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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一九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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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成去非并未直接回乌衣巷,先会同史青,一道商讨来年开春耕作改进耕具之事,此事在他出征并州前夕,史青便提过一次,未及答复,成去非已北上平叛。这几月间,史青本也给台阁上过折子的,也只是得了个草草的答复,并未正视起来,史青猜许是顾曙总领台阁事件繁忙之故,有所忽视,也何尝不能了解。幸亏成去非回朝主政,统统大事琐事,便皆可有了下落。

倚老卖老,英奴在内心笑骂一句,不再言语,黄裳那几句话不是没有事理,莫非成去非说错了么?不,他不但没有错,乃至看得非常透辟,至于为何迎佛骨,成去非岂会不知企图安在?倒不测成了他发难的泉源了,英奴蹙眉兀自笑了两声,抬眼一看,太后的寝宫近了。

“是有何急事?”

英奴阴霾地望着面前之人,心中惊慌至极,此人就真的不畏鬼神,不畏神佛?灭佛这类混账言语,言说间脸不红心不跳,约莫类之于当日司马门前的手起刀落?风雨波澜,他的一颗心到底拿何抵挡?

史青遂拿出他先前所绘样图给他比划着:“这类二牛挽拉的长直辕犁,耕高山尚可,于山涧之间则不任用,且回转至难,又吃力,不如改曲辕犁,更适合在江左较为狭小的水田利用,下官尝试了为其设犁评,可控犁地深浅,又便于碎土,更加简练轻巧,江左水田泥耕,其田高低阔狭不等,还是一犁一牛,作止回旋,更加安妥。”言罢,史青又谈及人力水排一事,如此陈述半日,成去非非常赞美:“如此甚好,”说着昂首看了看史青,“史大人在农政水利上很有建立,我记得大报酬左丞时,分担的恰是这一块,不知大人对于户调租税可有浏览?”

“臣几日前,曾陪殿下去开善寺奉侍,偶然碰到和尚拿井水当贤人卖钱敛财,且利诱百姓,阻其患者医治,乃至不需求的伤亡,此为其一,其二,”话说到此,成去非已留意到天子端倪间闪过的不悦,却也只是一顿,“上一回,高僧支林在虞府做客,臣也在场,席间就沙门是否敬王者一事辩了很久,坐间诸人仍然以为沙门应不敬王者,臣不觉得然。”

英奴明显被问住,道:“朕实不知,成卿奉告朕,朕便晓得了。”成去非却摇首,双目泠泠:“臣也不知。”英奴非常不测,他连珠炮问了半日,竟是本身也不知?另有他不晓得的事么?

“阿公这又是来催朕的?”英奴一回身便瞧见了黄裳毕恭毕敬在门口立着,“朕本是要陪母后用早膳的,成去非有事要奏,朕这才担搁了,走吧!”

说着进了家门,他换上常服,重新盥洗一番,非常整齐后,方往樵风园去,樵风园全然精舍模样了,成去非立于阶下,冷眼环顾一圈,拦住正持物进园的婢子:

“僧尼不织不耕,毋需徭役,是以原属国朝的编户,纷繁投之门下,这同投之世家,并无两样,近年来,佛事大炽,臣虽至愚,必知今上不惑于佛,做此以祈福祥罢了,以是臣有一言进谏,还望圣裁。”成去非忽起家离席,额手行大礼道:

“甚么?”英奴听得支离破裂,只留意手中奏折,成去非便把方才的话又复述一遍,英奴拿捏半晌,笑道:“成卿这是告状来了。”

昨日朝会刚过, 东堂之上,不过报些琐事,即便是台阁, 也无多少要紧的, 原另有个考课法悬而未决, 现在也早下敕令,奉告四方。除此,度支尚书报了一通并州善后抚恤之事,足复述了两刻钟,已然详备。英奴思及昨日诸多局势,并不觉有非常处,成去非一早不请自来,这未曾开口,便莫名教他感觉有些头疼。

