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拯救之恩?”秦卿稍稍坐直了身形,一双明眸细细打量了沈雁一番,点绛樱唇上挑起一丝玩味笑意,“本来与你有拯救之恩,就会乱了你的心神呢。”
之前被人请去薄雪斋,严漠只道沈雁找他筹议对于摘星楼的体例。但是真去到那边,见到了一幕浓情密意的场面。沈雁身边有人,还是位容色俱佳,又含情脉脉的风尘女子,目睹两人的默契姿势,他的表情俄然就不如何好了。若真只是要问话,又何必摆出那样的场面,做出那样的姿势。在饮下那杯松醪酒时,他在沈雁那双通透的眸子中,看到一些恨不得拒他于千里以外的东西。
看到两人这含混姿势,是个男人都该懂他们刚才在做些甚么,严漠的神采更黑了,声音中不带半丝温度:“扰了两位的功德,还请秦大师过目,此人是不是你院中的仆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然后被两边同时泼了一脸的故事(喂
如果秦卿没见过沈雁跟朋友相处时的气象,她能够还不会生疑,只当是沈雁内心有事,略有些魂不守舍。但是恰好她见过李大,见过甘三,见过沈雁与那些朋友纵情欢歌的场面。甚么是萧洒意气,甚么是难堪宽裕,甚么又是心有灵犀、神思所属,她这个风月场里的里手,天然分得清楚明白。
“那群端茶送水的小厮当中。”
心中如此想着,严漠脚下却没有半丝逗留,斯须之间就重新回到了薄雪斋前,但是只是看到面前的台阁,他眸光就是一沉,才半晌工夫这天井竟然灭了大半的烛火,唯有几盏小灯影影绰绰,装点在房间角落。透过昏黄灯光,两道恍惚身影倒映在窗纸之上,紧紧依偎如同交颈的鸳鸯,说不出的密切旖旎。
看来沈雁此次料得不错,此处里确切没有安插摘星楼的人马,现在仓促追来的恐怕是从岱县派出的密探,才会用这等低劣的假装身法,比及转头好好审一审此人,也能顺藤摸瓜找出些东西。
如此穷极豪侈的气象,严漠也不是从未见过,但是做得如此喧闹无声、有条不紊的,就算是大富人家怕也未几。更难能宝贵的是,这些仆人身上并没有甚么武功,纯粹就是练习有素,教养而成。因此在一世人中,俄然呈现一个身怀轻功的小厮,用心作出跟旁人类似的姿势,天然就夺目得紧了。
像是并未发觉秦卿语气中的窜改,沈雁笑了笑:“怕有月余了吧,时候固然不长,却实实在在经历了几场存亡,与我有拯救之恩。”
在未见到严漠之前,秦卿只当是沈雁思念本身,又真正有事,才会前来秦楼。但是见了被唤作“严兄”的姣美女人,她俄然就不这么感觉了。固然古怪到不成思议,但是这位荡子,是真正的乱了心神,只为一个男人。如此的景象,怎能不让秦卿问上一问!
严漠不由冷哼一声,直接把提在手中的探子扔了出去。
既然已经摸透了对方的行迹,严漠那里还肯担搁,直接飞身跳了下去。这一下轻如落羽,却连半点声音也未收回,几步走到那人背后,他伸手一点,直接把人放到在地。点倒了人,又仔细心细把那贼人搜了一遍,拿掉他藏在怀中的毒物,又在对方脸上抹了一把,擦去他面上的假装,严漠才拎起对方的衣领,向来处走去。
屋内此时已经一片狼籍,探子倾斜的跌倒在地,不巧碰翻了安排酒水的案几,金黄色的酒液撒了满地,几枚果子滚得七零八落,另有一颗正巧落在了依偎在一处的两人身侧。只见那位才子现在云鬓狼藉,香肩半露,面上带着一丝惊诧,她身侧的男人则敞了一半的衣衿,眼中也闪过几分惊奇,几分惭愧。
就算晓得此人并非夫君,秦卿还是把一颗芳心系在荡子身上,只因秦大师晓得,现在她并没有真正的敌手,也尚未有人能够乱了沈雁那颗流落不定的心。
这番话问得已颠末于直白,但是压在心头的东西让她不得不问。能成为沈雁的红颜知己,秦卿对这荡子的为人当然知之甚深。此人固然看起来轻浮放浪,内心待人却实足朴拙,再加上那点伶香惜玉的手腕,即使流连于花丛当中,也从不会惹人腻烦。
这设法何其好笑,他是救了沈雁的性命,乃至于他双修共宿,但是两人除了朋友交谊,怕是没有更多东西了。心中明白,却恰好忍不住生出不悦,严漠也就不肯细心打量那两人,除了那段前朝轶闻,他把更多重视放在对院中的防备之上。这一看,却看出些非常。
