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面前这个老衲人,开口便是要酬谢给人算命,可见要不就是个假和尚,要不就是个不守清规戒律的。
“嗯!”蓁蓁松了口气,拿微凉的手背蹭了蹭带着热意的脸,跟着覃九寒一道去那桃树下拜了拜。这桃树大抵也是一传十十传百,传着名头了,四周还特地种了兰草不说,乃至还特地摆了摊子,上头是些符纸,皆写着些白头偕老的吉利话,任人取用。
姚娘一番美意,蓁蓁虽有些哭笑不得,但也不好回绝,更何况,大殿浑家来人往的,一向在这占着位置,旁人恐怕还要嫌你,还不如去后院看桃树去。
覃九寒有些无法,他天然不会似他家蓁蓁这般美意,见着白叟孩子就心生不忍,更遑论这类摆了然是骗子的老衲人,但他家小女人这般不幸兮兮望过来,亮亮的眼儿里盛满了星子似的,便是要摘天上的那弯月,他也得试一试不说。
那老衲人闻言一点儿不恼,还朝覃九寒咧嘴一笑,道,“你倒有识得几分佛理,可不是哩,小女人莫担忧就是。你舍银子是做善事,甭管我老衲人拿了还是没拿,那你女娃娃也是得了一分善缘的。”
玉泉微微一愣,却见她身边的姚娘伸手悄悄拦住她的行动,眼神中尽是嘲弄,又带着点恋慕。
思及此,沈蓁蓁便朝覃九寒开口道,“我们去后院吧,传闻那有桃林。”桃林自是有的,只是那株百年桃树更惹人眼罢了,很多未婚少女皆会去求上一求。
广松寺是桐城香火最旺的寺庙,特别是秋闱前后, 更是热烈得不像话。也是以, 每到秋闱的日子,广松寺门前便自发自发堆积了很多小商小贩, 堪比小集了。
玉泉朝他福福身,然后等马夫放好踩脚的墩子,伸手将姚娘扶下车,正要伸手去扶自家蜜斯,就见方才还立在中间的男人有了行动,脸上的漫不经心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珍而重之的暖和,他翻开帘子,伸出苗条而骨节清楚的手,指尖上带着点握笔后的细茧。
丢完香囊,蓁蓁就不肯在这儿多留了,拉着覃九寒便要走,哪知到了半路,被个疯颠老衲人拦住了,那老衲人摇摇摆晃,走路似个酒鬼,闷头便朝他们撞来。幸亏覃九寒行动敏捷,将蓁蓁挡在身后,蹙眉将那和尚拦下。
覃九寒蹙眉,心下有些不满,他多少算是信佛之人,见了此等事情,不由便有些仇恨,便拉着蓁蓁要走。蓁蓁夙来听话,天然跟着他往前走,走到半道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见那老衲人跌坐在青石板上,衣衫也脏得很,模样好不狼狈,心下不忍。
蓁蓁给了那小和尚香油钱,然后将那香囊往上一丢,她用的力量不大,却巧得很,落在那最粗的两根枝干中间,看着便坚固的很,任是风吹雨打,也不怎的掉的下来。
说罢,也不等沈蓁蓁答复,便直接带着玉泉走了,还不忘转头指了指后院,似是在提示她。
覃九寒见他故弄玄虚便觉讨厌,不肯蓁蓁同他废话,只随便道,“搁在这儿就是,他若不要,天然有人要。”
寺庙里焚着香,白烟冉冉升起,又在大殿上方回旋缭绕,让人有如置身瑶池,整小我都安静平和了很多。姚娘拜过佛,便朝玉泉使了个眼色,而后朝蓁蓁道,“我和玉泉去外头逛逛,给孩子们带些小玩意儿。你不若在庙里逛逛,等会儿我们来寻你。”
她脚下流移了些,前头拉着她的覃九寒就发觉了,停下脚步转头看她。蓁蓁抿抿唇,从荷包子里掏了碎银子,不幸巴盼望了男人一眼。
她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下。玉泉率先下了马车,就见覃九寒在中间立着, 手背在身后, 风吹着他落在背后的发丝, 显得整小我身长如玉。
覃九寒也没松开手,反而拉着她回到那老衲人面前。老衲人原闭着眼小憩,俄然面前一黑,光都被遮没了,便懒懒惰散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道,“小女人,改主张了?”
