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小说
会员书架
爱你小说 >历史军事 >权臣本纪 > 273.二七三章

273.二七三章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你这话就错了,”陈肃驳道,“僮客是清查了,可僮客仆从所分地盘却恰是……”一语未了,见有酒保过来呈酒菜等物,遂噤声半晌,方不无担忧道,“我恰是怕埋隐患,你觉得我是怕过后倘大司马得知了会见怪我?”

“你倘说了出去,恰是给大司马尴尬,或许大司马不觉脸面上尴尬有多要紧,”徐策之将声音压得极低,“新政使很多少士族豪强内心忿忿,正愁无把柄可进犯大司马,倘这事见怪起来,内史渎职不察,会稽小中恰是中丞,扬州大中正却又是大司马,层层追责,你说又落到那个头上?再者,会稽出了如许的事,那可关涉的是他母亲那一族,大司马也正在会稽过了很多年,你又让大司马如何服众?新政不到一年,倘现在生乱,局面不稳,不过给大司马横生枝节,就是你本身,也不过拔草寻蛇。”

“巡使不必拘礼,”说着先饮为敬,陈肃见大司马本日如此豪放,心中愈发不是滋味,便也遮袖饮尽。

“子雍兄,我且问你,你可曾想过为何会稽郡的考课是这个成果?”徐策之娓娓道来,“实在不难猜出,现在大司马秉权,凤凰七年的新政可谓雷厉流行,你且看那石子先在丹阳郡手笔之大便知,那会稽郡最盛的一族便是大司马的母族,那个敢查?不过话说返来,正因会稽又是国朝赋税倚重,如没查出些甚么,大司马会信?依他脾气,又岂会不纠?是故方有说的那些暗事,既全了大司马的颜面,又不至于让人起疑。”

徐策之知他为人朴重且又有几分倔脾气,行事叫真至极,是故巡行会稽,乃由大司马亲身向中枢保举的他,现在话中藏话,徐策之想了半日,又朝会稽内史方向瞟上一眼,刚正色问道:“莫不是在会稽受了气?本日见内史又想了起来?”

这一事,成去非却也于暗里衡量偶然,现在不过略略一笑,未作回应,岔开话题同两位娘舅就此拜别。

“不,”徐策之为他一面续酒,一面道,“这事你也就当秋风过耳是了,即便时候充盈,也不该查。”

两人熟悉,徐策之谈笑便也不忌讳,言罢目光往四下过了两圈,因天子有事移驾,鼎沸声一片,世人更是随便,大司马身侧围坐几名太守县令,言谈间似非常和谐,徐策之一笑正欲同陈肃碰盏,见他本日欢宴竟摆出如此寡淡无聊模样,便当真几分,低声问道:“子雍兄,你到底有何苦衷?缘何不乐?”

陈肃略一游移,点头道:“我猜内史怕是不知,内史每日忙于会天师道所谓道长,各县衙呈递的报表计薄,不过由会稽府一众属官打理。”他嘴角扯了一扯,颇不觉得然,会稽上至世家,下至黎庶,天师道信徒众矣,陈肃好儒,天然看不入眼,觉得不过异端邪说,对此却也毫无体例,本借上回吴县天师道信徒起事上了一道奏疏,后是以事安定下去,余孽皆逃去了海盗,这一事中枢便搁置不提,没了后话。

说着不由看向远处坐于大司马四周的丹阳尹石启,赞道:“丹阳乃天子脚下,论土断的难处,不比会稽大?那石子先还是将丹阳清算得洁净!”

“这话如何说?”陈肃奇道。

坐间会稽巡利用陈肃单独垂首喝酒,不声不响,甚是温馨,坐于他旁侧的三吴巡利用徐策之见他不豫之色较着,笑问道:“子雍兄这是如何了,”他朝会稽内史沈献望了两眼,扭头仍道,“内史虽未拔得头筹,却也在十人以内,子雍兄与有荣焉,是为未曾得第一而气恼?”

凤凰八年元会考课如此明信奖惩,所起或奋发或威慑之效,吏治腐败似可等候,府库丰盈似可等候,是以天子大宴群臣,以示天恩之隆天心之喜。

如此阐发,陈肃果然怔住,呆想了半日,一时竟没了主张,正兀自入迷,面前忽至一道身影,再抬首,却见恰是成去非,他二人不约而同起家见礼,成去非目示他二人入坐,笑道:

陈肃皱了皱眉,闷声答道:“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你二人巡行江南,最是辛苦,”他接过酒保奉上的金杯,捧至他二人席前,“你们操心,我敬一杯。”两人忙也捧起酒盏,躬身齐道:“谢大司马。”

凤凰七年大司马所定并省之事, 经廷议,经公府集议,制定以下:门下秘书著作皆减半;九卿宗正并入太常,除太常廷尉余者并入尚书各曹, 由各部尚书兼领其原有职务;各部令史减半;诸员外散官及军府参佐无职掌者皆并。

一旁沈复却也不觉难堪,只笑看向成去非。

猛地听他将话锋转向大司马,徐策之心底一惊,抬高声音道:“如何,子雍你有事瞒了大司马?”陈肃四下看看,见邻座也皆是巡利用,正都把酒言欢,遂朝徐策之耳畔私语了几句,徐策之听得一震,忙问道:“此事内史可知?”

