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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侯怀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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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臣僚们也都不再绷着了,你一句“李大人,我敬你一杯”,他一句“孙贤弟何必多礼”地热烈了起来。

夏西南想问他清算这偏僻宫室有甚么用处,但是还是管住了本身的嘴,一句话也未问。

而他对皇后这般薄情,宫人们并不奇特,感觉以新帝脾气之乖戾,这原也在料想当中。他对太后皇后尚且如此,跟在他身边的人就更不消说了。这些人都已跟了他多年,此番他称了帝,也只要夏西南升任了总管,其他人等封赏全无。自小便与他非常靠近的容长一也被他一句话便打收回宫养老去了。大红人夏总管部下的小红人丁火灶及那些个侍卫等人无有恩荫不说,一群人竟然跪地痛哭,惶恐谢恩:“谢陛下不杀之恩——”

混战中,赵献崇的宗子赵家大郎身中暗箭,从顿时摔下后为人踩踏,乃至重伤。待赵献崇拼了老命将阿章外祖杀退后,赵家大郎也已伤重不治,一命呜呼了。

是以,便有很多朴重的朝臣们纷繁鸣不平。也有一些心机活络的臣子们在新帝即位之日始便为皇储操起了心,上书称新帝即位,后位空虚,宫内独一赵贵妃一人,而赵贵妃至今未能育有子嗣,实在令臣等忧心,臣等觉得,应广选秀女,充分后宫如此。

文海处境不妙,遭里外夹攻,此番公然就生了病。赵献崇心内委曲,面上无光,便再也坐不下去了,遂捧着死去的宗子的一身血衣及身上拔下来的几支带血箭矢去找人哭诉。

可见在他这里,没有功绩也有苦劳这句话是行不通的,不但如此,没有功绩独一苦劳是该杀的。

四月下旬,怀玉班师返来,褚良宴率众朝臣,赵献崇带领两个儿子及身披麻布服,头上戴白的阿章于城门外跪迎怀玉进城。远远地瞥见怀玉策马率雄师而来时,赵献崇涕泪交换,与褚良宴等人五体投地,口中高呼:“臣等已恭候多时,吾皇万岁万岁千万岁!”

因着褚良宴再四的劝谏及众朝臣的奏议纷繁,怀玉衡量好久,终究下旨昭告天下,立贵妃为后。文海得以入主中宫,赵献崇等人自是欢乐不已。

所谓的混战,便是天子驾崩次日,本已被抄了家落了魄的阿章外祖及几个娘舅不知那里纠集了一二千乌合之众杀回都城,冲到赵府去抢阿章。赵献崇带着三个儿子及兵士死命抵挡,阿章的几个娘舅也都是会武的,又到了破釜沉舟的地步,打起来个个不要命,赵献崇的几个儿子技艺虽强,一时之间却也何如不了这些人。

实在太后的处境比文海也好不了多少,但她坚信神佛,内心多少有个依托,文海成日抽泣,她则从早到晚烧香礼佛。

怀玉举箸一一咀嚼,待尝到一个咸味的酱油鲜肉粽时,俄然回身对一旁服侍的夏西南悄悄说了一句:“这是她爱的味道。”

他在灯下又看了半夜的奏折,凡是看到有皇储、国本、秀女等字样的折子,便要蹙眉活力,常常看也不看,抓起来就往中间胡掷乱丢。夏西南一面悄悄感喟,一面跟在前面捡,也还是没有说甚么。

蒲月初五日,端五节。怀玉夙起,夏西南奉侍他穿穿着履毕,再为他梳头时,俄然惊觉他的一头黑发不知何时竟然生出几丝白发,一时怔住。他不过才二十有六,恰是大好年纪,不该早早生出华发。怕他本身发觉,想要偷偷拔掉,却又不敢,因摆布难堪,手上的行动便游移了一瞬。怀玉从面前的铜镜中看他,问了一声:“如何了?”

