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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近乡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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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折颜,西海水君持着一派忧愁的脸,谦谨地说了两句客气话后,亲身领我去见他那大儿子叠雍。我深深吸了口气,将浑身高低紧紧崩着,恐怕见着叠雍时做出些失礼的描述。

可墨渊的灵魂却沧桑成了这般模样。我的师父墨渊,四海八荒独一的战神墨渊,他那强大的战魂,现在竟弱得只依托一缕仙气来护养。

这姿势,委实是个惨不忍睹的姿势,我当初在凡界时看过一本彩绘的春宫,中间有一页,就是这么画的。

因我是被折颜这尊令人信奉的上神亲身领进西海的,即便他口口声宣称我只是他座下当差的一名仙使,西海的水君也没半点怠慢我。遵循礼度,将折颜恭请至大殿的高位上,仔细心细泡了好茶服侍着,又着很多仙娥搬来一摞一摞果盘,令他这位上神歇一歇脚。

折颜端着一副凛然的上神架子将我领进海中,水中兜转了两三盏茶,瞧得一座恢宏宫邸前,西海水君打头的一众西海小神仙们盛装相迎的大场面。

我抽了抽嘴角:“东海水君其人,这个话编得,多么风趣,哈哈!多么风趣。”

唔,是了,这西海大皇子叠雍,传闻是个断袖。

他俶傥一笑道:“上回东海水君办的阿谁满月宴,传闻有一名白绫缚面的仙娥,送了东海水君一壶桃花酿做贺礼,自称在我的桃林里头当差。还说那仙娥自称是九重天上太半夜华的亲mm,几个老神仙去九重天刺探了半月,也没探出来夜华君有甚么mm,厥后又跑到东海水君处证明,本来那仙娥并不是位仙娥,倒是位男扮女装的仙君,因同夜华有些个断袖情,才堂堂男儿身扮作女红妆,假说本身是他的mm,以此讳饰。”

不过,还好,总算是返来了,折颜没有骗我,比我阿爹还要靠近的墨渊,总算是返来了。

西海水君那一番干脆实在干脆,我同叠雍无言地两两相望。

他终究放开手。我一双手甫得自在,想也没想,照着他的脸先甩了一巴掌畴昔。可叹这一巴掌却未能甩到实处,半途被他截住,又被拽进他怀中。他右手探进我尚未合拢的衣衿,压在心口处,神采还是纸般的惨白,一双眼却燃得灼灼。

我猛地昂首看他:“你如何晓得墨渊返来了?”虽则不大明白他说这一段话的意义,墨渊是墨渊他是他,墨渊回不返来与他在我心中占个甚么位置全没干系。可墨渊返来这桩事,按理只该折颜、四哥和我三小我晓得,了不得再加一个迷谷一个毕方,他却又是从那里听得的?

直至本日,我才悟出那两句诗的高深含义,才晓得作这首诗的凡人确有几分大才。因我现在坐在东海水晶宫的大殿之上,怀中揣的,便恰是一颗近乡情怯之心。既想立即见着墨渊的魂,又怕立即见着。

我一双手抖抖索索去摸方才绊倒我的东西,触感柔嫩暖和,似有若无的一丝仙气缓缓爬上手指,在指间纠结环绕。我流不出眼泪,却仍能感到眼角酸疼。我的眼中脑中皆是一派空缺,此时我抚摩的这个,恰是……恰是墨渊的魂。

这件事情,恰是因他那被墨渊借了身子骨保养灵魂的西海大皇子叠雍而起。

我干巴巴道了声:“把稳。”

因每个仙的气泽都分歧,神仙们互渡修为时,若渡得太多,便极易扰乱各自的气泽,混乱修为,最后堕入魔道。而神芝草恰是净化仙泽的灵草,此番我要渡墨渊七万年的修为,为免弄巧成拙,须得一味神芝草保驾护航。将我这七万年的修为同神芝草一起炼成颗丹药,服给叠雍食了,估摸不出三月,墨渊便能醒来。

在叠雍的元神里待得太久,方才神识又经了一番颠簸,再担搁下去怕有些伤害。这片乌黑的虚空虽不能视物,我怀着一颗且忧且喜的心,仍跪下来朝着墨渊的魂拜了两拜,再循着外界一些浑沌之气的牵引,谨慎地退出去。

我勉强回他一笑:“水君可否领着殿中的旁人先到殿外站站?”

