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现在并州又出乱子……
“可放眼朝中,另有比林敏更合适围歼并州叛贼的人选么?”
“大人,这……”
眼下时势这么紧,大将军一鼓作气整垮太尉,断乌衣巷左膀右臂,再脱手逼着成若敖就太傅之位,一点反手的余地都不留,手腕之凌厉,让满朝文武瞠目结舌,不由遐想当日阮氏一案,便也是如许的法度,当真是触目惊心了。
“你来与不来,我都已筹办保举邓将军。并州乃边疆之地,位置紧急,谁有本领平乱,朝廷高低也心知肚明,这一点,我还不至胡涂,怎敢在军国大事上儿戏?”皇甫谧三两句便把短长挑明,不遮不掩,成去非不由多了几分恭敬,父亲说的不错,大节不亏,末节不忌,大司农是名流做派。
“并州地处特别,看似胡人兵变,少不了浑水摸鱼之徒,朝廷不必惊骇,只需调派一员干将,恩威并施,拿下并州也不是难事。只是,光复了并州以后,如何服众,才是难事。”
“大人这是承诺了?”史青尽是不解,“大将军能承诺么?”
立秋过后,气候更加枯燥,几日不落雨,大将军府邸前便是一片灰尘飞扬气象,来宾车马来往多,小厮们少不得每日朝晨在阶前洒水压土。
“公子是……?”
“小人求见大将军!”来人干唇四裂,一开口,排泄丝缕血迹。
大将军话音方落,目光便殷殷投向成若敖,并无昔日锋芒。
侍卫还要细问,身后皇甫谧李胜正并肩而出,便让了让,昂首道:
“领听事吧,筹办奉茶。”
既然太傅无贰言,别人只要附议。英奴心中了然,下了圣旨,命樊聪为征西将军,邓扬为参军,率军平并州之乱。
“并州出事了?”
“并州的事,明日大殿需求拿出来商讨,长辈来,正为并州兵变一事。”成去非果然直奔主题,“现在,都督中外军事权的是大将军,选谁去,大将军说了算。并州人杂,非常毒手,朝廷里除了邓杨将军外,很难有人可堪大任,劳烦大人进言。”
寥寥数语,听得世人面上一愕,大将军话入耳中,目不斜视,自顾说道:
成去非一双眼睛幽深,只冷静看着他。
两人见窦萧含泪点头,不由变了神采,窦萧深呼吸几次平整美意绪才持续说:“本已归附的胡人不知如何的忽起兵变,上党、朔方等六郡纷繁呼应,并州城一夜成火海,王大人见抵不过,便率人从后门连夜赶出来,却不幸,却不幸……唯有小人几个逃过一劫……”话至此,窦萧忍不住又泪眼涟涟。
“邓老将军经历虽丰富,年事却在那放着,不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大将军轻笑,目不斜视,一旁人听出调侃的意义,却也都沉默,成若敖并不急着接话,一旁的大司农皇甫谧俄然开口:
皇甫谧默不作语,抬眼望了望天气,叮咛说:“仲卿,挑灯同我一起。”
英奴这才点头:“尚书令所言有理,并州之事应从长计议,眼下,该遣何人讨贼呢?”
来人污衫蓬葆,一身皆伤,侍卫见他这模样,侧身持戟拦住。
“王宁置一城百姓不顾,就带着你们兀自跑了出来?”李胜已听出端倪,不免动气,厉声斥道,窦萧一怔,面上惭愧,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说:“胡人彪悍,我等自不是……”
隆冬倏忽而过,暑气消逝差未几时,日子便也到了立秋的风景。朝中三公的位置上,转眼只剩韦公一根独苗,总归不像话,好似天子多有亏欠。
“甚么人?”
一侧的史青听得一怔,成去非这话太直白,几句话便说尽来意。邓杨是成若敖的熟行下,军功赫赫,确有经历。但江左那个不知,大司农皇甫谧是大将军智囊,成去非公开跑来府上撮要求,还真是让人侧目。
皇甫谧不置可否,堕入深思,前次去成府还是几年前,偶过成去非书房,一眼瞧见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夕照胡尘未断”,便知那少年人壮志,让人不容小觑。而方才最后那句话,听得心头一震,好一个上不误国,下不误民……
“大人,这……”史青靠近了抬高声音,“莫不是为并州之事而来?”
皇甫谧早已瞧见来人,定睛细心看了,不敢确认,方要询证,来人眼中模糊泛泪,扑通跪倒了跟前:“大人,我有要事奏报大将军!”
