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凤求凰
“啊！是司马相如寻求卓文君之时为她弹奏的《凤求凰》！”她虽未听过此曲，可这曲中之词却在书中瞧过。
“嫣儿另有一个哥哥……”接着美妇又扣问赵嫣在家中如何度日，儿时经历，赵嫣也知今后便须奉告美妇，皆都照实答了，说及母亲得病无药，兄妹俩如何卖田买药又葬母，又如何来到洛阳之时，已是泪水涟涟。
赵嫣点着头，“我承诺了！”
接着刘志唱到，“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这句“一日不见兮”由上句高亢之音急转下沉，连续数个宫调，似是说君子见不到美人后，事事降落单调、了无兴趣；而后“思之如狂”倒是宫调一起直降，由下个羽调又降至宫调，仿佛说见不到美人，君子如痴如狂，表情降落低沉，竟似跌至谷底。
“嫣儿怎敢嫌弃夫人，只是……”赵嫣心下虽打动，她多么期盼有娘来疼惜她，却也不敢，看着美妇殷切的眼神，最后只怯生生地唤了声“娘！”
赵嫣脸一红，听得美妇又说，“孩子，你没了爹娘疼，我却只要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你若不嫌弃，可情愿唤我声‘娘’？”美妇话语中尽是等候。
赵嫣却也无事，在花圃中赏玩花木，心道，“明日便是腐败，虽没法回家在墓前拜祭，也须和哥哥去城外空位上拜祭爹爹和娘……”
赵嫣也不说话，只悄悄地听着琴音。她久在曹府，虽未请专门的琴师教习，却听得先生弹过些曲子，精通些琴理，只听刘志弹的是满角调，是将那正调慢上三弦一徽。
“孩儿，这些年可苦了你了！”却见美妇也听得心中震惊，眼中有泪。
刘志却对赵嫣所言置之不睬，只驰着马，向城郊奔去，低头对赵嫣一笑。赵嫣只呆呆地望着刘志，不知他意欲何为，却也不再说话了，她也盼着能多伴刘志一时。
美妇却大感欣喜，连连点着头，又给赵嫣夹了很多菜食，刘志一旁嘿嘿笑道，“娘，你还怕今后嫣儿不唤你娘吗？”
“如何又成公子了？”刘志知赵嫣脸嫩，不敢在美妇面前叫本身“志哥哥”，笑道。
“娘，你连续问这很多，让嫣儿怎生答复？”刘志笑道。
却听得“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曲声又复昂扬，轻巧灵动，想是君子再一次见到才子时表情愉悦，用这曲声倾诉着衷肠，诉说着连日的相思倾慕，便似此时志哥哥在为我操琴。
赵嫣心中思考，“志哥哥那些光阴也曾到处寻访过我吗？他但是去了那‘织绣坊’，还是去了那‘醉仙居’？唉！我竟只在屋中徒自伤悲，如果再去得这些处所看看，没准我和志哥哥更能早一日相遇。”刘志自是不知赵嫣此时心中所想。
下句“无法才子兮不在东墙”，琴声又急转而下。
再下一句，“凤飞遨游兮四海求凰”，由降落谷底的宫调又转而向上，连着升到第二个羽音，似是君子不再降落止步不前，而是重又鼓起勇气，欲在四海以内寻到凰踪，动力实足。
赵嫣忙说，“嫣儿情愿奉养夫人用膳。”一昂首却看美妇一双美目细细看着本身，越看美妇眼色中越是温和，越是欢乐，但嘴上仍只慈和地浅笑着，只看得赵嫣满脸通红，低下头去。
“志哥哥，我早已将本身许了你，你可莫要彷徨。”赵嫣听到此处心中悄悄急道，想罢却满脸羞得通红。
却见得刘志一边拨弄琴弦，初时琴音降落，刘志口中和着琴声唱到，“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美妇走过拉起赵嫣的手，叮咛明芳姑姑去将备好的菜肴奉上，刘志只在一旁笑而不语，赵嫣心道，“不知他又在打甚么鬼主张。”她先前也曾和刘志陪美妇用过饭食，却未像本日这般，仿佛略显慎重，心下有些不安。
赵嫣思之，那日悲伤而还，连日大病，都躺在床上，每日痴痴傻傻，如行尸走肉般便像连续弹了数个宫调，若非是抱病，本身怕也要颠之如狂。
“志哥哥，你不急着回宫吗？”却见赵嫣被刘志拉着奔到后花圃的一个凉亭中，刘志让赵嫣坐在亭畔，本身坐在亭中间石凳上，石凳前石桌上不知何时已摆了张文武七弦琴，刘志却道，“这宫中的事哪有你要紧？”便笑着拨动着琴弦。