解了追魂术,叠雍也悠悠地醒转过来。

今后,西海水君庭前,断袖们比方黄河之水,今后浪推前浪的滚滚之势,连绵不断。可叹这一帮断袖们虽是真才实学的断袖,却并非真才实学的能人。

他与我本就只隔着三两步,自他放开我后,我靠着那巨大的柱子也没换处所。他不过一抬手便将我困在柱子间,一双眼全无甚么亮色,咬牙道:“为了那小我,你连命也不要了吗?”明显我才是被困住的阿谁,他脸上的神情,却像是我们两个掉了个角儿。

我仙气凛然地将他撞得退了三四退,直抵着大殿中心那根巨大的水晶圆柱子。他却紧紧抿住嘴唇,死不罢休,眼睛里一派澎湃的玄色。

从九重天下西海,腾云需腾个把时候,折颜踩着云头感到无趣,一起在我耳旁絮干脆叨。万幸克日他同四哥过得顺风顺水,才叫我一双耳朵逃过一劫,没再翻来覆去地听他讲四哥那一桩桩一件件丢人的旧事。

我从速回:“那里那里,因另有救,以是高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的衣褶掸平,“你放心,你现在病着,我即便高兴,也没有多么高兴。”

我扒开他的手,摸索着案几上的茶杯灌了口茶,听到本身的声音干干的:“这同你却没甚么干系,本来也不过是当年桑籍做错了事,令我们青丘失了脸面,天君为了让两家有个台阶下,才许了这么个不像样的约。此番由我青丘提出来退婚,我们各自退一场,这前尘旧事的,便也再没了谁欠谁。”

他这话说得希奇,若我实在打不过那四头凶兽,掉头遁了就是。全用不着拿命去换的。这类处所,我的脑筋还是转得清楚,摆布取不回神芝草,我再守

我本没甚么事叮咛,不过立时要去一趟九重天,找天君借一借结魄灯。然当今我扮的这个身份倒是个不大像样的身份,并不能萧洒来回,是以临走之前,还须得亲身同西海水君说一说。既然面前这一顺溜水灵灵的宫娥都这么谦然且殷勤,我便顺手点了两个,劳她们带我去一趟西海水君迎客的大殿,剩下的仍归去服侍叠雍。

他手劲儿忒大,我挣了半日愣没挣开,正欲使出个术法来,他却一个反转,锁住我双手,身材贴过来,将我紧压在柱壁上。

他戋戋一个药君天然何如不得。

说是自六百多年前开端,叠雍那一副不大强健的身子骨便每况愈下,西海水晶宫的药师们因查不出关键,调度好久也没调度出个以是然来。请了天上的药君来诊断,药君带了两个小童上门来望闻问切一番,捻着髯毛开了两服药,这两服药却也只能保住叠雍不再咳血罢了。药君临走前悄悄儿拖着西海水君到角落里站了站,道叠雍大皇子这个病,并不像是病在身上,既然没病在身上,

西海水君在一旁语重心长地干脆了半日,粗心是奉告他这儿子,他面前立着的这一名瑞气千条的仙君,便恰是折颜上神座下首屈一指的弟子。此后他这几百年不愈的恶疾,要全全地仰仗这位仙君来打理,望他能怀着一颗感激的心,谨慎共同于这位仙君。唔,“这位仙君”,堪堪指的恰是鄙人鄙人本上神。

我的二哥白奕,几万年前有段光阴曾醉心文墨,常拿些凡界的酸诗来与我参议。此中有一首是一个凡人们公认虽无德却有才的大才子写的,全篇记不清了,只还略记得此中两句,叫作“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二哥细细与我解释,说墨客远走他乡,多年杳无音信,此番归心似箭,回得故里来,可离家越近,却越不敢向旁人刺探家中动静。这两句诗,将墨客一颗神驰又害怕的心辨白得淋漓尽致,非大才子不能为尔。彼时我听了四哥一番话,心中并不苟同,只感觉这墨客思乡情切却又缠足不前,究竟是如何一个精力分裂啊。

