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褚青叶(十三)
青叶点了点头,随即道:“我这便走,你也从速归去吧。”想了想,抓住芳阿袖子,“你自家也要谨慎,归去叫甘仔老诚恳实地在家里呆着,莫要四周惹是生非。”
青叶心中已大略明白,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是文弱白净但有肿眼泡的阿谁么?”
怀成仰首哈哈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封住了青叶的嘴唇,对着她耳边轻声呢喃道:“多谢你美意,先跟我归去做一阵子客,等我回京时,再放你返来也不是不成,只是要看你会不会看眼色了……不过,你话这么多,是想迟延时候么?莫非磨叽迟延个一时半刻的,便有人敢从我手中抢人不成?”言罢,向动手的几个侍卫打了个响指,便有一名头领模样的人上前几步,手按在刀把上,向青叶恭敬说道:“褚掌柜的,请吧。”
芳阿口中呐呐不能言,青叶便对他笑吟吟地屈膝见礼,再回身接过芳阿手中的承担,推她道:“这里有我呢,你快归去吧。”想了想,又大风雅方交代道,“这两日我家该当会有一个远方的亲戚过来,我若不在,他定会四周去探听,你如果见着他的话,记得跟他说我已出了远门,叫他不要等我了。”顿了顿,又道,“我家的阿谁亲戚是个男人,黑黑瘦瘦,说话口音有些儿怪,二十七八岁年纪。”
时价蒲月,天已经是很热的时候了,香气虽芬芳盛美,可青叶只感觉气闷,不过喘了几口气,便捂着嘴巴连着打了十几个喷嚏。怀成本来紧紧地贴她坐着,见状从速让开少量,待她喷嚏稍停,便点着她的鼻子嘲笑道:“你呀,叫我如何说你才好呢?我这焚的乃是上品奇楠沉水香。此香最是贵重,便是连宫中也未几见,有句话叫做‘一寸沉一寸金’,不晓得你传闻过没有。可惜这一炉香只换来你一堆喷嚏,真是暴殄天物,呜呼哀哉――”
青叶见她和颜悦色,亲热得不像话,心下不由得微微惊奇,仆人有了新人,旧人鄙夷之吵架之,群起攻之,再一哭二闹三吊颈才是这人间通行的套路与正理呀。青叶内心边迷惑着,口中说道:“感谢你,不必了,我向来不爱甜食。”
芳阿本来急得要跳脚,见状便“噗”地一声笑道:“你私房钱藏得倒好。”
芳阿应了一声,又道:“那人今晚叫彩乃及良子陪着,并没有叫我,我倒不急,我陪着你去海边坐船罢。”
青叶手里拎着个承担,靠在门槛上悄悄地叹了口气:“你此人好生冒昧,我虽开了这家饭店,成日里抛头露面做买卖,但老是良家女子一个,如果跟了你不明不白地去了……人言可畏,叫我此后如安在这七里塘镇安身呢?”
大门口,四个带刀侍卫分两列站着,两列侍卫背面站着的,乃是一身锦衣的侯怀成,他身后簇拥着一群内侍打扮的侍从,侍从的身后停的是精美马车两辆。
侍女走后,坐着的阿谁美人儿一乐,对青叶说道:“我这里另有些酥糖及荔枝干,mm可要用些?”
那美人儿却怪热情地劝道:“这天底下哪有不爱甜食的女子?你且尝尝看再说。”不由分辩地从自家床头的圆角柜内取出一个纸包来,硬是塞到青叶的手里。她伸手之际,却露脱手腕上一个铜钱大小的伤疤来,伤疤已结了痂,伤疤四周的肌肤都成了青紫色,其状甚为可怖。
怀成眯着两眼看她,对她的话不置可否。青叶灵巧一笑,便拎着承担回身入内,行至后院中,转头再瞧时,见怀成正袖着双手,倚在门槛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青叶不置可否,只道:“等我走后,你代我感谢琴官罢。”
青叶点点头,道:“罢了,我跟你走就是了。”拍了鼓掌中的承担,垂首赧笑道,“且让我将承担放归去可成?如果跟了殿下,这些粗布衣裳此后想来不会再穿了,如果带去,反倒累坠,叫人笑话。”
“是经常去的那一个!”芳阿急得说话都有点倒霉索了,“是阿谁雪乌黑的,那晚你也见着的!”
