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我欣然地望着这一碗粥。
她排闼返来时我正洗刷完了，在尝她做的粥。这粥做得很爽口，怕小孩子挑口，还放了糖，做的是一碗甜粥。我昨夜令她归去做一碗粥来，本是找的一个借口，当时我天然晓得，团子本日并不会早早地醒过来。本上神忒贤明，团子本日也确然争了气，并未那么早醒过来，便天然够不上来受用这碗爽口的甜粥。
本上神是位体恤下情的上神，天然不肯见奈奈这等好女人下半夜也合不了眼，遂将团子身上的小衣裳扒拉下来，用云被裹了，推动床里侧，与奈奈谦恭一笑道：“我时不时地再渡他些仙气，管保明日起来便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团子，但小娃娃饮了酒，酒醒了须得喝些炖得稠稠的稀粥，你先归去睡一睡，养足精力，明朝晨好生炖些粥端过来。”
奈奈送粥过来时，我正帮团子清算结束，尚未将地上的水盆端出去。
睡到半夜，外头有人劈里啪啦打门。
她不美意义地笑了笑。
奈奈冷静瞧了瞧地上的水盆，愣了半晌，蹲下来将那盆中的白帕子拧起来，又把水端出去倒了。
想到这里，我唏嘘了两声。
门外头凉幽幽的星光底下，倒是奈奈一双眼熬得通红地端立在我跟前，手中抱着甜睡的团子。一见着我，纠结在一处的眉梢伸展很多，吃紧道：“上神昨日说小殿下半夜便能醒转来，现在已过了半夜了，小殿下却仍没醒的征象，反倒是小脸越来越红，小婢急得很，也没别的体例，才来轰动上神……”
后一个感慨了一声道：“娘娘这又是何必。不过话说返来，我们娘娘真是位万中无一的娘娘，人长得美，性子也和顺，却不知君上为甚么向来瞧不上她。我分到娘娘殿中以来，还从未见君上来探过一回娘娘。便是上回北海那条巴蛇养出来的那位不像样的少爷搅出来那样一桩不像样的事，天君都大怒了的，却传闻雪烛姐姐奔去书房将这事报给君上时，君上连眼皮也没抬。”
奈奈扑哧一笑，矮下身子与我福了一福，又吹熄了蜡烛，才恭敬地退出去。
这一夜，岂是扰了我的安息。我在心中唏嘘了两声，将衣裳一件一件给团子穿好，才晓得带孩子的不易，对夜华的敬佩便又止不住地唰唰唰蹭上去两三分。
九重天上的路，甚多奇石假山装点，这些山石长得庞大又连绵，瞧着虽得趣，走起来却不风雅便。有些路，本来是很宽广的大道，中间放一副绵长的巨石，生生便将大道一分为二劈成两条小径。
小娃娃的酒量天然浅，我没推测的是团子的酒量竟浅到了如许一个鬼斧神工的境地。瞧着奈奈还是焦心，遂与她安抚一笑道：“等闲的小娃娃被果酒醉倒，确然半夜便醒得过来，但这回倒是我低估了团子，照他这势头，约莫是要睡到明天早上的。他这一张脸变得红扑红扑，是个好征象，恰是酒意垂垂地收回来，你不必忧心。”
倘若粥也能成心念，我面前的这一碗，想着本身辛辛苦苦地在锅子里翻来覆去被炖了那么久，好不轻易熬到出锅盛盘，却只能空待凉去，等得个被倒掉的了局，该有多么的悲戚哀怨。
倘若走如许的路，便有些讲究，千万说不得别人的是非八卦，不然石头的另一边，正立着此件八卦的事主，便不大好了。倘若这八卦的事主还是个短长且谨慎眼的事主，便更不好了。
另一个道：“也不知她到底犯了甚么事，我去问昨夜替君被骗值的红鸳姐姐，她如何也不肯说，还将我骂了一顿。”
前一个又道：“想来是桩很见不得人的事，才将君上引得必然要将那谬清赶下西海去。却传闻昨夜我们娘娘还去为那谬清求了情，在君上的书房里跪了半夜。”