“言与不言,在于臣,行与不可,在于今上,国朝是今上的,亦是黎庶的,而国朝的命脉--府库,却一向实实在在难为着今上,西北内乱未平,州郡内忧尚繁,如此表里夹攻,天子之财不入府库,天子之民不纳户籍,臣敢问,今上是在踌躇么?倘是,那么,今上在如此窘境之下,又在踌躇甚么?”成去非还是安静似水,缓缓抬首,他的目光中仿佛只是温和的不解,但他清楚又是如此坚信,他的君父,面前的天子,会两相衡量短长,既然拿此作态来转移民气之重视的目标已达,众口能够烁金,积毁能够销骨,活人的功劳,死人的功劳,皆可被埋葬,那么,天子实在没甚么可再踌躇的。

“成卿既说到此,且先看看这个。”

“晓得了,用不着。”

“但是今上一片热诚于佛,沙门却不臣于君,毁君臣之份,无忠君之心,必促国祸。”成去非道,他不再言说百姓愚冥,易惑难晓,亦省去寺中感冒败俗之事,只在末端说的意味沉重,英奴踌躇半晌,把那折子丢给了成去非:

成去非谢过恩,并不急于入坐,只垂目在一旁相候, 英奴时不时瞥上两眼,看不出他神情,君臣二人无语相对间, 唯有绸衣摩挲声。过了一刻钟, 英奴梳发戴冠, 统统事了,也只是依榻而坐,表示婢子给成去非奉了茶,方问道:

“正因做臣子的不知,今上亦不知,是故当务之急,今上应下旨勘检统统寺院及其所属僧尼、奴婢、财产之数。”成去非微微欠了欠身,“廷尉署清查要犯,却追出酒器兵器,另查出寺中藏有无尽财帛,今上可曾想过,建康三大寺中众僧徒里,年青力壮者为多数?现在寺院,有人,有钱,有兵器,可谓功德美满。”话点到此,不必说尽,英奴心头虎将掠过几道暗影,默了半晌,“朕会遣廷尉再查此事,不过,照成卿所言,勘检以后要当如何?”

“容朕再想一想。”英奴亦在细细考虑他的臣子,他无从判定,在这一事上,成去非从中赢利为何?他天然是想不明白的。

成去非便抖了抖手中画图,观赏偶然,复又放下,直起家子,往外走来:“转头你看着奏事吧。”

“本日之语,成卿可考虑清楚了?”英奴问道。

“阿公信鬼神么?”

“不是青所长。”

司农府僚属左、中、右三丞各司其职,大司农统辖其权,史青不由忆及旧事。现在大司农渐沦为堆栈大总管一类职务,国朝的财务大计早在钟山事情后,逐步由台阁度支部独揽,度支尚书籍同司农府为国朝财务并行两职,单掌军国支计。而这一窜改,恰是面前人不动声色间劫夺大司农之权而至,成去非忽又问起,史青一时参不透,照实道:

“臣请今上待勘检以后,圣心鉴别,是否宜行灭佛之举。”

熟谙的字体映入视线,成去非高低看了一遍,递归去正色道:“今上可知仅建康所辖三大寺,有多少僧众?而除却三大寺,全部江左有多少座寺庙多少僧众,国朝各州郡,加起共有多少寺庙多少僧众,今上知否?”

