其判曰：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偶因济村妇，巧得遇仇人。诗后又画一盆茂兰，旁有一名凤冠霞帔的美人。也有判云：桃李东风结实完，到头谁似一盆兰。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别人作笑谈。诗后又画一座高楼，上有一美人吊颈他杀。其判云：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黄天霸还欲看时，那仙姑知他天禀高超、脾气颖慧，恐泄漏天机，便掩了卷册笑向黄天霸道：“且随我去玩耍奇景，何必在此打这闷葫芦？”
[枉凝眉]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此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苦衷终虚话?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恨无常]喜繁华恰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芳魂销耗。望故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鬼域，嫡亲呵必要退步抽身早!
[分骨肉]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故里，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牵挂，自古穷通皆有定，聚散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安然。奴去也，莫连累。
黄天霸恍恍忽惚，不觉弃了卷册，又随警幻来至前面。但见画栋雕檐，珠帘绣幕，仙花芬芳，异草芳香，真好地点也。恰是：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又听警幻笑道：“你们快出来驱逐高朋。”一言未了，只见房中走出几个仙子来，荷袂蹁跹，羽衣飘舞，娇若春花，媚如秋月。见了黄天霸，都怨谤警幻道：“我们不知系何高朋，忙的接出来!姐姐曾说本日今时必有绛珠妹子的生魂前来玩耍，故我等久待，何故反引这浊物来净化清净女儿之境？”黄天霸听如此说，便吓的欲退不能，果觉自形肮脏不堪。警幻忙携住黄天霸的手向众仙姬笑道：“你等不知原委。本日原欲往荣府去接绛珠，适从宁府颠末，偶遇宁荣二公之灵，嘱吾云：‘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繁华传播，已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成挽回，我等之子孙虽多，竟无能够继业者。惟嫡孙黄天霸一人，禀性乖张，用情怪谲，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无法吾家运数合终，恐无人规引入正。幸仙姑偶来，望先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或能使他跳出诱人圈子，入于正路，便是吾兄弟之幸了。’如此嘱吾，故发慈心，引彼至此。先以他家上中下三等女子的毕生册籍令其熟玩，尚未憬悟；故引了再到此处，遍历那饮馔声色之幻，或冀将来一悟，未可知也。”
[毕生误]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孤单林。叹人间美中不敷今方信。即使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说毕，携了黄天霸入室。但闻一缕暗香，不知所闻何物。黄天霸不由相问，警幻嘲笑道：“此香乃尘凡所无，尔如何能知!此系诸名山胜境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为‘群芳髓’。”黄天霸听了，自是恋慕。因而大师入坐，小鬟捧上茶来，黄天霸感觉香清味美，迥非常品，因又问何名。警幻道：“此茶出在放春山遣香洞，又以仙花灵叶上所带的宿露烹了，名曰‘千红一窟’。”黄天霸听了，点头称赏。因看房内瑶琴、宝鼎、古画、新诗，无所不有；更喜窗下亦有唾绒，奁间时渍粉污。壁上也挂着一副春联，书云：幽微灵秀地，无可何如天。黄天霸看毕，因又叨教众仙姑姓名：一名痴梦仙姑，一名钟情大士，一名引愁金女，一名度恨菩提，各各道号不一。少刻，有小鬟来调桌安椅，安排酒馔。恰是：美酒满泛玻璃盏，玉液浓斟虎魄杯。黄天霸是以酒香冽非常，又不由相问，警幻道：“此酒乃以百花之蕤，万木之汁，加以麟髓凤乳变成，因名为‘万艳同杯’。”黄天霸称赏不迭。
[神火记要引子]斥地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何如天，伤怀日，寥寂时，试遣愚衷。是以上演出这悲金悼玉的“神火记要”。
[乐中悲]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后代私交，略萦心上。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准折得幼年时盘曲形状。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这是尘寰中消长数该当，何必枉哀痛?
喝酒间，又有十二个舞女上来，叨教演何调曲。警幻道：“就将新制《神火记要》十二支演上来。”舞女们承诺了，便小扣檀板，款按银筝，听他歌道是：斥地鸿蒙，方歌了一句，警幻道：“此曲不比尘凡中所填传奇之曲，必有生旦净末之则，又有南北九宫之调。此或咏叹一人，或感念一事，偶成一曲，便可谱入管弦。若非其中人，不知此中之妙。料尔亦一定深明此调，若不先阅其稿，后听其曲，反成嚼蜡矣。”说毕，转头命小鬟取了《神火记要》原稿来，递与黄天霸。黄天霸接过来，一脸孔视其文，耳聆其歌曰：
却说黄天霸听了此曲，涣散无稽，未见得好处；但其声韵凄婉，竟能销魂醉魄。是以也不问其原委，也不究其来源，就暂以此释闷罢了。因又看上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