奈奈较着松了一口气。
如此，眼下与我只隔了一道石头的两个不知在那边当差的小仙娥，实在要感激本上神宽弘漂亮，不是个谨慎眼的事主，若本日她二人赶上的是司命星君，啧啧啧。
昨夜我没等夜华摒挡出个成果便回屋歇了，虽感觉那谬清同素锦闹的过程挺没意义，可对这个成果，还是颇感兴趣的。这正如看一个戏本子，虽才看到一半，便猜得着过程和成果了，另一半过程当然能够略去不看，可毕竟还是要将这个成果翻一翻，看看本身当初是猜得对，还是不对。现下，我揣的就正恰是如许的表情。
团子虽没甚么大碍，但脸上身上不断歇地发汗，面上看起来是睡得沉，实则怕有些难受。我便打来一盆水，施了术法将整间屋子都弄得和缓些，揭开他身上的云被，将他剥得光溜溜的，隔半盏茶便为他擦一擦身子。从四更天一向折腾到昴日星君出门当值。
将将把一碗粥喝完，昨日服侍我下水的十八个仙娥已浩浩大荡地来到了我暂住的这方院子跟前，领头的两个手中各捧了备着早膳的食盘，别的的十六个还是端的花果酒水之类。我在心中叹了两叹，果然是天界气度，灵宝天尊待客忒刻薄，忒全面。
既是她殷勤在先，面子上推让两番后，我便呵呵笑着受了。
打盹瞬时醒了一半，奈奈进屋点了烛火，我将团子抱到床上重新到脚摸了一遍，心中才总算欣喜。
我瞧着她那一双通红的眼睛，心中一动，道：“你该不会自抱了团子返来，便一向没合过眼罢？”
开初我停下脚步，不过是因这两个背后里议人八卦的小仙娥提到了谬清公主。
我已用了早餐，本欲令领头那两个仙娥将那装早膳的食盘撤归去，却见着那食盘中放的大多是糕点之类，团子睡了一夜零半日，醒来恰好能够垫一垫肚子，便转念令她两个将食盘放下了。只留了奈奈在房中守着团子，我跟着这一溜水灵灵的仙娥们仍去灵宝天尊那汪天泉里泡着。
我伸手拍了拍团子的脸道：“你看他现在睡得如许，便是将他团起来滚一滚，直滚到他的庆云殿，他也不大晓得，那里能扰得了我的安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与我同站在石头这一边的十八个仙娥皆屏住了呼吸，领头的两个便要穿过那石头去。
前一个同感慨道：“虽说这不是我们做婢子的该计算的，可娘娘毕竟是君上的侧妃，君上却像洗梧宫中底子没住着娘娘这小我似的，忒凉薄了些。娘娘不轻易，真是不轻易。”
我因有些认床，睡得不沉，听他拍了一会儿，便起家披了件外袍去应门。
我将折扇抬起来挡了一挡。两个仙娥惴惴看了我一眼，我朝他们驯良一笑。
两个当值偷懒的小仙娥此中一个道：“那西海上来的谬清，我当月朔见她，便晓得她是个不循分的，昨夜公然出事了。”
前一个便亦感慨道：“哎，我们娘娘如许仁慈慈悲，将来怕要吃青丘那位上神的很多苦头。”
奈奈抿嘴一笑道：“小殿下尚未醒过来，这粥放凉了也不好，上神还未用早膳罢，若不嫌弃，且请上神尝一尝小婢的技术。”
奈奈迟疑了一会儿，道：“但小殿下如果扰了上神安息……”
后一个再道：“君上现在是被青丘的那位九尾狐的上神迷了魂道，我传闻九尾狐这个仙族是惯于利诱人的。那位上神将来还会是君上的正妃。现在她同君上还未结婚，已将君上缠得如许紧了。不知成了婚后倒是番甚么样的描述。几个月前君上就被她缠得一向驻在青丘，娘娘怕君上耽于私交而将手上的闲事荒废了，特特着了轻画姐姐去青丘美意提点，却不想一番苦心，倒被轰了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