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褚青叶（二十二）
结月润不悦地睃她一眼，叮咛了一句：“聪明的话，也不要想着逃窜，我想不消说，你该当也晓得，你现在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的把握当中。”言罢，又深看她几眼，这才回身拜别。
青叶对劲地哼笑一声：“他头戴草笠，想来是想要讳饰……走路时又目不斜视，脚步缓慢，跟一阵风似的，我们七里塘镇的人，走路时都慢腾腾的，东瞧西瞧的，哪怕着火了也快不起来。”
不一时，又从路东渐渐地走来一个手执团扇的女子，甘仔道：“这个胖乎乎的婆娘看上客年龄已三十出头，穿戴打扮不好不赖，走动起来，能瞥见身上肥肉颤抖，颧骨下也有两团横肉，一双眼睛又大又圆，跟牛眼似的……还挎着个篮子，看不清里头装的是甚么——哟，这不是菊官么？你又有何贵干哪？我们好几天都没有客人啦，没有银子给你啦！”
怀玉俄然问道：“我接到密报，说看到你家中有倭人出入，究竟是何原因？”身子伏到她柜台上，几近要问到她脸上去，“莫非……你这饭店是倭人的老巢？”
路西踱过来一个路人，甘仔便道：“此人不是邻镇吴老财家的儿子么？传闻他家里有的大小老婆好几个，竟然还要来逛浴肆，逛就逛呗，出来时另有一群女人送到门口，啧啧啧……他眼泡有点水肿，眸子子里头都是红丝，脚步踏实，我看他不是喝多了就是纵欲过分了，明白日日的，啧啧啧……”
青叶感喟道：“傻子，我同你不一样，我不去投奔四海哥就没有活路啦。你去做海盗，将来讲不定也就没有活路啦。”
青叶伸手揉乱他的头发，笑道：“姨兄人还好，我看她对自家的几个小娃娃倒也还好……”
承担被怀玉伸手接过，他翻开一看，里头是他的一身素白中单，衣裳干净，叠得整整齐齐。
甘仔问：“既然好吃，你如何不要？”
菊官摇着扇子，嗤道：“瞧把你们两个吓的！至于么？本日好叫你晓得，你姨嫂我也不是那种眼中只看获得银钱的人——哎呀，这黄花菜都老了，你两个好生败家，竟然不晓得采了去晒晒，等着人家来偷么！”言罢，将挡在黄花菜前的甘仔赶到一旁，不管老的嫩的，揪了满满一篮子花朵，这才摇扭捏摆地走了。
青叶乜他一眼：“急甚么，不是另有好几日么？我既然承诺你了，天然会极力去做。如果成不了事，大不了赔上我一命。”
甘仔忙道：“我也想做海盗，我陪你一起去投奔四海哥。”
怀玉：“你这不是鼎鼎驰名的百大哥店么？”
甘仔听不懂她这番话，归去跟芳阿及老娘说了青叶要将饭店白赁给本身一事，芳阿与他老娘自是欢畅不已。次日，芳阿便拧着甘仔的耳朵过来，对青叶谢了又谢，欢乐道：“若他能做了饭店掌柜，我此后便辞了浴肆过来帮他的忙。”
青叶又笑问：“几位但是要用饭？可惜本日不开张，请他日再来罢。”
青叶微微叹一口气，她这饭店现在跟天宫的南天门似的，成了各路神仙来交常常的必经之地。
甘仔瞅了瞅，问：“你如何晓得？”
青叶：“……眼下后厨里另有几斤虾皮小鱼干及小青菜，另有新奇鸡蛋多少，你如果不嫌弃……”
青叶吃吃小声笑，菊官气恼，伸手往甘仔脑袋上一拍，骂道：“死小鬼！再敢编排你老娘，你老娘我掐烂你的嘴！”伸手从篮子里摸出个纸包，哼道，“我就不能来给青叶mm送寿礼！”
青叶捂着嘴笑了一阵，又一巴掌扇到他脑袋上去：“小小年纪，叫你不学好！叫你不学好！”
青叶笑道：“她这小我吝啬得很，畴前我在她家过了好几年，她向来不舍得做给我吃。她家的几个小孩子过生日，她就偷偷地做，再背着我给她家的几个小孩子吃，姨兄看我不幸，便经常偷偷塞几块给我，我感觉好笑又难过，那里还能吃得下，都悄悄地丢掉了。到了现在，天然更不要吃她的东西了。”
甘仔这个看看，阿谁看看，不动。青叶便笑道：“这小我是我熟谙的，无妨事，你走你走。”
青叶发笑道：“来用饭的客人罢了，我既然开着饭店，来客天然是三教九流，甚么样的人都有，只要有银子赚，我管他是谁。”又笑问，“豪情你就为了这事而特地跑来一趟？”
