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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二七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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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四下寂寂,月光都已暗淡,唯窗底草虫间或发声,成去非饮了半盏碧色残茶,一线凉意入喉,舒缓些许燥意,他缓缓阖目揉着两处太阳,再睁眼时,方发觉有人影竟立于门扉之间,他不由踱步走出,一看竟是琬宁,略惊奇问道:

赵器不安觑了他一眼,见他垂了眼睑,神情已不成窥得,遂悄悄扶起亲兵,先行退下。

成去非微蹙了蹙眉,一闪而过,本有话要讲,却因心中了然随即放手,笑道:“也好。”

“不,”琬宁低声道,早已瞥到的一地碎片,仍在她余光中闪着不规整的锋利,“既无多大事,我便要去安息了,我现在就寝浅,好不易睡着,不想人再有动静。”

“你先带他安设了,随厥后见我。”

亲卫不想大司马马上打通此事前后勾连,只木木点头:“是,那马休恰是当初吴县流民起事的头子。”成去非警悟,立即又问道:“既是从上虞登岸,杀了县令,局势至此,会稽府衙莫非事前一点风声未得?”

独一可肯定者,不过凤凰六年吴县民变所埋隐患成真,他得空再去气愤于会稽府衙的麻痹无能,或是悲哀于亲人的惨遭搏斗,流寇已渐成气候,鸮鸣鼠暴者,中枢当于现在快刀斩乱麻,一击毙之,置其于死地以绝后患……成去非于案前深思偶然,随即举步出了听事,一面走一面叮咛门娘家奴:

成去非听得一阵目炫,扶案坐定了,方沉沉望着亲卫道:“晓得事情来龙去脉么?”亲卫两肩颤了一颤,好似成去非的话一下勾到把柄,方才竭力支撑的平静快速失了踪迹,整小我坍塌下来。

遂待那两人方走出门外,成去非猛得抬手将几上茶盏扫落至地,摔得一地好像碎冰,他缓缓起家,瞧着那满目标狼籍,抬手扶了扶额头,眉头已绞索至一处。

琬宁不放心, 随他至门口,听得赵器抬高了嗓音急道:“至公子,会稽似是出了事,逃来个亲卫, 请您移步听事!”

君其无谓邾小,蜂虿有毒,而况国乎?

他站在廊下目送她拜别,眉头方又不觉微微动了一动,过后他仍回室内,于烛光中,如有所失,又如有所得,直到家奴气喘进门回话,方道:“快请出去。”

听事里那亲卫正包扎伤口,赵器见成去非进得门来,一把托起亲卫敏捷在他耳畔道了句:“这便是大司马!”亲卫闻言往前跨了两步,身子一软,跪隧道:“小人见过大司马!”成去非见他虽负伤一身挂满了污腻,口齿却还清楚,遂摆手表示他起家:“到底如何回事?”

赵器垂垂会心,东堂过后,京口驻扎了一部北徐州府兵,其领兵者恰是流民帅秦滔,此支府兵招募者皆乃当初因西北战事南下而来的劲勇流民,这些人不是父子兄弟,便是同亲翅膀,凝集如铁,疆场上死不旋踵,杀人如麻,绝非中枢所控军队可比,大司马手中虽也有并州铁骑,可惜鞭长莫及,眼下局势紧急,倘欲要胜券在握,京口府兵确是不二之选。

尾音蓦地峻厉,亲卫机警灵打了个寒噤,以头抢隧道:“小人不敢坦白真相,内史是晓得此事的,各属官佐吏也纷繁劝其该当机立断,出兵阻截,以免酿出更大祸事,可世人劝不住内史,内史只说已请来神仙,会借与他阴兵,扼守各处险要,让我等勿庸人自扰,属官兵士们等不来他命令,便四下逃命去了,直到那马休率众攻破郡府,内史不信匪首会杀他,不肯拜别,言他二人皆天师道后辈,便是同门,断无同门自相残杀的事理,却不知那马休残暴无道,终究将内史,和几位公子皆殛毙于府衙……”亲卫说到此,悲从中来,不由哽咽,遮袖抹了抹泪,方抽搭持续道,“夫人同几位女人也……小人不忍说……”一语未了,想起当日那惨无人寰场景,一面恨不能将那一个个剥皮抽筋,一面泪又流个不住。

说着转过身,抓住琬宁微微发颤的手,安抚道:“不要因我的事再损精力,不管产生多大的事,我都会担着, 也担得起, ”他忽笑了笑,“信不过我么?”

