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3）
夜华咳嗽了声。
我的这番话说得非常面子，前面的宝蓝衫子神仙合掌揖了揖，先腾下云头来。夜华眼风里扫了元贞一眼，也落下云头来。
他此番同这位司命星君既是为挽救东华的命格而来，方才那句寻我便明白着是句戏言了。我赋性实在是个包不住话的，看这一起上的氛围又这么冷僻，便忍不住要与夜华开开打趣：“方才我还听你说是来寻妻的，此番这么急巴巴地却往凤九的居处赶，唔，该不是看我们凤九风韵卓然，心中生了倾慕罢？”
月余不见的夜华君正背对着冷月清辉，面上凉凉地，将我和元贞小弟望着，目光灼灼。他身后同站了位神仙，着一身宝蓝的衫子，唇畔含笑，面孔温和。
宝蓝衫子惊奇地望我一眼，自去拘地盘了。
我顺着他的眼风抖了抖。元贞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眼风看了我一眼，抓了抓头，一脸茫然。
本意是要刺他一刺的打趣话，却不想碰个软钉子，我讨得个败兴，也便不再如何言语。
他看我一眼，竟有些模糊的笑意，非常可贵。却没答我的话。
我迩来闲时瞧的戏本子，演到知己老友久别相逢时，少不得要亲厚地你执我的手我执你的手，你道一声贤兄我道一声慧弟，再相携去喝点小酒。情深意厚的，让我非常打动。
我感觉应当温厚地挠挠他的头发，给他点安慰。
元贞握着我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栗。我安抚地看了他一眼，寂然与半空中两位瑞气腾腾的神仙道：“二位快从天高低来罢，月黑风高的，二位即使仙姿超脱，碰到个把不能赏识的凡人，将他们惊吓着就不太好了。”
这声音耳熟得很。
夜华悠然地与宝蓝衫子道：“你请她带路，便是走到明日凌晨，将全部皇宫逛遍了，也定逛不到凤九住的院子去。倒不如拘个地盘问问。”
宝蓝衫子的司命星君却在前头噗嗤一笑道：“喔，本日君上孔殷火燎地将小神从天后娘娘的蟠桃会上叫下来，说是有位上神改元贞殿下命格的时候，不谨慎将东华帝君的命格连带着改了，届时东华帝君历不了劫，重返正身时怕与这位上神生些甚么嫌隙。天后娘娘的蟠桃小神一个也没尝着便被君上踹下界来挽救，却不想这位上神乃是姑姑的侄女儿凤九殿下。前些光阴小神见着凤九殿下时她还是个神女，此番已修成上神了，行动真正的快。”
我朝半空中讶然一望。
我打了个干哈哈与司命道：“是快，是快。”
这宝蓝衫子忒会说话，东华那命格被元贞小弟带累得，岂是略有些些的分歧。
我在心中略略过了过，感觉同元贞的这趟缘法已了，明日我便要走了，夜华来得不早不晚，本日他们又有这个仙缘能晤一见面，我便也恰好趁这个机会编个起因，在这里同元贞道个别。
在凡界月半余，除了驻扎在菡萏院里的凤九，成日在周遭转来转去的满是些生面孔，此番见着个熟人，且是个能将我周身封了的法力解开的熟人，我有点冲动。
临走时见着元贞还扑在地上，夜里风凉，元贞小弟的身子骨虽不柔弱却也不大结实，病一场就有些刻苦。本上神是个驯良慈悲的神仙，最见不得人刻苦，便着了宝蓝衫子使个术将元贞小弟送到他寝殿躺着。
手还没抬起来，却被他满面的红光吓了一大跳。
我冷静无言地将手缩了归去。他喜滋滋地两步跑到夜华跟前，恭恭敬顺作了个揖，腆然道：“上古轩辕氏修德振兵，治五气，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引来凤凰绕梁，此番两位神仙深夜来访，但是因为我父皇德政昭著，上达了天听？”
夜华曾说这位星君脾气怪道，依我看，倒挺和顺么。
在路上我已揣摩得明白，从宝蓝衫子方才那一番话里，已很看得出来他便是南极长生大帝座下的司命星君了。
我干笑了两声。
元贞的手抖得更加短长，我在心中感喟了一声，我白浅平生的第一个门徒，竟是个见了神仙就腿软的，委实不像样了些。
夜华似笑非笑，打量一番元贞，眼风里瞟了我一眼道：“要让太子绝望了，本君此番下界不过是来寻妻，算个私事。”
我这厢起因却还没编得通透，立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宝蓝衫子神仙已一道金光直劈元贞面门，元贞立仆。
我讪讪与元贞笑道：“是来寻我的，是来寻我的。”
元贞明显就是阿谁把不能赏识的凡人，我估摸他本日吃惊吓得紧了，正预备唤候在远处的提灯笼的侍女将他搀归去歇着。放眼望畴昔，那侍女已趴在了地上，灯笼歪在一边，唔，看来对于夜华二位的仙姿，她也不大能赏识。
但是我是个漂亮的神仙，他这一通抢白，也很有几分事理，何况他又这么的会说话，面庞也长得和蔼，便自是不能再为元贞那一扑讨个甚么说法。摆布都扑了，便持续扑着罢。
因我已将元贞的劫渡完了，夜华天然不能再封着我的法力。正巧宝蓝衫子也将地盘拘了出来，我便跟着他们三人一同去菡萏院，算捞个现成便宜。
本日夜华很分歧平常，说话悄悄地有些夹枪带棒，怕是在天上受了甚么气。
夜华与我虽算不上久别，也实打实小别了一番，他此番却冷冷站在半空中，连个端庄号召也不与我打，我感觉不是很受用。
夜华凉凉地瞟了我一眼。
我暗叹两声，小子，不是你天子老子的德政上达了天听，乃是你同你天子老子的情债上达了天听。
现在的元贞，一张脸正如一颗红心的咸鸭蛋。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子亮晶晶地盯着我：“师，师父，我竟，竟见着了神仙，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神仙，活的神仙哎……”
宝蓝衫子对我赧然一笑：“姑姑不必挂记，小神不过是消了元贞殿下彻夜对君上及小神的影象罢了。经姑姑妙手，元贞殿下现在的命格已非常美满，小神只是唯恐他因见了两个真正的神仙，又生出甚么烦恼和魔障。且帝君的命格今次因了元贞殿下的势，变得略有些些分歧，小神此行恰是为的来挽救一番，还烦请姑姑能领一带路，小神此番须寻令侄凤九殿下帮个忙。”
元贞雷打了的鸭子般，非常震惊地将我望着。夜华侧头，赏识亭子旁乌漆麻黑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