文海立了贵妃没几日,因心中不平,郁郁寡欢,便病了一场。怀玉此举早已引得众朝臣也纷繁为赵献崇鸣不平:这门婚事本抢先帝所赐,而赵文海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正妻若无大错,理应册立为后;兼之她父亲赵献崇虽是赵姓人,此番却为拥立新帝即位立了大功,又在前几日的都城内突发的一场混战中折了一个儿子,若不立文海为后,于情于理都说不畴昔。

天气将晚,一轮新月垂垂升起,他不知不觉间便逛到了园子外头,来到了一处极偏僻极清幽的小小宫室门外,在这宫室门外驻了足,问身后跟着的人:“我记得这里本来叫做忆锦楼,眼下应当没有人住着了罢。”

宫人们公开里还群情说新帝老是拧着眉头,眼神也过分凌厉,人前人后鲜少有笑容,如许的人,当是脾气乖戾之人。

赵献崇白发人送黑发人,目睹得女儿又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心内更委曲,面上更无光,那里还能坐得住。这一回,他一手捧了宗子的业已干透、变得硬邦邦的一身血衣及身上拔下来的带血箭矢,长媳的遗书等,一手领着才成了孤女的孙女儿到宫中去哭诉。他还是不敢去找怀玉。他去长乐宫找了太后。

夏西南才一见到他,不由得吓了一跳。他一身月白衣衫上感染了点点污迹,一双靴子更是泥泞不堪,脏的不成模样,也不晓得去那里做了甚么。

在月下流玩至戍时末刻方回寝宫,撤除一身繁复服饰,洗漱罢,换上一身团龙窄袖圆领袍,明黄色的衣袍在灯下泛着微微活动的光,把他整小我也衬得如玉普通温润俊美。

公然,如宫人们所猜想的那样,他不太去看望太后,偶尔去长乐宫一回,返来后便要大发脾气,动辄摔杯砸盏,看谁都不扎眼。那几日,上至朝臣下至宫人无不战战兢兢,生恐出错触怒他。

怀玉将马勒住,手持缰绳,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圈跪地之人,冷酷地点点头,才要说话,俄然蹙了蹙眉,一张口,便呕出一口心头血,若无其事地接过身后夏西南递过来的一方锦帕,慢斯层次地将血拭去,继而微微一笑,缓缓道:“众卿免礼平身——”

夏西南正要支吾畴昔,忽听得他说:“留着罢,今后只怕还要多。”夏西南应了一声,俄然感觉鼻尖发痒,趁他不备时,悄悄转过脸去,在肩头上蹭了一蹭。

见不到天子影子的皇后,处境比先前做贵妃时还不如。文海成日里以泪洗面,凡是见宫人们在一处低声细语,便狐疑是在笑话本身,才养好了的病,又犯了。

他望着从宫墙内探出来的几枝结了很多毛桃的桃枝怔忪入迷好久,夏西南狐疑他睡着时,他却俄然开口道:“这个处所清净,她必然喜好的。”

夏西南唬了一条,想问他一声:“陛下于此时出宫去,就不怕御史纠劾么?”但是,毕竟还是忍住了,并没有出言禁止。

由此,便有帝后失和的流言悄悄散出,起先仅在宫人们的口中传播,厥后这流言竟散到宫墙以外,乃至于没过几日,几近大家晓得,成了都城内贩子小民们的谈资。

是年四月,怀玉称帝改元,生母乌孙氏尊为太后,仍居于长乐宫,而正妻文海却册为贵妃,任是百僚拜表奏请立妃为后,他却一概置之不睬,不肯立后。

他却扭过甚去,不再说话,冷静地把那一只形似枕头,身形瘦长,小巧文雅,因此被人戏称为美人粽的酱油鲜肉粽置于有艾叶灵符纹饰的盘中,伶仃留在一旁。安排好久,不时地看上一眼,终究还是取过来,一口一口地将那业已凉透的粽子吃光了。

宫人们心胸惧意却又目光熠熠、不厌其烦地偷偷议论这一名新帝,终究得出来的结论是:陛下他,是个前无前人后无来者的寡恩凉薄之人。

宫人们虽怕极了他,于此时却恰好别不开眼睛去,添茶续水时不免一眼一眼地偷偷觑他,不敢看他的脸,不敢与他的目光订交,便偷看他苗条手指与修剪得干清干净、生有一轮粉白新月的指甲,哪怕如许也是好的。