秦卿并不在乎严漠的冷酷,反而悄悄嗯了一声,伸出玉手拍了两下,从人群中立即闪出两位穿戴褐色罗裙的女子,她淡淡一指天井中的统统人,冲那两人叮咛道:“都先把守起来,等会查上一查。”
严漠并不笨拙,当然能发觉到那密切背后的躲闪。他也晓得沈雁有个“荡子”诨名,想必长年沉沦花丛,片羽不沾。但是晓得归晓得,真正见到之时,贰心中还是莫名燃起了一团肝火,像是属于本身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窥测。
秦卿从不直呼沈雁的姓名,在外人面前她会称声“沈郎”,暗里则柔声软语唤作“阿雁”,秦楼出来的行首,又怎会忽视这些奥妙细节。但是此次,她并未用上二者,而是直直叫他“沈雁”。
那段前朝轶闻还算风趣,更风趣的则在秦卿和沈雁说完以后,阿谁小厮的行动。底子就没有耽搁的意义,他瞅准了一个调班机遇,直接端起替代下的冰盆,就偷偷溜了出去。
“多虑甚么?”秦卿也笑了笑,眼中却没甚么笑意:“那位严公子生得可真漂亮,面如冠玉,身姿风骚,莫说是上面那些端茶送水的婢子,就算是奴家多看两眼,也不由心生倾慕呢。只可惜他为人过分冷峻,不知是不爱我们这些庸脂俗粉,还是另有所爱,不近女色呢?”
只听哐啷一声巨响,那人已经砸破了窗棂,直接飞进屋中。像是被这从天而降的男人惊到,厅阁中传来几声短促的尖叫,严漠脚步不断,闯进了阁中。
面对秦卿的诘问,沈雁面上可贵显出了些古怪,似是宽裕,又似是无法:“严兄生性冷酷,一心都放在习武之上,就算对女色没甚么兴趣,也断无喜好别的的兴趣。”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沈雁不由暴露抹苦笑:“卿儿,你多虑了。”
当那身着黑衣的冷峻男人,踏着月色从远方款款走来时,沈雁的琴音乱了,只是铮铮两声,却乱的他不得不推开琴案,奏不下去。之前还仿佛常态的密切,多出了几分决计而为,放在她腰侧的那双手也有些失了力度,让她觉出一丝疼痛。最要命的则是,那双永久含情带笑的眸子,再也不肯停驻在自家身上,也偶然于院中环肥燕瘦的诸般美人,而是如有若无的望向阿谁一向面若寒霜的男人。
跟着这略带戏弄的话语,秦卿伸手拔掉了插在发间的玉钗,一头乌发披垂而下,落在她月红色的裙摆之上。跟着这个行动,在四周服侍的侍女悄悄向后退开了些,薄雪斋里那些透明的烛火闪了几闪,耗费大半。
那两位婢女毫不踌躇,低头领命。严漠却没有看向这些人,反而直直的望向方才坐起家的阿谁男人。
会潜入秦楼,窥测他们动静,探听动静的,除了摘星楼怕是没有其他了。严漠哪肯放过这只贪食的鱼儿,直接就缀在了他身后。这小厮看来并不筹办顿时分开秦楼,反而七拐八拐,在一处墙根前停了下来。摆布张望了好久,肯定没人追踪后,他弯身从灌木粉饰的墙角处挖出一个盒子,从身上摸出各蜡丸,筹办在内里放入刺探到的讯息。
或许是因为秦卿身份过分特别,在薄雪斋四周服侍的人手并不算少,两组乐者不断歇的吹弹乐器,另有挑灯、捧香、端酒、持扇的丫环小厮,零零散散足有十余人,每过一段时候,就有人从院外悄悄走来,换来些新奇的果蔬茶点,随时静候仆人取用。
而本日,她却见了一副奇景。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笃定。秦卿不由暴露一点讶色,高低打量了他两眼,俄然微微一笑:“你那位严兄喜好甚么,我实在没有兴趣过问,不过你这荡子还喜好甚么,我却猎奇的紧呢……”
像是此时惊魂方定,秦卿深深吸了口气,一手拉上肩头狼藉的衣衫,文雅的站起家来。绕着那昏倒的男人转了一圈,她才摇了点头:“衣衫是,但是人不是。敢问严公子是从那边寻得此人的?”
天上的月色固然昏黄,秦楼中却到处闪着刺眼着灯火、无尽欢歌。被这喧闹一映,仿佛连那些暗影都无处遁形,能够在如许的处所找到埋没之处,本就是一种本事。目光紧舒展在那条身影上,严漠悄悄一踩院墙,飞上了另一处屋檐。
“沈兄,你可有甚么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