甘仔笑嘻嘻地接下纸包，翻开一看，本来是寿桃与发糕这两样。甘仔问道：“你果然不要银子，只是给青叶姐送寿礼？”
甘仔掰了一块发糕吃了，觉着味儿不错，便递一块给青叶，青叶不要，说道：“你都带归去给你娘吃罢，菊官做的发糕在七里塘镇也算得上是顶顶好的。”
青叶也笑道：“今儿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青叶眯着眼，说道：“这小我必是个倭人。”
怀玉眯着眼看她很久，冷哼道：“现在有很多乡绅富户纷繁向官府捐募财物以助我雄师对抗海盗倭寇，而你，竟然不顾家国大义，还胆敢做倭人的买卖？但是活够了！”
青叶呆立半晌，回房中找出那日借来的一身衣裳，衣裳她已洗过晒过，只需叠好便可，遂找来个承担皮包好。对着承担又闷闷地发了好一会的呆。不知不觉间，天气已然黑透，胡乱做了晚餐吃了，才要去找灯笼出门，却见门口怀玉带着夏西南及几个侍卫慢腾腾地踱了来。
吴老财的儿子回身恶狠狠地盯了甘仔一眼，脚步踉跄地飞跑了。青叶与甘仔又坐在树下看花看草看鸡啄虫。好久，又有一人打七里塘人家门口颠末。甘仔道：“这不是镇南的苟家哑巴么？不幸见的，他爹娘花了棺材本儿给他买了个江西还是云南的小媳妇儿来家，还不出两个月，那小媳妇儿就同张霸天睡到了一块儿，张霸天一到他家里来，他就要被他媳妇儿关到家门外，不得进家……唉，真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作孽呀作孽……”言罢，点头感喟不已。
结月润听得她如此说，哼了一声，又换了语重心长的口气道：“你内心既然稀有，那最好不过。你要晓得，你做了这件事，便是帮了岳父大人一个大忙，不管如何，他老是你的父亲，你身上淌着的毕竟是——”
甘仔便清算走了。结月润负动手往里去，青叶也跟在他身后，二人进了店堂后，他谨慎地看了看四下里，这才说道：“旬日之限已过了大半，你怎地一点动静也没有？你可晓得，如果敢对我耍花腔，结果会是如何，想来不必我再三地啰嗦与你听罢？”
怀玉长笑一声，叮咛侍卫道：“绑起来，明日牵出去游街以杀鸡儆猴。”
青叶便拥戴道：“好目光，有见地。”
甘仔赞叹：“你从人家走路的模样都能看出来是倭人？”
七月十九，七里塘人家又开了业，因这一阵子歇了开，开了歇，折腾得有些勤，本来客人就不甚多，这下子更是少得不幸，午市只做了三两个熟客的买卖。客人走后，青叶正在后厨清算，甘仔跑来，往她面前一跪，磕了三个响头，她这才想起，今儿是自家的生日。午餐就下了两碗长命面，与甘仔两人一人一碗吃了。
青叶气得猛弹他的额头，怒斥道：“你年纪小小，成日里不想着如何长进，只会揣摩些歪门正道，将来不说娶媳妇，只怕你小命也难保！”
青叶睨他一眼，嘲笑一声：“我那里晓得！也没传闻过！你莫非是想叫我也捐募钱物？”叹一口气，苦哈哈地抱怨道，“不是我不肯意……只是我们小店面，开张没几年，买卖又不好，我连自家都将近养不活了，那里还不足力去捐募财物？”
青叶从柜台后取出承担，递给夏西南：“正想着要去还衣裳，可巧你来了。”
过了好久，路西又走过来一个男人。
结月润走近，冷冷地睃了甘仔一眼，青叶便向甘仔道：“今儿也停业了，你回家去罢。”
青叶不耐烦道：“莫要再跟我说这些无用的，我谁也不帮，我只为我本身，我做成这件事，你记得永不再来找我就行了！”
甘仔活力道：“那你还回回都给她银子！你怕她怎地！跟四海哥说一声，砍了她的头也没人敢说甚么！”
青叶笑道：“骗你的，你看他腰间挂着倭刀不就晓得了么。眼下除了倭人，谁还挂把倭刀在身上呢。”
甘仔护着额头活力道：“你如何不说你自家？只许你去做海盗夫人，却不准我去学些有效的本领？我若做了海盗，看这七里塘镇谁还敢欺负我和我姐姐！”
用罢饭，甘仔与青叶两个闲极无聊，在店堂内大眼瞪小眼，相互看得厌了，便各搬了小板凳坐到门口的银杏树下乘凉，批评来往行人。
甘仔不语，将纸包往地上一掼。与他的店主两个持续盯着路上行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