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番外:西风吹尽帝宫春
司徒凌曾暗下密旨,让杜得昌必然要找回秦晚的骸骨。
靳大有便不说话。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低低叹道:“当年的秦晚如有素素一半的温婉温馨,朕和她,都不至于会走到那一步。”
靳大有提着灯笼,引着司徒凌来到未央宫前,摆手止住了宫人的通禀。
收回统统的兵权,他的天下终究固若金汤。
司徒凌不自禁又转头往窗边看了一眼,低声道:“实在她们姑侄长得挺像的,特别是那身材……”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靳大有连声应着,又道,“说来这淳于望奴婢当年也见过,当时还真看不出他有这么大本事。看看,这才几年工夫,竟然成了南梁的摄政王了!现在他们的小天子才四五岁,能懂甚么?李太后受外戚扳连,现在已经吃斋念佛不睬政事,这南梁的天下,岂不就是他的了?依奴婢看,当日荣王谋反被诛,承平帝年纪悄悄就病死,想来都和此人有些干系。”
更或许,他和他们一样,向来都是,身不由己!
秦晚不爱说话,也不爱点灯,常常把下人都赶走,悄悄地立于窗边入迷。
就为了……他身下那张高高在上却冰冷坚固的宝座吗?
司徒凌并不放在心上。
苦战当中,成千的骸骨叠在一起,被上万的马队来回踩踏,早已脸孔恍惚,手足难辨,厥后还给冻作了一处,被野兽猛鹰刨食充饥……终究连柔然人或芮人都分不出了,更别说今后中找出一小我来。
这些话本不该是一个寺人能够说的,但长悠长久跟在司徒凌身边的,仿佛也只要他了。
他乃至顺着靳大有的话头问:“你有没有传闻,那位摄政王曾在醉后扬言,总有一天要攻入北都,屠尽大芮皇族?”
“即便是,又能如何?”司徒凌转头又看一眼中宫,说道,“秦家除了这个被逐削发门的皇后,哪另有甚么亲人?便是叛了大芮投了敌,也不能去掘了秦家祖坟,由他去吧!”
偶尔有月光投过期,他们便能看清她的身形。
司徒凌低低地咳着,问向靳大有:“南朝可曾有密信来?”
偶然半夜梦回,他会失声唤一声“永师弟”,或一声“晚晚”。
薄弱,肥胖,却挺直如雪地里的青松,偏又有着梅花般鲜妍的风韵,令人移不开目光。
他负手望着当空皓月,渐渐皱起了眉。
司徒凌没有出来,只是站在阶下,入迷地望着被映在窗纱上的婀娜身影。
靳大有见司徒凌看得入迷,赔笑道:“皇上,要不,咱出来看看皇后娘娘和大皇子?皇后应当也挺牵挂皇上的,昨儿送东西过来,她问了好几次皇上病情,传闻一夜还会咳几遍,满脸的笑容。”
“哦!”
靳大有叹道:“她当日先逼皇上发誓不再插手秦家之事,一转头将素素许给烈帝,手腕多么断交?皇上是以买醉,误把她的侄女当作她,也算不得甚么大错吧?实在现在这位皇后脾气贞静得很,若不是有孕,实在倒也惹不出多大的乱子来。”
何况,身边有个不竭找出话来讲的人,固然腻烦,可到底不感觉那么孤傲了。
或许,是吧?
司徒凌极少临幸妃嫔,乃至极少过夜中宫,但他常如许走到未央宫前,隔着窗悄悄地看着素素,久久不肯拜别。
“淳于望不想为晚晚报仇雪耻了吗?为甚么分开雍都这么久?”
杜得昌为他办事向来经心。
靳大有俄然想起,秦晚被册为皇后后,两人固然互不睬睬,但司徒凌每晚也会如许散着步,不知不觉间走着未央宫前,看向那紧闭的门窗。
司徒凌道:“她那里还肯转头?仅素素一事,便足以让她切齿悔恨着朕,何况我们之间另有那么多……那么多条性命……”
靳大有怔了怔,“这倒没传闻,不过他在朝后对大芮的态度的确不友爱。不但不再提和亲之事,几位将军乃至说他能够会对芮国用兵。”
骸骨无存。
莫非,就是因为隔着窗纱,素素的身影很像秦晚?
而司徒凌每次看到她时,的确移不开目光。
他寂静半晌,低低道:“此人一样双腿残疾,又有一名姓沈的夫人,应当就是秦哲吧?他告病回籍后,不到一年就病逝了。可到底朝中并没有人亲眼看着他病死,也不好开棺验尸,都是秦家下人回的话。”
男孩儿非常奸刁,念几个字,便会拉着母亲说话,不时咯咯地笑起来。
承影剑是他送给她的,为的是简便,工致,适合女子利用。
弘睿五年,春季。
可他毕竟一手把她推上了不归路。
再次大败柔然军后,他找到秦晚兵败之处,试图从那些成堆的骸骨中找出她来,却失利了。
他的母亲却很温馨,也不发怒,也不活力,待他笑完了,便摸摸他的头,持续温温轻柔地教他认字。
子牙山上曾经的手足情深,厥后回想着,竟像是大梦一场。
她乃至比被他亲手射死的司徒永还要惨。
又或者,他在想像着,如果他们真能在一起,秦晚也会如许数年如一日地哺育着他们的孩子,等候着他的到来?
北漠酷寒,又值夏季,即便隔得日子久些,多费些人力物力,想来还是能找得返来的。
杜得昌终究只给他带回了秦晚的承影剑,已经断了的承影剑。
她极爱这剑,总会细心地扣上标致的剑穗,也算是极少透暴露的女儿家的心机。但自从他令人毁去淳于望送她的剑穗后,她的剑柄上一向光秃秃的,直到最后光秃秃断作两截送回到他的手边。
他几近不能信赖,是他亲手杀了他那么娇憨的师弟和师妹。
她正坐在灯下,教一个小小的男孩儿认字。
靳大有道:“昭懿皇后从小当男孩儿养着,性子不免桀骜不驯些。实在皇上已经留了很多余地,只是昭懿皇后再不肯转头。”
靳大有道:“有,摄政王淳于望于上月奥妙分开雍都城,下落不明。现在的摄政王府,由一名姓秦的男人打理。”
没有挚爱的亲人相伴,却能有个致命的仇敌虎视眈眈,或许更能让他活得像一小我,而不但是被端于高处独享香火也独享孤寂的神祇。
司徒凌点头道:“不消了,我们走吧!”
可他却大病了一场,自此再没有当年子牙山上那位大师兄的健旺风韵,当然也再没有师弟或师妹闯一堆祸然后向他撒着娇乞助。
或许,值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