“本日虽是寒食节，但老身寒疾未愈，我们食些热食吧。不必多礼，嫣儿坐在我身边吧。”美妇、刘志、赵嫣别离入了席。
不一会儿，却见两人来到一座大宅子，赵嫣“啊”一声，她认出这是蠡吾侯府，问道，“志哥哥还要与夫人道别再回宫吗？”
“愿言配德兮，联袂相将！”琴声高拔，似说我的志向果断，信誉如山，却可否配上你那绝世的姿容、温婉的操行，我们一同执手偕老，我毫不会负你，是君子在对才子谆谆承诺。
正自想着，却见刘志扶着美妇已走出屋子，赵嫣迎上对美妇施了一礼，道，“夫人！”美妇语声暖和问道，“孩子，你昨日和志儿走得急，今晚陪我进些晚膳可好？”
“是吗？本来儿……呵……倒是我心急了……咳……”见刘志惶急，美妇拿出绢帕掩口笑道，却不由一阵咳嗽。
“娘！”美妇还未将话说完，被刘志仓猝拦住，“孩儿还未及……”
刘志将赵嫣带到两人常日所处后花圃中说道，“嫣儿，你先在这呆会，我和娘说会儿话就返来。”也不等赵嫣承诺，便转入了博园朱紫屋中，留下赵嫣愣在原地。
平时皆是明芳姑姑及婢女在一旁服侍，为仆人夹菜、清理，却见美妇为赵嫣夹一著肴肉、又舀一匙笋汤，赵嫣慌得赶紧起家说道，“夫人，这如何敢当……”却见美妇还是一脸温和望着本身说道，“如何还唤‘夫人’，待得……”
最后一句“不得于飞兮，使我灭亡！”琴声颤抖，最后又跌至深谷。
“夫人！您可还好？”赵嫣赶紧站起家，将一旁参茶端起，一边为美妇轻抚后背，美妇接过茶，喝了口，点了点头，放下茶碗双手握住赵嫣手道，“孩子，你来过几次，我还不知你爱吃甚么？喜好甚么花腔的衣服？敬爱看戏么？……”
赵嫣想开初度与刘志在织绣坊中相遇时，本身是初见君子，念之不忘，志哥哥竟对己也是这般一见不忘吗？
看着才子泪涌，刘志柔声道，“嫣儿，你承诺了吗？”
赵嫣虽不解美妇问这些有何企图，仍恭谨地一一答了，却又听美妇道，“孩子，我听志儿说你的爹娘皆都过世了，家在冀州，我们还可算得上是同亲，当真有缘，家中可另有何人吗？”
却见赵嫣猛地从亭边坐起家来，口中喊着，“不，不！嫣儿愿与你比翼偕飞，嫣儿不肯见你伤悲灭亡！”不知何时，赵嫣早已走到了刘志身边，两手握着刘志的左手。琴声亦在此时戛但是止，刘志抬开端去，只见赵嫣两眼尽是泪水，亦是高兴，亦是冲动。
再一句“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琴声委宛，调子时高时低。两人再见之时的狂喜也已变淡，而又不知你情意如何，何时才气许配于我，我的心竟七上八下，彷徨不已。
“志哥哥为我弹这《凤求凰》，莫非是……”想到此时，脸上潮红如滴。
吃罢，刘志牵着赵嫣的手便出了门，转头对美妇道，“我和嫣儿有些话说，说完便回宫了，您早些安息罢！”美妇笑着点头心中却非常喜慰。
却听得这句“有美人兮”，琴声由宫商一起升至羽，似是君子初见到美人之时，一颗心本安静无波，蓦地如遇惊涛骇浪跳动不已；而“见之不忘”句琴声在“徵羽”两高音间盘桓荡漾，显是男人见到美人后日夜念兹在兹，心中震惊，思之不忘。
“志哥哥，你将我放下，先回宫吧，我本身回曹府……”二人进了洛阳城，赵嫣在顿时偏过甚对刘志说道。
“低声，大门前有人，想是接我回宫的，我们还从侧门出来。”说罢两人下了马，刘志携着赵嫣进了侧门，一边将左臂上黄布取下，说道，“莫要娘见了为我忧心。”却见左臂上那白蛇的咬痕竟消弭的只剩两个红点，两人相视都感欣喜。
赵嫣忙收住泪容，为美妇拭泪，惭愧道，“都是嫣儿不好，惹得夫人也陪嫣儿悲伤……”
赵嫣如何听不懂这句话何意，羞红着脸只低头用饭，三人便各自进了些晚膳。
“你还叫‘夫人’吗？”刘志愣住了马，调笑地望着赵嫣，赵嫣脸一红却说，“哼，不跟你说话了，总欺负我。”
“本日是寒食节，嫣儿祝夫人福寿万年，志哥……公子仁孝千秋，夫人与公子能永叙嫡亲！”赵嫣不忍美妇接着伤悲，便岔开话头，她本想说福寿百年，可想到这是天子的母亲，便成了万年了。
“志哥哥是谦谦君子，天然配得！配得！”赵嫣心中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