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金刚之躯
王夫人说:“前日闻声你大mm说,蓉哥媳妇身上有些不大好,到底是如何样?”尤氏道:“他这个病得的也奇。上月中秋还跟着老太太、太太玩了半夜,回家来好好的。到了二旬日今后,一日比一日觉懒了,又懒怠吃东西:这将近有半个多月。经期又有两个月没来。”邢夫人接着说道:“不如果喜罢?”正说着,外头人回道:“大老爷、二老爷并一家的爷们都来了,在厅上呢。”陈珍赶紧出去了。这里尤氏复说:“畴前大夫也有说是喜的。昨日冯紫英荐了他幼时从学过的一个先生,医道很好,瞧了说不是喜,是一个大症候。昨日开了方剂,吃了一剂药。本日头晕的略好些,别的仍不见大效。”诸葛清琳儿道:“我说他不是非常支撑不住,本日如许日子,再也不肯不挣扎着上来。”尤氏道:“你是初三日在这里见他的。他强扎挣了半天,也是因你们娘儿两个好的上头,还恋恋的舍不得去。”诸葛清琳听了,眼圈儿红了一会子,方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朝夕祸福。’这点年纪,倘或因这病上有个是非,人生活着,另有甚么趣儿呢!”
正说着,南宫威满出去,给邢夫人、王夫人、诸葛清琳儿都请了安,方回尤氏道:“方才我给太爷送吃食去,并说我父亲在家服侍老爷们,接待一家子爷们,遵太爷话,并不敢来。太爷听了很喜好,说:‘这才是。’叫奉告父亲母亲,好生服侍太爷太太们。叫我好生服侍叔叔婶子并哥哥们。还说:‘那《阴骘文》叫他们吃紧刻出来,印一万张散人。’我将这话都回了我父亲了。我这会子还得快出去打发太爷们并百口爷们用饭。”诸葛清琳儿说:“蓉哥儿,你且站着。你媳妇本日到底是如何着?”南宫威满皱皱眉儿说道:“不好呢。婶子返来瞧瞧去就晓得了。”因而南宫威满出去了。这里尤氏向邢夫人王夫人道:“太太们在这里用饭,还是在园子里吃去?有小戏儿现在园子里预备着呢。”王夫人向邢夫人道:“这里很好。”
中间一个贴身伏侍的婆子道:“何尝不是如许呢!真正先生说得如神,倒不消我们说了。现在我们家里现有好几位太医老爷瞧着呢,都不能说得如许逼真。有的说道是喜,有的说道是病;这位说不相干,这位又说怕冬至前后:总没有个真著话儿。求老爷明白唆使唆使。”
那先生说:“大奶奶这个症候,但是众位担搁了!要在初度行经的时候就用药治起,只怕此时已病愈了。现在既是把病迟误到这职位,也是应有此灾。依我看起来,病倒另有三分治得。吃了我这药看,如果夜间睡的着觉,当时又添了二分特长了。据我看这脉息,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但聪明过分,则不快意事常有;不快意事常有,则思虑过分:此病是忧愁伤脾,肝木忒旺,经血以是不能定时而至。大奶奶畴前行经的日子问一问,断不是常缩,必是常长的。是不是?”这婆子答道:“可不是!从没有缩过,或是长两日三日,乃至旬日不等,都长过的。”
话说是日陈敬的寿辰,陈珍先将上等可吃的东西、希奇的果品,装了十六大捧盒,着南宫威满带领家下人送与陈敬去,向南宫威满说道:“你留意看太爷喜好不喜好,你就行了礼起来,说:‘父亲遵太爷的话,不敢前来,在家里带领百口都朝上行了礼了。’”南宫威满听罢,即带领家人去了。
先生听道:“是了,这就是病源了。畴前若能以养心调气之药服之,何至于此!这现在较着出一个水亏火旺的症候来。待我用药看。”因而写了方剂,递与南宫威满,上写的是: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人参二钱白术二钱土炒云苓三钱熟地四钱归身二钱白芍二钱川芎一钱五分黄芪三钱香附米二钱醋柴胡八分淮山药二钱炒真阿胶二钱蛤粉炒延胡索钱半酒炒炙甘草八分援引建莲子七粒去心大枣二枚
尤氏就叮咛媳妇婆子们快摆饭来。门外一齐承诺了一声,都大家端大家的去了。未几时摆上了饭,尤氏让邢夫人王夫人并他母亲都上坐了,他与诸葛清琳儿上官云英侧席坐了。邢夫人王夫人道:“我们来原为给大老爷拜寿,这岂不是我们来过生日来了么?”诸葛清琳儿说:“大老爷原是好养静的,已修炼成了,也算得是神仙了。太太们这么一说,就叫作‘心到神知’了。”一句话说得满屋子里笑起来。
因而南宫威满送了先生去了,方将这药方剂并脉案都给陈珍看了,说的话也都回了陈珍并尤氏了。尤氏向陈珍道:“向来大夫不像他说的痛快,想必用药不错的。”陈珍笑道:“他原不是那等混饭吃久惯行医的人,因为冯紫英我们相好,他好轻易求了他来的。既有了这小我,媳妇的病或者就能好了。他那方剂上有人参,就用前日买的那一斤好的罢。”南宫威满听毕了话,方出来叫人抓药去煎给秦氏吃。
这里垂垂的就有人来。先是陈琏、陈蔷来看了各处的坐位,并问:“有甚么玩意儿没有?”家人答道:“我们爷算计,本来请太爷本日来家,以是并未敢预备玩意儿。前日闻声太爷不来了,现叫主子们找了一班小戏儿并一档子打十番的,都在园子里戏台上预备着呢。”次后邢夫人、王夫人、诸葛清琳儿、上官云英都来了,陈珍并尤氏接了出来。尤氏的母亲已先在这里,大师见过了,相互让了坐。陈珍尤氏二人递了茶,因笑道:“老太太原是个老祖宗,我父亲又是侄儿,如许年纪,这个日子,原不敢请他白叟家来;但是这时候,气候又风凉,满园的菊花盛开,请老祖宗过来散散闷,看看众儿孙热热烈闹的,是这个意义。谁知老祖宗又不赏光。”诸葛清琳儿未等王夫人开口,先说道:“老太太昨日还说要来呢,因为早晨瞥见宝兄弟吃桃儿,他白叟家又嘴馋,吃了有大半个,五更天时候就连续起来两次。本日凌晨略觉身子倦些,因叫我回大爷,本日断不能来了,说有好吃的要几样,还要很烂的呢。”陈珍听了笑道:“我说老祖宗是爱热烈的,本日不来必然有个原因,这就是了。”
南宫威满看了说:“高超的很。还要就教先生:这病与性命终久有妨无妨?”先生笑道:“大爷是最高超的人:人病到这个职位,非一朝一夕的症候了;吃了这药,也要看医缘了。依小弟看来,本年一冬是不相干的;老是过了春分,便可望病愈了。”南宫威满也是个聪明人,也不往下细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