“奉告殿下,我要见她。”

“老奴不懂这些。”

成去非不及开口,有内侍垂首出去呈上奏章:“廷尉署刚递的折子。”英奴接了,一面翻开,一面表示成去非:“成卿持续说。”

而成去非不成怨,不成恨,不成寒心,他要假装统统不知,不管是来自于至高的君父,不管是来自于同根的世家,不管是来自于不怕事多只怕无事的统统闲杂人等。任何人的用心叵测,他独一要做的,便是不闻不看不思不忧,揽辔廓清,浪荡乾坤,才是乌衣巷至公子的天命地点。

英奴一笑,出了殿门,乘舆而行,走得非常迟缓,黄裳则带着淡淡的笑意随行在侧,英奴抬头看了看那极高极远的天空,忽昂首问黄裳:

“臣只说究竟,此次迎佛骨,臣敢问,今上是为何故?”成去非转口一问,越矩处非常较着,英奴心底竟微微发虚,成去非已道:“臣大胆猜想,今上应是为鼎祚祈福,为黎庶祈福,以今上之贤明,当不出此二者。”

英奴未曾猜想他口风转换如此自在,而他的神情,又是如此开阔,仿佛发自肺腑,年青的天子不免推断起年青的臣子,而成去非避得一干二净,英奴断不信他所言出自至心,成去非天然亦不信天子听得当真,君臣之间却保持着奥妙的均衡。

“阿公,朕发明了,”英奴忽盯着黄裳道,“你明里从不臧否成去非,公开里倒是到处护着他,阿公,你也被他拉拢了吗?”天子的语气近乎打趣,黄裳一点也不见镇静,感喟道:“是今上本身说的,成去非无一条不是为您着想,今上要老奴如何说呢?总归说甚么都是错,今上不要再问老奴了,天子问话,老奴不得不答,今后还请今上甚么都不要跟老奴说,老奴甚么都不想晓得呢。”

黄裳笑道:“敬鬼神而远之,这不是贤人的话吗?老奴跟从大贤人。”英奴拊掌大笑:“阿公真奸刁,这话倘是太后问,阿公便是另个答法吧?”黄裳见他行动大些,忙道:“今上谨慎,今上贵体不成忽视。”英奴仍只是笑:“阿公晓得方才成去非跟朕说甚么吗?他想要朕下旨灭佛。”这句说完,脸上的笑意便淡了,黄裳并无讶异神采,只答道:

“那就请今上先下勘检的敕旨,”成去非道,一字一顿重申,“争天下者,必先争人,人与地盘,立国之本,无人则土不守,土不守则国亡,兹事体大,还请今上三思。”英奴一怔,随即点头,动体味缆子,“这个能够查,你正式递个折子吧。”

成去非一双深目忽就变得非常淡然,他见礼后缓缓退出,出西堂时,正迎上黄裳迈着碎步而来,黄裳已瞥见了他,冷静施礼,成去非只是微一点头,就此去了。

乌衣巷成府前,福伯正欲回身进门,听背面哒哒的马蹄声近了,扭头相看,恰是赵器驾车而来,忙迎了下去,等成去非打帘而出上前道:“真是巧,至公子,吴公子遣来的传话的杂役刚走,只捎带一句话:人查到了,随时可传唤。至公子,要追返来吗?”福伯不由朝巷口方向张望,成去非一面提袍拾级而上,一面摆手道:

英奴嘲笑:“阿公你可见过如此放肆傲慢之人,他不怕获咎神佛,朕但是怕的很。”黄裳含笑点头,笑道:“今上说的是,他这小我,倒是傲慢,可他为何要灭佛呢?”英奴一哂:“他说的头头是道,无一条不是为朕着想,越是如此,朕越是不放心,阿公,你说他一旦上了折子,不知这是要惹人神共愤的吗?他所图又为何?”英奴望着叉手站立一旁的黄裳,更像是问本身,黄裳缓缓摇首:“老奴实不知,不过老奴却晓得,既然是为今上筹算,那也便是为社稷筹算,这江山是今上的,百姓也是今上的,神佛当然可敬,但神佛不能替今上管理江山,管理百姓。”

这日并无朝会, 成去非却于卯时就进了宫,差人甫一通报,未几时便获宣入殿。时候尚早, 英奴想是刚起家盥洗结束, 正伸展动手臂,由宫人服侍穿衣, 见成去非入内, 笑道:“成卿等上半晌吧。”又叮咛赐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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