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卷 催铺百子帐 待障七香车(加更)
贺兰临几个也都傻了眼,不想窦蕴郎竟然不顾犯上就要这般走了,忙都上前相劝,只是那窦蕴郎已是愤怒仇恨已极,那里肯听,执意不肯上马,就要这般去宫中面圣求罪,不肯应了这门婚事。
贺兰临倒是大笑起来:“想这等美事多少人神驰之,恰好蕴郎如此难堪,真真是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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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然,傅尚宫进了房未几时,便见唤了打扮的侍婢出来,忙繁忙碌替信安公主理理起来。“几位娘子,请入内替公主殿下簪花理冠。”傅尚书非常有礼地欠身道。四位傧相娘子天然不敢怠慢,都欠身回礼应下了,这才进了公主配房。
看了看那边闲闲坐在席上吃茶恍若无事的韩月娘,瑛娘蹙眉道:“也不知是谁的主张,叫我们与这两个来当女傧相,陪公主全礼。”
窦蕴郎咬着牙将手中的大雁胡乱掷向帷幔中,只听帷幔中信安公主一声尖叫,一把撩开帷幔,怒冲冲道:“你竟敢将雁掷到我的衣裙上,你是想以下犯上?!”
韩月娘接过侍婢奉上的明黄凤翅金冠,奉上与傅尚宫,傅尚宫肃着脸替公主挽了望仙髻,插上花钗,这才接过凤冠为公主正冠。
配房别传来一叠声欢乐的报声:“驸马的车到了。”
贺兰临翻身上马,笑道:“本日我们四人是蕴郎的傧相官儿,无需多礼了。”李晟三人也都上马笑望着窦蕴郎。
公主府外远远来了一队浩浩大荡的车马,抢先的一架凤纹帷幄车辇最是打眼,窦子蕴一身朱锦滚边大科袍服,束着白玉冠带,骑着高头大马在车辇旁行着,只是脸上全无半点忧色,一脸冷酷。他身后的贺兰临、李晟、崔奕与长平郡王四人倒是有说有笑,全然未曾顾及他。
礼官上前躬身表示:“请驸马升阶。”
窦蕴郎此时已是万般愤恨,咬牙大声道:“公主殿下既然不肯嫁入窦府为我妻房,当日何需求求来赐婚诏谕,本日这礼不全也罢!”
一身大红金凤帷衣长裙披垂着满头长发的信安公主正气恼地坐在房中,瞪着出去的四人,怒道:“我才不要嫁去窦府,窦蕴郎是甚么身份,也配尚公主。”
沈安青看着远远踞坐着一言不发的窦慕娘,微微嘲笑:“现在要如何是好,怕是等着窦府邡郎来催妆时,只怕真是要闹出事来。”
沈安青立在公主府门前,远远看着车马而去,向赵瑛娘笑道:“他们这般今后却要如何度日?”
窦子蕴沉沉转头望了他一眼,道:“明知非我所愿,又何必讽刺。”
贺兰临此时也站的老远,与李晟说着话,由着窦家兄妹二人这般。待窦蕴郎本身想明白了,渐渐上马来,这才笑着上前道:“新妇哪是这般轻易娶的,安生等上一会也不迟,走,让那侍婢们给我们上些吃食酒水,且吃上几碗又再说。”连拉带拽把窦蕴郎带去正堂坐下,全然未曾看过一眼窦慕娘,崔奕几个也都走了,一时候人都散开去,只留下窦慕娘一人怔怔瞧着他们走远。
沈安青与赵瑛娘二人不由地相视苦笑,依着这位公主的性子,只怕比及窦府的车马到了,她的新妆还未成。说来窦府送来的朱粉螺黛都是上好的,只是公主倒是尽数砸了去,清楚是成心迟延不肯全礼。只是她们两个也没有体例,只能按下性子等着。
窦蕴郎非常不耐,别开脸去:“不敢。”
李晟笑着道:“罢了,贺兰。本日是蕴郎尚公主的丧事,莫要再笑话他,叫贰内心不痛快。”
傅尚宫忙上前道:“照端方是该如此。罢了罢了,雁礼已成,该催妆了。”向身后的四位傧相娘子瞪了一眼,低声道:“还不扶了公主下去再上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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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尚宫有几分难堪,看了一眼窦慕娘,见她面色纹丝未动,只是低垂着头立着,这才皱眉道:“公主殿下这是说那里话,便是殿下舍不得贤人与皇后殿下,也不该如此说。”
赵瑛娘上了车,向她招手道:“理睬他们作何,自有度日的体例。我们累了一日了,早些归去歇着吧。”
蔽膝终究还是未戴,信安公主不情不肯被奉上了车辇,窦蕴郎一向沉着脸不言不语,只是再未曾有半点打动之举,也算是勉强全了礼,一世人护送着公主的车辇向窦府而去。
赵瑛娘拉着沈安青,目光微动瞧了一眼李晟,却见他正与贺兰临谈笑,未曾重视到这边,内心有些失落收回目光走着。只要崔奕正色望着这一处,与沈安青不经意间目光交叉,二人都慌乱地错开目光,内心倒是一阵悸动。
赵瑛娘接过蔽膝奉上,傅尚宫正要替信安公主遮上,却被她一把扯下掷到地上,恨恨道:“要这个何为,难不成还怕我不能与人瞧。”
外边的嘈嚷也传到了内院配房,侍婢仓促来报与傅尚宫晓得,叫傅尚宫也是一阵头疼,这两位现在都是犟性子,信安公主不肯嫁,窦蕴郎也不肯娶,只是这赐婚诏谕已下那里由得他们情愿不肯意,她只得上前相劝,又悄悄叫了窦慕娘去劝说窦蕴郎,莫要鲁莽闹出大乱子来。
还是贺兰临凑趣,叮咛侍从撒了很多宫中新作的梅花制钱与障车的女史宫婢,也算是有几分喜庆之意。就这么一起别别扭扭一起去了窦府。
正说话间,侍婢引着一名宫中女官模样的夫人快步出去,也不与她们四人多礼,径直进了公主配房去.