蓁蓁见状,娇软的脸儿一红,她方才话没过脑便说出口,也未曾思及,这时节压根没桃花,要说桃子还靠谱些。她独自红了脸,覃九寒一旁打量着感觉风趣,忍不住恶兴趣多赏了一会儿,才开口替她描补,“那桃树看着有些年份,草木有灵,我们既来了,拜一拜也无妨。”
卦也解过了,蓁蓁就朝那老衲人道,“卦您解过了,这银子,您便收下就是。”
这老衲人提及话来疯言疯语的,模样也疯疯颠癫的,蓁蓁怕他真把银子丢这儿了,便朝那老衲人道,“那您替他算一卦好么?这银子就算作卦费。”
打眼望去,是一片桃林,郁郁葱葱的,但并无桃花,此时早过了着花了的时节,世人的目标也不是赏花,本来酒徒之意不在酒,也无人往那桃林里走,皆是在那株四周种着兰草的百年桃树下许愿。
老衲人仿佛是来了兴趣,愣是问蓁蓁要了名姓,又仔细心细打量了她半晌,惊奇道,“你这女娃娃是我佛门中人啊!怎的去了这俗世了?”
蓁蓁闻言便是一笑,人么,老是爱听吉利话的,更何况是在寺庙里,更有几分忌讳,恐怕听了甚么不好的卦象,内心藏了疙瘩。嘴上说不信,内心又止不住的揣摩,的确比藏了只小虫在内心还难受,磨人得很。
常来寺庙的人都晓得,端庄的和尚是不准顾弄玄虚的。佛家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来或不来你信或不信,来了赠多少香油钱,皆是由你本身做主。有些有修为的大师,的确能看破因果,但佛言“境由心生,命由己造”,这些大师即便看破了,也不会泄漏天机。
那老衲人倒是不肯,仍然不肯收钱,刚强的很,“我方才那是给你这女施主露一手,这一次才是真的!”
覃九寒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半晌,蓁蓁很快便有了行动,涓滴没踌躇就将手搭了上去,搭着他的手上马车,可见常日里便是风俗了的,并非一时在世人面前作秀罢了。
老衲人嘴角一撇,眼角皆耷拉下来,不欢畅道,“这如何成?你一个女娃娃,我一把年纪了,怎好占你便宜!”
露一手?覃九寒闻言便是一哂,方才那也算是露一手,那这算命一行也太好做了些。
蓁蓁的手掌小,但并不瘦,反而有些肉肉的,纤纤十指细细的,但十指指尖皆是微微鼓起个敬爱的弧度,指腹粉嫩柔嫩,看着便让人想捏着把玩一把,测度其手感如何。覃九寒天然也不例外,他对他家小女人向来是没甚么抵当力的,握住了便不想放,但看四周人来人往,也只好遗憾放开手。
姚娘正和蓁蓁提及今晚的鹿鸣宴一事, 闻言便是一笑,朝蓁蓁道, “我听人说,这广松寺不但在举业一事上格外灵验,在姻缘一事也不遑多让。道是,后山有株百年桃树, 感染了佛缘, 痴男怨女求到那, 皆能白头偕老。”
自家小女人害臊,覃九寒自不会点破,当即应下,陪着蓁蓁今后院走。大略是因为那一株百年桃树的名头,后院的人并很多,并且不像大殿,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这儿都是二八韶华的少幼年女。有的荆釵布裙,有的珠翠满头,但皆是眉眼中带着股羞意。而男人则要安然的多,见了人也只是略一昂首,并不似女子那般羞于见人。
玉泉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便回身道,“女人,我们就快到广松寺。”玉泉夙来做事妥当, 杨嬷嬷最正视她,常常有出门的时候, 都是让她服侍着。
蓁蓁说的,天然是覃九寒。老衲人抬头看了一眼覃九寒,撇嘴道,“他有甚么好算的?好像仙鹤出凡笼,脱得凡笼路路通;南北东西无隔绝,任君直上九霄宫。”
覃九寒在那摊子上扫了几眼,选了个“结发为伉俪,恩爱两不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条,而后从蓁蓁那要了个香囊,塞出来,递给蓁蓁。这时中间便有小和尚过来道,“施主朝上扔便是,心诚便可。”
那和尚眯着双眼把面前人一瞅,眼角皱纹似老树的树皮似的,朝鬓尾伸展去,他咧嘴一笑,伸脱手道,“三文银子,算命。”
下了车,世人便一道进了大殿,在佛像前跪了半晌,又添了很多的香油钱。
蓁蓁蹲下身去,将碎银子放在老衲人面前,暖和道,“您买身衣裳吧,算命便不必了。”
那老衲人说完尤嫌不敷,还满脸嫌弃朝蓁蓁道,“这家伙就是繁华命。少年多舛,青年便有如出笼仙鹤,直上九重天。”
这卦象好参得很,纯粹是些吉利话,观那老衲人随口一说的模样,覃九寒嘴角一抽,只感觉这老骗子还真是够乱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