他那一副苗条的背影,看着甚萧索。

将殿中的一众闲人支开,乃是为了使追魂术探墨渊的魂。追魂术一贯是个娇气术法,若非修到了上神这个阶品,即使你仙法如何出色,要将它使出来也是一百个不成能。且使的时候必得保持周遭百尺内气泽纯洁平和,万不能有旁人打搅。

躺在床上的这个病弱青年,端倪虽生得清秀,可气度上过于柔嫩,一星半点也及不上墨渊。那形于外的周身的气泽,也是软绵绵模样,没半分广博深沉。

我摸了摸面上的白绫,确然有几分湿意,想是方才神识涌动得太短长,扳连原身洒了几颗泪珠儿。遂使个小术法将潮湿的几分白绫烘干,讪嘲笑道:“我是喜极而泣。”

折颜眼风里斜斜一瞟,我望了回天,摇身化作一个少年模样,面上仍实打实覆着那条四指宽的白绫。

这痛牵回我一丝神态,满身都失了力量般,整小我都要顺着柱壁滑下去。

神思游走间,忽觉脖颈处微微一痛。他他他,他竟咬上了,那牙齿,那牙齿也忒锋利了些!!!

他皱眉道:“你这小我,我原觉得你心肠软,见着我的病感同身受,替我悲伤。不想你见我刻苦,却很高兴吗?”

却在被绊倒的一瞬,大圣佛音戛但是止。

这位高朋,恰是尚且同我怄着气的、九重天上的天君太半夜华君。

他这一句话已问了我两次,我却实在不知如何回他。他在我心中天然有位置,我却不知,他说的位置与我说的位置,是不是同一回事。近两日,暗里里我本身也在冷静考虑,他在我心中占着的这个位置,到底是个甚么位置。想来想去,却老是头痛。

我摆布扫了眼,大殿中并不见西海水君,再省起一揽芳华跟前他抱着团子同我说的那番话,气血猛地上翻,鼻子里哼了一声,回身拂袖欲走。

即便墨渊现在还只是那西海大皇子身上一个甜睡的魂,我也想去瞧一瞧他。这一颗奔赴西海的殷切的心,反比方山林中一只早夙起来捉虫的大鸟,捉得一口肥虫子时,欢乐地扑棱着翅膀吃紧往鸟巢里返,迫不及待要将这口虫子渡给巢中的雏鸟。

他道:“白浅,你这里,可有半点我的位置?”

大殿门口长长列了两列西海小神仙,一概神采谦恭地垂手立着。挨个儿瞧他们的面相,方才西海水君迎折颜时,全有过一面之缘。可见,现在殿上迎的那位,即便阶品没折颜高,供的那份职却必然比折颜重了很多。我急着见西海水君这个事隔着两串西海小神仙一层一层通报上去,半晌以后,有两个穿得稍嫌花梢的宫娥出来,将我领进殿中。

我同他相距不过六七步,拂袖时模糊身后风动,反应过来时却已被他一把拽住。

煎熬了个把时候,总算到得西海。

我咳了声,抬头望着他道:“我们这一纸婚约,还是废了吧。”

因我拂袖欲走乃是真的要走,并不是耍耍花枪,他来拽我这个行动,若只悄悄地一拽,定然拽不动的。

但瞧着他那惨白又庄严的一张脸,我却俄然省起件非常紧急之事。照我平素修行的速率,这么又是重伤又是少七万年修为的,少不得需耗个两三万年才缓得过来。这两三万年里,天然没阿谁本事去受八十一道荒火九道天雷的大业继位天后,从未传闻哪一任天帝继位时未立天后的。这么看来,若再让这纸婚约将我同他绑作一条船上的蚂蚱,却不是那么安妥。

着师父七八千年,也没有甚么大碍。

墨渊的灵魂藏得很深,非是那仙法超然到一个境地的,绝瞧不出叠雍身材里还宿着另一个日日分他仙力的灵魂。因而乎,大皇子叠雍被折腾得益发没个神仙样。西海水君的夫人瞧着本身这大儿子干枯的描述,非常哀伤,日日都要跑去夫君跟前哭一场,西海水君也很哀伤。