他进得书房,走至书案前,面色还是阴沉,酝酿半晌,方坐定执笔。赵器安排安妥后得了话慌慌往书房赶来,见他已于烛台前忙于书牍,遂垂目静候一旁。

琬宁怔怔望他半晌,方抽脱手悄悄攀在他领口, 为他稍作清算, 心神渐定,目中已换作鼓励之意, 她含笑点了点头:“疾风知劲草,我信得过至公子, 您快些去罢。”

成去非闻言好半日方嘲笑两声,目中闪过一道郁到极处的光,又问道:“莫非百姓就都受了他的勾引?”

“让赵器来我书房。”

琬宁定定望着他:“我本要睡了的,见您书房还亮着灯火,”她微一低首,“便过来看一看。”成去非知她是怀据苦衷,定时候往这里相查的,感喟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天大的事我也自会担着,你身子刚有转机,这又是何必?”他虽责备,却还是上前扶住她双肩,一笑宽她心,“并无多大的事,稍后我另有客人要见,等我见完客人,再去找你可好?”

“你多带几人,务需求快,现在就去。”成去非落了对方一眼便可辨认的私印,封好火漆,递与赵器,正色道,“挑最好的马,你快了,秦将军方能出兵发的快。”

赵器领命而去,成去非有静坐半晌,方起家唤来两精干家奴,叮咛道:“你二人,苍奴去东府将兄长请来,奉告他有要事相商;阿元你去竹巷陈肃陈巡使家中……”说着方想起凤凰八年巡行已始,陈肃受命恰是往丹阳郡底下各县去的,遂改口道,“阿元你带两人去丹阳府见石子先,让他奉告陈肃,明日顿时来公府见我,倘是我退朝晚了,就让他等着。”

“他那哥哥但是唤作马儒?”

成去非再思惟起前事,不免唏嘘,谁又能推测当初儿歌一事竟伏此祸害?马儒终是获咎了他们,身处庙堂之高的他们,也自有最简易的体例,就此将统统勇于撕破脸面者摈除,成去非深知本身也是“他们”一员,现在面前这一场骇人风暴的背后,不但仅止步于官民,更在士庶之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有所悟地略略点头,继而叮咛赵器道:

她心头突突直跳, 晓得会稽有他母亲那边的亲族,亦是国朝仰赖地点重郡。成去非亦是一惊,却只是叮咛赵器道:“我这就畴昔,你先到那边候着。”

“现下是甚么风景?”成去非神采已丢脸得紧,矗立的眉峰迫着双目,亲卫见他目中模糊布了层赤红,只觉五内俱凉,没由来得一阵发怵,哆颤抖嗦挤出话来:“因他攻陷了郡府,邻近几县百姓纷繁仿效,只拿着农器便搏斗起府衙官吏来,马休一呼百应,已会聚了几万之众,那信徒坚信所谓杀人可登瑶池等蛊词,杀起官兵来毫不手软,小人听闻,他已放出风声,下一步便要往建康攻来……”

这恰是当日大司马所言。

“小人是说,”亲卫咬了咬牙,“会稽流寇反叛,内史被杀,全部会稽一片大乱,小人九死平生方得逃生前来求救!”

亲卫不肯起家,仍跪地回话,头却深深垂了下去:“回大司马,会稽郡已被流寇攻破,内史他,内史他被流寇杀了!”亲卫声音不觉走样,成去非心头一震,大惊道:“你说甚么?”