青叶天然也不能例外,她被带到一间配房内,里头已然有了两个美人儿了,这两个一坐一卧,一个年长些,一个年纪约莫只要十5、六岁,见她出去,二人并不感觉吃惊,只是目光烁烁地盯着她看。
“姓侯的有两个,你说的阿谁是哪一个?”青叶也慌了一慌,晓得姓侯的兄弟二人都不是好东西,一张口,却问出这句话来。
芳阿也不推让,接过来揣入怀中,帮青叶拎了承担就走。青叶打头,一只脚才跨过店堂的门槛,便停下不动了,愣怔了一瞬后,随即回身向后跟着的芳阿悄声叮咛道:“休要叫甘仔去胡乱找人,这小我,任谁都是无可何如的。”
青叶也感觉好笑,跟着芳阿笑了两声,这才解开小布包,从内里挑出两锭大些的银子塞到芳阿手中道:“我这一阵子都不返来了,天然也没法发人为给甘仔,你拿归去省着些用罢。”
芳阿点点头,又道:“你还是趁着天晚,去珠仙那边躲一阵子罢,如果那边,任谁也找不到的。”
怀成的第宅本也有里里外外三二十间屋子,怀成及侍卫、侍从等人占用了一大半,余下的屋子便不敷美人们住了,美人们越来越多,是以只能三三两两地挤着住。
使女捂嘴笑道:“有何不成?女人稍待半晌。”
他身上有淡淡酒气与浓烈脂粉气,面上则是恍恍忽惚的笑容。青叶悄悄地退后少量,死力不去看他的脸,笑道:“我晓得跟着殿下好,无需劳作,不必受气便能锦衣玉食,只是一样,环绕你的貌美女人太多……我不喜争,也不喜抢,不若本日殿下高抬贵手,此厥后七里塘人家用饭时,我给你算便宜――”
青叶伸手入包裹内,摸出那包银子,极快地翻开一角,任由银子由疏松的布包内一起撒落在地,因是泥地,银子落在地上并无声响,且天已黑透,院中未有灯火,便是身后的怀成也未看出有何异状。
怀成面色微变,笑道:“你既晓得我是王子,还敢满口‘你我’地说话,真是大胆!”又哂笑一声,“看你不像是笨人,如何也会信这些傻话?你既然不明白,我便提点你一句罢:强了你如许的民女,于我而言,只能算作是风骚轶事,跟犯法还相差十万八千里,傻女人,可明白了?”
青叶从怀里抽出帕子抹了抹鼻涕,对他抱愧一笑。
青叶便笑道:“我没读过书,却也晓得有句话:王子犯法与百姓同罪。不晓得你可曾传闻过?”
一个年幼使女取来铺盖,服侍青叶沐浴毕,又交代几句,才要回身走,青叶难堪地叫住她,游移道:“我还没有效晚餐,眼下饿得慌,烦请你随便取些饭食来可好?”
怀成上前,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抚了抚,亲亲热热地笑道:“唉,褚掌柜的褚大厨!如此不是恰好么?跟着我岂不比你做这油腻腻的掌柜兼大厨要好?旁人说甚么,就让他们说去好了,管它何为……有一句话,我深觉得有理,每日里都要对本身说上几遍的,本日也说与你听罢: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
青叶将承担往房中一扔,两手空空位回到大门口,锁上门,收好钥匙,再灵巧地由着怀成揽住腰身,侍从翻开车帘,二人入内坐定。车内豪华非常,角落内另有一个精美镂空的黄铜小香炉,内里焚的不知是甚么香,丝丝缕缕的芬芳香气在车厢内流转不息,沁民气脾。
承担是才清算好的,拎上便可跑路。青叶先回后厨熄了灶里的火,因晚餐还没来得及用,便随便捡了些糕饼包好,回到卧房后,将干粮塞到承担里,想了想,又爬到床上,将叠放于墙边的一床被子翻开,墙面上鲜明暴露一个小小的洞口来,洞口塞着一团布头,青叶将布头取下,伸手从洞内取出经年存下来的一包银子来。
芳阿点头应下,不敢再看怀成这一行人,提着裙子一起小跑着归去了。
因青叶喷嚏鼻涕不竭,怀成只能远远地坐着,忍了她一起。到了怀成的第宅,青叶下了马车,便有人上前将她扶住,送往内宅去了。临去之前,怀成抬手为她理了理胸前的衣裳,按例手还要逗留一下,悄悄抚上一扶,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才笑道:“今儿晚了,早些儿安息去罢,明儿有宴会,恰好趁这一天工夫,多学些端方。去吧。”
怀成上前几步,在夜风里轻声一笑,极和顺地问道:“褚掌柜的这是要出门么?怎地还清算了承担?”又歪着嘴角向青叶身后的芳阿道,“小夜子如何也来了?但是传闻我要请褚掌柜的去我第宅做客而心生羡慕,也要跟着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