他稳了稳身形,手抚着额角,淡淡道:“我一向都在妄图罢了,可我欠你多少,你欠我多少,命盘里怕早已乱成一团理不清了。”

脑海中隔了千山万水响起一个声音,缥缈的,他说:“若我甚么都没了,你还情愿跟着我吗?”立即有女子轻笑回道:“除了墙角里那把剑,你本来就甚么都没有,便是那把剑,除了劈劈柴烤烤野味也没甚么旁的高文用,我不也没嫌弃你。”

咳咳,原是西海又来了位高朋。本日西海水君很幸运啊,本上神同折颜上神两位威名赫赫的上神驾临他的地界,已很令他这座水晶宫蓬荜生辉了,走了如许的大运,他竟还能再走一次运,又迎得一名高朋。唔,如许的甲等大运,估摸他万儿八千年的,也就只能走这么一回了。

能亲手保养那西海大皇子的仙体,以酬谢墨渊,我非常感激折颜。可他此番却非要给我安个男人身份,再将我推到一名断袖的跟前,这份感激就打了半数。我颇悔怨,既没了四哥在前头挡着,那日东海水君的满月宴,便不该祭出折颜的名头来。

他转头望向殿外,淡淡道:“ 回天宫前那夜,折颜上神同我提了提。方才去青丘寻你,半途又赶上了他,同他酬酢了几句。我不但晓得那小我返来了,还晓得为了让他早日醒来,你必然会去天宫借结魄灯。”顿了顿,续道,“借到结魄灯呢,你还筹办要做甚么?”

我出去时,他正以手支颐,靠在一张紫檀木雕花椅上,神采恹恹地,微皱着眉头,一张脸惨白如纸。衣裳仍旧是上午穿的那身常服,头发也未束,同他在青丘普通,只拿一根玄色的帛带在发尾处绑了。

展开目睹着我一愣,道:“你哭甚么?难不成我这病没治了?没治了你也不消悲伤得哭啊。就算要悲伤地哭一场,那也该是我来哭啊。你别哭了,我这么拖着实在也没甚么,摆布都拖风俗了。”

自我进殿始便一心一意发着呆的叠雍轻飘飘扫我一眼,我朝他亲厚一笑,一个手刀劈畴昔。叠雍睁大眼睛晃了两晃,歪倾斜斜地横倒在床榻上。

折颜歇脚,我天然也跟着。

想是墨渊的灵魂实在睡得沉,一星儿也没让叠雍得着便宜,感染些他沉稳刚烈的仙气。

折颜并没歇多久,闭着眼睛喝了两口茶,便提说另有要事须得走了。因他是端着上神的架子说这个话,西海水君即便有阿谁心想留他一留,也碍于他不苟谈笑的凛然神采,只得号召一众西海小神仙再前呼后拥地呼啦啦将他送出去。

折颜此番干脆的乃是西海水君一家的秘辛,我宝相寂静地坐在云头,听得津津有味。

这没头没脑的一字一句将我本来腐败的灵台搅得似锅糨糊,重新发尖到脚指尖都不是本身的了,心底里溢出仿佛等了千百年的巴望,这巴望紧舒展住我,令我转动不得。他一只手翻开我的前襟,滚烫的唇从锁骨一起移下来,直到心口处。因喂了墨渊七万年的心头血,我心口处一向有个三寸长的刀痕,印子极深。他锁住我双手的左手微微一僵,却锁得更紧,嘴唇一遍又一遍滑过我心口上的伤痕。我仰开端来闷哼了一声。他吻的那处却从内里猛传来一阵刺痛,竟比刀子扎下去还短长。

他想必也晓得这个事理,是以那一拽,乃是重重的一拽。我本日考虑事情不大全面,并没推测他竟能有如此胆量,不将我这苦修十四万年的上神情度放在眼中,来拦一拦我。是以一个不留意,便被他拽得一个趔趄,直直地撞进他怀中。

因神芝草有如许的服从,当年父神担忧一些小神仙修行不走正路,将四海八荒的神芝草尽数毁了,只留东海瀛洲种了些。便是这些草,也着了浑敦、梼杌、穷奇、贪吃四大凶兽看着。父神身归浑沌后,四大凶兽承了父神一半的神力,非常凶悍。尤记得当年炎华洞中阿娘要渡我修为时,阿爹去瀛洲为我取神芝草返来后那一身累累的伤痕。似阿爹那般天上地下可贵几个神仙可与他对抗的修为,也被守神芝草的凶兽们缠得受了不轻不重的伤,我这一番去,他评得不错,倒像是疯子行动,估摸得捞个重伤来养一养。