京口酒可饮,箕可用,兵可使。

苍奴的差事倒不难,阿元却不免错愕,他二人虽常跟赵器做事,一众常往家中公府来的官吏,也算熟悉,但现在往丹阳府衙赶,要如何寻得石子先?成去非似知他狐疑肠点,一面给他名刺,一面道:“石子先就住在府衙后院,敲不开门,砸也得给我砸开,记着了么?”阿元忙点头应了,将名刺置于袖管,仓猝奔了出去。

亲卫点头道:“恰是叫这个名字。”

她移去双手, 目送他出门, 成去非下阶时又回顾看她一眼:“琬宁,待此事过了,我会来奉告你的,你本身多留意饮食就寝。”琬宁鼻翼微微作酸,无声朝他点头表示,成去非这方疾步往听事去了。

“回大司马,流寇是自海上来,从上虞县登岸,杀了上虞县令,方朝会稽攻来……”亲卫肩头直抖,还欲再持续说下去,成去非扬手止住了他,疑道:“从海上来?”他脑中闪过些石启的只言片语,不由问道,“是凤凰六年吴县民变逃窜掉的那些流寇?”

听事内回荡着亲卫终再无可按捺的阵阵哀号,成去非如被裂雷击中,久久不能回神,不知坐了多久,方缓缓问了句:

“这封信送给京口秦将军。”成去非也不抬首,手底挥毫极快,赵器闻言,面上一怔,似是不解,成去非自顾道:

“你如何还不安息?这都甚么时候了?”

一发不成牵,可已有无数只手将此牵动,江南负重太深,他们的确获咎百姓太深,也获咎寒庶太深,他们自不会将敌手放于眼中,然年青的大司马却已灵敏嗅出不测之渊的杀机,可叹可惜者,这份灵敏,年青的大司马仍遗恨本身仍然晚了一步,是故,乱局便也只是静待年青的大司马不得不逆流而破。

三吴久无战事,府衙无从对付不难设想,可这一回,流寇到底借何事生乱,又是如何做到星火燎原,缘何可在短时候内竟会聚上万之众,公开同官家对抗,还是谜团,倘再深想,亦有可怖之处。

亲卫点头道:“也有不从的,凡是不从者,马休便命人将其一家老幼杀尽,连刚出世的婴孩且都不肯放过,直挑刺而死,或当场摔死,”说着情感忽地失控,哭泣哭诉,“大司马不知,马休已自封征东将军,流寇所到之处,不但勒迫府衙承认他们一众流寇是为长生人,且将各府衙官吏皆剁成了肉糜,逼□□儿劈面吃掉,谁倘是敢方命不从,便要遭支解分尸!那些百姓日渐风俗,也学得流寇尽管烧杀劫掠,凶悍非常,已是无人可阻,小人百口皆被搏斗……”

这话似曾了解,成去非略略一想,方忆及石启时曾提及,彼时他听过未有暇细究,现在当真考虑半晌,终记起一个还算熟悉的名字来,心底一动,问道:

亲卫抽泣拭泪答话:“小人未曾亲目睹,只是听闻老夫人率一众奴婢临危不惧,竟杀出城去,可惜去处不明。”成去非略点了点头,“马休其人,你可体味?”亲卫想了想,应道:“他乃寒庶出身,不过传闻祖上乃北方大族,渡江火线式微不显,曾有个哥哥在中枢做过御史,不知出于何故,早被中枢责令解聘,听闻是以烦闷而终,便引得这马休非常忌恨,他本就因家属破败而不满,交友了好一众心抱恨怼的寒庶后辈,就此撺掇起百姓生乱起事,几载便弄得连天匝地。”

成去非自懂他话中深意,手指已攥得泛白,赵器见他如此,知是已怒到极处,这半日闻亲卫陈词,亦是又惊又怒,一时也舒展着眉头立在一旁暗咬牙关。

“你可有我外祖母一家动静?”

“方才你也都闻声了,马休这是等着和中枢谈前提,他能借天师道之手聚众转刹时就掀这么大风波,确有本领,中枢不能掉以轻心,”他面色愈发凝重,“凤凰六年到现在,不到两载的时候,他便敢卷土重来,且威势更壮,现在欲要与中枢对抗,公开挑衅,野心昭昭,非府兵不能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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