午宴罢,群臣散去,晚宴又起。晚宴乃是家宴,皇后的病尚未养好,太后这两日因思虑过火,也闹起了头风,是以都没法前来赴宴。成了孤家寡人的怀玉单独坐于宴席上,又连连饮下三二壶酒。他酒量本不差,却也禁不住连喝两顿,这几壶酒一下去,便感觉头晕目炫,身子发飘,却又不肯乘舆回寝宫,便行动踉跄地去了御花圃,负了双手在园内闲逛。

皇后娘家克日也产生了一桩惊六合泣鬼神之惨烈事。皇后长兄赵家大郎一命呜呼后,长嫂留下遗书一封,撇下年幼女儿一名,一头撞死在丈夫灵前,殉节了。

夏西南未能明白过来,问了一声:“何人爱吃?”

夏西南躬身应道:“是。自本来的一名老太妃移居皇陵后,此处便空关着了。”

他只带了两个亲卫出宫,也没有说要去那里,也没有说何时返来。至下半夜,夏西南躁得团团转,几近要急胡涂时,他方才带着一身初夏夜的冷气回了宫。

厥后,御膳房呈上各色粽子请天子先尝,这些粽子从形状、大小到馅香选料等无一不讲求,众臣尚未吃到口,便纷繁奖饰了起来。

宫人把他换下的一身泥泞的衣衫及靴子收去浆洗时,夏西南悄悄跟了出去,叫住宫人,挑起灯笼,就着烛光细心察看感染其上的泥土。泥土隐有败北潮湿的气味,而其色彩,清楚是经熊熊烈火燃烧多时才会有的焦黑之色。

中午,朝会罢,宫中大张筵席,赐宴臣僚,怀玉饮菖蒲酒,赏臣僚喝雄黄酒。两壶菖蒲酒不知不觉间饮尽,眉头就垂垂地伸展了开来,面上也现出些许的笑意出来。

新帝即位次日,一面昭告天下实施大赦,一面在都城内大开杀戒,血洗怀成王府。罪人怀成府内凡是喘气的活物都被杀了个洁净,其王府也被夷为高山。因那一场大火,怀成尸身无存,衣冠冢便设于景陵外园,不祔宪宗庙;而阿章则贬为庶人,养在宫外。

他走前又叮咛道:“叫人内里清算下。”

太后本不欲再管这些事,但此事关乎皇储国本,帝后失和,且怀玉对于广选秀女的奏议一概疏忽,如许听任下去总不是个别例;又见赵献崇哭得老泪纵横,手里牵着的才失了父母的小小幼女尤其不幸,即使不喜赵姓人,也不忍心赶他祖孙走,摆布难堪,无法应下了劝说怀玉一事。

夏西南趁他净手时,偷偷瞄了瞄他从宫外带返来一只小小的布包,布包扎得紧实,看上去有些分量,只是看不清里头装了些甚么。他净妙手,避开夏西南等人,将那布包盛放到一只檀木匣子里,珍而重之地藏了起来。

然,也就欢畅了三五日罢了。因为立后好久,天子连皇后的宫室大门都未踏进过。皇后自入宫后,也仅在行册立礼的那一日才见着了天子一面。

直至深夜,夏西南劝他早些入眠,他扭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缓缓阖上双目,内心不知想些甚么。半响,俄然展开眼,说了一声:“备马,出宫。”

这回夏西南听明白了,却没说甚么,只是鼻子又发了痒,只得再去肩头上蹭一蹭。

因为怀玉杀赵姓人已杀得红了眼,他自是不敢去怀玉面前哭,而是去了时任内阁大学士的褚良宴的府中,跪在褚府门口哀哀抽泣。褚良宴看他哭得悲伤,陪他落了几滴老泪,说道:“赵大人放心,我自会替你劝劝陛下。”

然,并不解恨,又灭其妻族。赵姓一族也被展转连累了出来,凡其族人几近斩尽扑灭。

那一日,为一睹新帝率十万雄师班师返京的盛况,都城人可谓是倾城出动,据那一日挤到前面得以一窥新帝龙颜的人返来讲,新帝听闻先帝驾崩,皇兄薨世,面上虽摆出一副平静自如的模样儿出来,内里倒是痛彻骨髓,摧心剖肝。何故见得?因他当场呕了一口心头血出来,且面上殊无忧色。可见,新帝他是个纯仁至孝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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