她踞坐在信安公主身边叮咛侍婢送了赤金凤首梳来,一下下替信安公主的乌发,口中道:“梳发当垂眉,同心共白首。殿下必定与驸马共结同心,白首偕老。”
本来车马出了公主府该有的障车礼,此时也都草草行事,凭谁都瞧得出来,车顿时这队新人清楚是两厢不甘心,信安公主气哼哼坐在帷幔车辇中,斥骂着驾车的车夫,驸马窦蕴郎倒是一脸暮气沉沉眉眼也不抬,氛围非常奇特。
信安公主已经被一众傧相娘子簇拥到了正堂,侍婢奉上马鞍让公主坐下,垂下帷幔静候驸马到来。窦蕴郎也是被一众男傧相推搡着进了正堂,贺兰临哈哈笑着从侍从手中拿过一只红罗裹着五色绵缚口的活雁塞到他手里,推着他坐到帷幔劈面,笑着道:“还不送雁入怀去。”
“那一名便是尚宫局尚宫傅夫人,乃是许皇后的贴身亲信,只怕是来催公主打扮全礼的。”瑛娘在沈安青耳边道。
车马才行到公主府跟前,早有礼官立在门前阶上,向世人欠身作揖,道:“驸马,诸位傧相。”
贺兰临抖了抖缰绳,笑着道:“窦蕴郎,如何一脸倒霉,现在你尚了信安公主,已经是驸马了,算得上衣锦荣归,却不见有半点欢乐。”
信安公主这一去,打半个时候也不见出来,目睹天气将暮,一众前来迎亲的男傧相侍从都有些不耐。贺兰临兴味盎然,带着几个侍从大声呼喝着:“新妇子,催出来。公主殿下妆成登车去了……”又攒唆着窦蕴郎作催妆诗,窦蕴郎那里理睬他,只是沉着脸立在门前不声不响。
“这是甚么,也敢往我脸上擦抹。”信安公主一把打翻了侍婢手中的胭脂,怒道,“我在宫顶用的都是上好的檀粉,这些也配与我用!”
韩月娘这会子倒是机警,快步上前低声安慰公主,扶着她退出正堂往配房去了,窦慕娘望了一眼对过的崔奕,垂下头沉沉跟着走了。
礼官再又请:“再请驸马升阶。”窦蕴郎只得照着礼节谦让。如此三让才进了府门。
李晟看不过,只得让长平郡王代为赋诗一首,那长平郡王最是不擅诗文,搔头挠耳好轻易胡乱挤出几句便作罢了。只是催妆诗颂罢了,还不见公主出来。
“现在贤人下了赐婚诏谕,令你尚公主殿下,也是对你莫大的爱重,你如何因为一时之气就如何不管不顾,还需从长计议呀。”她哀哀切切哭着。
他拂袖而去,径直向府外而去,竟然夺过侍从手中牵着的马匹就要翻身上马驰骋而去,被一众侍从忙不迭拦住了,那里敢叫他就这么走了。
窦慕娘含着泪快步出了内院,见侍从团团围着窦蕴郎,不肯叫他就这么走了。她瞧了一眼远远看着的崔奕,倒是上前一把抱住窦蕴郎的马,泣道:“蕴郎这是要作何,你如果就这般鲁莽去了,可曾想过大人与阿娘,另有老夫人该如何是好?”
照着婚俗,新婿亲迎时要有下婿礼,宫中早已安排了女官女吏与朝臣夫人女眷来戏弄驸马,一世人笑闹着拥上去要杖打时,只见那新驸马一脸冰冷望着她们,全然没有要躲闪的意义,更没有为驸马的欢乐,顿时叫那群女眷娘子们怔住了,一个个不敢上前,只感觉非常难堪,实在是怕坏了端方,这才有几个胆小的拿着竹杖上前悄悄打了几下,便草草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