西海水君因一时急胡涂了,出的这个榜文出得忒不靠谱。固然天底下浩繁的能人都是断袖,比方当年离镜的老子擎苍,但另有更加浩繁的能人并不是断袖。他一纸不靠谱的榜文,生生将不是断袖的能人们吓得退避三舍。待终究发明张贴出去的榜文上的弊端,这榜文已如同倒进滚油锅里一碗凉开水,将四海八荒炸得翻了锅。

服侍叠雍的小婢女搬了个绣墩儿置到床榻前,供我坐着同叠雍诊脉。我颤抖着一只手搭上他的腕,这一部脉不虚不实,不缓不洪,不浮不沉,正如折颜所说,再端庄不过的脉象。

折颜挑着一双桃花眼道:“我同真真分开西海时,承诺了西海的一群小神仙,隔日便会派出仙使去西海亲身保养叠雍。要令墨渊的灵魂规复得顺利,那叠雍的身子骨确然也该细心打理一番。”

施个术令叠雍睡着,跨出扶英殿的门,方才被我赶出来的一众闲杂人等皆列在一旁忐忑,这一众闲杂人中却唯独不见西海水君。打头的宫娥很有眼色,我尚未开口问,她已倾身过来拜道:“方才有高朋至,水君前去大殿驱逐高朋了。如果些藐小事,仙君尽管叮咛婢子们就是。”

他半晌没有动静,背对着我好久,才道:“彻夜,你来我房中一趟吧,结魄灯不在天上,在我这里。”话毕,未回身看我一眼,只朝殿外走去,却差点撞上紧靠着殿门的另一根水晶柱子。

唔,是个一等一的圣物。

很多年没使追魂术,所幸相配的咒语倒还记得清清楚楚。双手间列出印伽来,殿中蓦地放开一团刺眼的白光,白光缓缓导成一根银带子,直至叠雍那方光亮的额头处,才模糊灭了行迹。我呼出一口气来,谨慎翼翼地将神识从身材中潜出去,顺着方才导出的银带子,渐渐滑进叠雍的元神里。这一贯是个详确神通,略不留意就会将施术人的神识同受术人的元神搅在一起,半点草率不得。

我窃觉得,墨渊既将灵魂宿在西海的这位大皇子身上,那这位大皇子周身的气泽,总该模糊令我感受些亲热熟谙,那一身的描述,也必该因了墨渊的灵魂而染上些许他的影子。可待西海大皇子住的扶英殿被两个宫娥轻柔推开,我尾跟着西海水君踱出来,见着半散了头发歪在榻上发楞的叠雍时,一颗心,却蓦地沉了下去。

他说得虽有事理,我皱眉道:“可你那桃林中却甚么时候有了个仙使?”

他蓦地转头,那一双乌黑的眼被惨白的神采衬得更加乌黑,望着我半晌,一字一字道:“你疯了。”

他晃了晃,道:“你说甚么?”

怪不得叠雍同墨渊没一丝一毫相像。

看来该说的不该说的折颜全与他说了。我撑着额头叹了一声,道:“去瀛洲取神芝草,渡他七万年修为,让他快些醒来。”

正碰上西海水晶宫一派愁云暗澹之时。二皇子苏陌叶多喝了几杯,饮得醺醺然,靠着四哥将家中这桩不像样的事,挑巴挑巴和盘托出。四哥听了苏陌叶家中这一番酸楚遭受,怜悯之心油但是生,当即表示能够请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来帮一帮他。即使折颜对本身的定位很明白,是个“退隐三界、不问尘凡,情味文雅、层次比情味更文雅的奥秘上神”,本不欲蹚这一趟浑水,可扛不住四哥一番割袍断交的威胁,终偿还是揣着上神架子奔去了西海。这一奔,才奔出墨渊快醒来的天大喜信,美满了我的念想。