成府齐衰一过,果有周、张、沈几家各托朝中高官为伐柯人登府拜访,一时各荐丽姝,因几家皆为江左上等流派,遂也各有胜算,时议仍以周氏家世最高,张、沈不分伯仲,成氏率先婉拒中丞,也在时议所料,只静待大司马如何于周、张弃取。

“那倒没有,”陈肃终抬首,竟也是朝内史那边张望了半晌,“我正踌躇着一事要不要跟大司马回话。”

陈肃嘲笑道:“其他处倘有如许的事,我管不着,我巡行的会稽,天然只对会稽担责!”

“如许……”徐策之凝神想了想,马上劝道:“倘内史不知这其中盘曲,你更不能同大司马说了,何况这一事,你也只是道听途说,未曾落到实处。”

徐策之叹道:“意义就是这个时候,内史刚受了嘉奖,大司马面上岂无光彩?你此时将此事说出去,大司马定要严查,届时内史的这份嘉奖,天子是收还是不收?再者,倘往坏里再想一层,会稽既有如许的事,难保其他处就没有别样猫腻,你这是要大司马出丑?”

“大司马,下官想……”

陈肃叹道:“不过刚巧是我回京畿前得知罢了,倘不是时候紧急,中枢等着我们奏事,这事我定要细查的。”

徐策之点头道:“子雍兄,石子先的顶头下属便是大司马,大司马也正拿他冲锋陷阵,这一点,你看不出么?”

徐策之苦笑:“子雍兄,你不要意气用事,不管如何,那些清理出的僮客仆从总不是假,现在一一入了官府黄籍,本年夏税便可见实效,会稽不比其他各处,这事理你怎就不明白?”

陈肃顿生不悦,面上便绷紧了几分:“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我身为巡利用,担的恰是督查之职,倘知情不报,视而不见……”

“说甚么?”

“那你说了这些,到底甚么意义?”陈肃还是不悦。

徐策之反应活络,窥得他设法,于大司马咨询目光投来时,抢先道:“方才子雍兄便说想敬大司马酒,却不好畴昔,唯恐人说他献媚,大司马也知,子雍兄脾气虽梗,脸面却薄,” 徐策之低首亲身替他又斟满了酒,递至他手中,“子雍兄本日心愿足矣!”一席话说完心中也是砰砰直跳,他从未敢与大司马如此轻巧言语过,不免失礼,悄悄看了当作去非神采,并无非常,

目睹陈肃脾气上来,那嗓音便也不觉挑高,徐策之忙截断他话:“子雍兄,子雍兄,你且不要急,听我来跟你细说。”

时至凤凰八年元会, 新政已行大半载, 各州郡所遣使者、计吏连续至京,接管天子考课, 以定京官处所官升黜去留。早于腊月,为考课分行四方的巡利用察看吏政已归京畿, 随事为碟, 上报中枢, 又经有司复审,终究究元会决计成果。

因巡行有功,陈、徐二人亦受夸奖,陈肃见大司马不复昔日严肃,接谈间尽是抚恤之意,忽觉打动,脑中不知怎的,又掠过一句周书中的话“绵绵不断,蔓蔓何如。毫毛不拔,将成斧柯”,不由放下酒盏,唤道:

陈肃知徐策之成心阻之,在口中转了几圈的话终又咽了下去,只得顺势道:“下官确是这个意义。”言毕思及大司马喝酒向来节制,又感冒昧,且大司马出齐衰不久,倘不是逢此宴会,只怕仍不肯沾酒,陈肃持酒正堕入两难,成去非已笑道:

待酒宴散后,内史同中丞因多饮了两杯,他酒量向来浅,已有几分醉意,行至成去非面前,便信口笑言起来:“我听闻大司马拒了中丞的婚事?可惜我沈氏淑女,是无这份福分了,憾甚泣哉!憾甚泣哉!”

此令颇显严苛, 关涉者皆为门阀势利地点,大司马奏疏后,天子再度主持廷议,中书令张蕴朝后同成去非亦再几次筹议,终纳公府长史虞景兴之策,各府衙散官不管实务者,主官随才位所帖而领之,另大司马作折中让步, 中枢裁罢免位相对缩减, 终究由中书令上疏,同大司顿时疏二者相合,有司皆奏行之。

一番比武下来,陈肃同这位故交言辞间颇不投机,不免感觉徐策之在此事上略显油滑,遂直言道:“中枢选你我为巡利用,恰是为吏治,倘有所坦白……”徐策之知他本性,又要教诲的架式,遂判定拦道:“子雍兄!那好,我将话给你挑了然说,这一事你倘真说了出去,且不说你本身,好,我知你向来不计小我得失,以是大司马也一向高看子雍兄,会稽郡才放心交你巡行,但你可要为大司马想一想?”

因土断归入考课,大司马根据巡利用及各州长官上奏文书,择出考成最优的十名太守及十位县令来,由天子下诏,亦于元会前早做筹办出发赴京亲受天子嘉奖。天子观上计薄,果然是即位以来窜改最大的一次,心内大悦。既有人因土断明显、劝课农桑、营私恤民、诉讼希简、百姓称咏升迁,也便有人因土断不力、田畴不辟、农桑不修、刑狱不恤、政治乖谬、伤民害教等遭贬黜。其间丹阳尹石启于凤凰七年土断中因丹阳丞韦邕对抗土断而判定杀之,又清理京畿几大豪强,手腕之酷烈,使得远近知禁,是以七年各郡考课,石启为江左第一,自惹时人谛视。北徐州乃彭城王封地,彭城王虽为皇室,土断犯禁,藏匿户口,亦托付廷尉,更是引时人侧目。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