世人争论不下,各有其理,殿上乱哄哄一片,直到成若敖出列,声音才垂垂小了下去。成若敖昔日在大西北守疆十余载,多有胜绩,与胡人交兵经历丰富,自有其独到观点。
“伯渊爽快,不过这一次,你不必来的。”皇甫谧笑了笑,眼角早充满了风霜之色。
凤凰元年春,一纸调令,林敏去了广州,大将军荐其文学王宁出任新一任刺史。不过半年时候,并州重现祸端,现在启事不明,城池沦陷,朝廷遣兵迫在眉睫。
“大胆!”一声断喝,听得人浑身一个激灵,小厮回眸一看,原是侍卫大步下来了,阶下不知何时立了小我。
但历朝历代的三公,哪一个不是熬到七老八十,要么功高,要么德厚,总归人是折腾不动了,只等朝廷养老,天子乐得犒赏,臣子欢天喜地,面子两端都顾上,君臣相合,那是朝中嘉话。
“臣觉得林敏熟知并州事件,应调林敏敏捷前去,以解燃眉之急。 ”有人发起,英奴只微皱着眉,也不表态,公然,很快有人反对:
皇甫谧笑着引座:“伯渊客气了,请入坐。”言罢同成去非一一坐了,面前年青人自有冷峻气度,和他父亲还是有辨别的。既然成去非亲身来,那必是成若敖的意义了,这么不避嫌,是有魄力。
谁来领兵,太极殿上廷议果有分歧。并州之地,位处边疆,胡汉混居,景象向来庞大,非常人能把握。原刺史林敏,治并州地七余年,很故意得。
“邓老将军的确可堪大任,臣可包管,臣要保举的人也恰是邓将军。”
听事里成去非负手而立,正抬头看着中心挂着的一幅水墨丹青。闻声前面动静,回顾看清来人,上前见礼:“冒但是来,还请大人包涵。”
皇甫谧和右丞史青正在书房研讨墙上那幅舆图,听小厮忽报成去非来访,两人不免都有些吃惊,乌衣巷的人来访那可真是罕事。史青盯着皇甫谧,眉头舒展,皇甫谧摆了摆手:
“既然尚书令举贤不避亲,臣也保举一人,武卫营樊聪正值丁壮,刚毅有策画。邓老将军可为其副将,帮助作战。如许,岂不分身其美?”
“臣保举邓扬,西北诸州,邓将军皆曾跋涉作战,臣觉得堪负此役。”成若敖心中早有定命,并州一事可大可小,速战持久,则无大碍。拖久了,甘州凉州沙洲等地皆有伤害,到时西北防地全面受困,便是大祸。
大司农府邸离桃花渡不远,天井规格不低,安插得清幽恼人。这一日,成去非亲身来访,立在那阶下少顷,借着灯光打量一番才去叩门。开门的小厮不熟谙他,犹疑道:
踏上熟谙的石板路,窦萧这才稍稍定下心来,这里是建康,大将军府邸,没有比这更安然的了,面前忽现半边红透的天,惨烈的哭喊声刺破长夜,窦萧身子又抖了起来……
殿上,成若敖欣然接管,并无半点不满,世人只叹即便是乌衣巷竟也节节败退,一味遁藏大将军锋芒,岂是悠长之计?
见世人无贰言,英奴余光瞥见大将军身影一闪,心底一阵冷嗤,他的皇叔怎能放过搅局西北边关的机遇,面上却一团和蔼:“大将军有何对策?”
“大人上不误国,下不误民,去非这一趟并没白来,告别。”成去非利落起家,皇甫谧这边让史青相送,被成去非婉拒,只接了小厮的灯笼大步去了。
“林敏身在广州,路途悠远,等他到了并州,为时已晚,岂不迟误大事?”
“大将军考虑全面,邓将军有经历,樊将军有魄力,确是分身其美的体例,望圣裁。”成若敖谦逊昂首,安静说道。
大将军及时上表,奏请升尚书令为太傅,这事来得很快,成若敖心中稀有,倒不感觉过分高耸,早算准大将军必将趁热打铁,置他于窘境。不过大将军战略上似是懒得再推陈出新,行的是老套路--明升暗降,让人有苦说不出,三公向来是至高名誉,按常理,那是大师梦寐以求的事。
皇甫谧心底感喟,王宁在并州肇事不过迟早的事,闹出乱子一点都不料外。遂摆摆手,轻咳一声,“你且先随我们去见大将军,把事情说清楚,牢记,不成有半处坦白。”话虽这么说,心境却庞大,许侃一事虽算畴昔,可到底是结了梁子,纵使大将军没做的事,在别人看来,也要白担这个罪名了。
小厮蓦地变了神采,满脸不安闲,吞吞吐吐的:“劳烦至公子等一下,小的这就去通报。”说罢折身疾步往内院去了。
此话一出,殿上一片沉寂,成若敖也不含混,直言道:
“窦萧?”皇甫谧心底惶恐,缓缓俯下身,犹疑摸索,来人见皇甫谧认出本身,咧了嘴仿佛要哭出声来,却只是重重叩了头。李胜见状忙一把搀起窦萧,心底猜出几分端倪,同皇甫谧碰了目光,这才问:
“胡涂!”李胜不耐烦喝断他,“你们不是胡人的敌手,那并州城的百姓就是了?!”一席话更让窦萧无地自容,也不再言语,只耷拉着脑袋,如丧家之犬。
“乌衣巷成去非,来拜访皇甫大人。”
这也是父亲直接命他来,而不通过中间人传话摸索的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