东南西北四海的水君,我印象最淡的,便是这个西海水君。开初我觉得,约莫是我在青丘待得久了,没经常体贴体贴小一辈的神仙,才令他在我这里的印象非常淡薄。现在听折颜一说,方晓得原是近两代西海水君为人都非常低调,才令西海一族在四海八荒都没甚存在感。然就是如许一名保持低调风格一保持就是很多年的西海水君,克日却做了件很不低调的事情。

西海水君甚操心,从速地凑过来:“小儿的病……”

我被他这么天时天时人和地使力一压,全不能抵挡。他气味沉重,唇舌在我脖颈间缓缓游走,我心中一派腐败,身材却止不住颤抖。莫名的情感劈面而来,一双手更加地想摆脱,可摆脱却并不是为了推开,模糊,这一双手像要离开我的掌控,紧紧地搂住他。

目睹连药君都无计可施,西海水君一时悲忿得急红了眼,思忖半日,干脆弄出个张榜求医,亮堂堂的榜文贴满了四海八荒,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三界中有谁能医得好西海大皇子的病,男的便招出去做西海大皇子妃,女的便招出去做西海二皇子妃。

关于天族的那盏结魄灯,我虽活了这么大年纪,却也从没见过,只在文籍中瞄过一些记录。这些记录皆称结魄灯乃是大洪荒期间父神所造,能结仙者的魂,能造凡人的魄。

比方一名仙者被打散了灵魂,若散得不短长,只将结魄灯在他床头燃上三日,便能将打散的灵魂结得无缺如初。轮到凡人更了不得,即便这个凡人已灰飞烟灭了,只要将带着这凡人气味的东西放在灯上烧一回,令结魄灯认准这凡人的气味,它便能渐渐接收这凡人当初留在周遭千里内的气泽。待将这凡人在六合间留下的气泽都吸得净了,便能仿着当初阿谁灰飞烟灭了的灵魂,另造出来个类似的灵魂。

本上神料得不错,这位高朋的阶品确然没折颜高,供着的那份职,也确然比折颜重了很多。

折颜一席话,叫我再没心机待在九重天。我虽同夜华有些活力,可上得玉清境疗伤一事,终归欠他情面,倘若不告而别,便真正没度量;倘若跑到他跟前去告一回别,又显见得我没面子,遂留书一封,言辞切切,对他近两日的照拂深表了谢意。便与折颜一道跨过南天门,仓促下界。

人有向道之心,天无绝人之路。叠雍那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二皇子苏陌叶,同我的四哥倒有一番酒肉朋友的好交谊。说四哥从西山寻了毕方回十里桃林后,有一日同折颜斗了两句嘴,心生沉闷,一气之下杀去西海水晶宫寻苏陌叶喝酒。

叠雍的元神中充满的满是虚无银光,虽敞亮,却因是纯粹的敞亮,便也同暗中没甚么辨别。我在他的元神中胶葛了半日,也没寻到墨渊的甜睡之地,交来回回找得非常艰苦。正筹算退出去再重使一趟追魂术,耳边却悠悠然传来一阵熟谙的乐声,沉稳婉转,空旷文静,我竟模糊还记得,调子约莫恰是那年冬神玄冥的****毕时,墨渊用泰初遗音琴奏的一曲大圣佛音。我心中跳了两跳,从速办理起实足的精力,循着噪音跌跌撞撞奔畴昔。

西海水君迎的这位高朋来头不小。

他贴在我胸口的滚烫的手垂垂冰冷,眼中灼灼的光辉也垂垂暗淡,只余一派深沉的黑,半晌,移开手掌,缓缓道:“你等了这么多年,不过是等那小我返来,既然那小我已经返来了,你这里,天然不能再给旁人挪出位置来,是我妄图了。”

乍一看,要让人信赖他身上竟宿着曾在四海八荒叱咤风云的战神的灵魂,比要让人信赖公鸡能生蛋且直接能生出一枚煎熟了的荷包蛋还难。

折颜说得没错,若仅靠着叠雍这副不大结实的身子骨,墨渊的魂少不得需保养个七八千年才气回到正身上真正醒来。不过,若能借得天族的结魄灯一用,将他那有些分散的魂补葺完整,再将我身上这十四万余年的修为渡他一半,那他醒来这桩事,便也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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