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两生咒术
那声真真生生将凤九激得一抖，听了这么多年，小丫头竟还没有风俗，真是不幸。
他点头道：“那就好。”侧身对凤九道，“真真很驰念你的厨艺，甚么时候得空便来桃林一趟吧。”凤九头方向一边：“没有空。”
她愣了一愣，点头道：“先前陈朱紫便不是多得宠的。我借了她肉身后额间胎记长出来，被一个混账真人判作妖花，帝君虽没将我打入冷宫去，却再没到菡萏院来了。”
从菡萏院到紫竹苑，我揣摩了一起，方才那位陈朱紫的脾气同凤九没有半点不异之处，然她额间确然有一朵凤羽花，也确然一眼便认出了我是她姑姑。按说凤九一个神仙，即便暂借了凡人的肉身来住，也千万不该被这凡人生前的情思牵绊，此番却如此描述，莫不是……我抚着额头深思半晌……莫不是她在本身身上，用了青丘的禁术两生咒吧？
我安抚她道：“死灰不是那么轻易复燃的，旧情也不是那么轻易复炽的，你不消这么惭愧悲伤。”
我沉吟半晌答他：“应当不会吧，并未见着夜华有要退婚的描述。”
我嘴角抽了抽。她蓦地蹲下去抓住本身的襟口。
我点头道：“四哥不是去西山寻他的坐骑毕方鸟了吗？”
他盈盈笑着将木梳递给我：“本日我须得觐见天君，仪容不整就不好了。”
凤九立即从石凳上跳起来，将背上的荆条扶了扶，两手一揖，拜下来恭敬道：“侄女在东华帝君府上做侍婢时，曾做给司命星君一小我情。司命星君承了侄女的情，待东华帝君托生转世时，便着了孺子来告诉侄女，算是将这个情还给侄女了。侄女不肖，当年受了东华帝君的大恩，却迟迟无觉得报，既得知帝君托生转世了，便揣摩在他做凡人时将这个恩报了。帝君十四岁那年，侄女入得他的梦境，问他这一世有甚么成不了的欲望，达不了的痴心。”
不想见着我点头，她却哭得更凶：“姑……姑……求求你白叟家，求你白叟家高抬贵手，成全我们吧！来世我给你做牛做马，求你成全我们吧！”
凤九惊奇得很：“姑姑，你竟贤明得如许。”
幸亏元贞有个对他巴心巴肺的娘，倒并非道观里坐着的阿谁。即使道观里那位对他也很操心，可终归大头的心是操在了修仙问道上，凡尘俗事少不得疏漏个一处两处。凡尘俗事上亦对他巴心巴肺的，乃是元贞做神仙时的娘亲，少辛。
他低声道：“畴前你……”眼睛里有些东西，淡淡的，如静水俄然流转。
夜华有一头非常标致的头发，触感柔嫩，乌黑亮泽。木梳滑下去便到底，很省我的心。不过盘起来堆到头顶时，却略有些费事。妆台上放着一只玉簪一只玉冠。拿簪子将头发簪好，再戴上玉冠。唔，好久不练手，这趟技术倒没陌生。
他深思很久，道：“道观阿谁题目，元贞委实孤陋，想不出来。不过师父口中这位额间一枚凤羽花胎记的女子，元贞倒晓得，恰是住在菡萏院里的陈朱紫。这位陈朱紫此前额间实在并无甚么凤羽花，客岁腊冬时掉进荷塘大病一场，药石罔效，本觉得就此要香消玉殒，厥后却俄然好了，病好后额间便生出一朵凤羽花来，几个妃嫔请来一个真人将这朵花判了一判，说是朵妖花。父皇固然不信，却也很萧瑟陈朱紫。至于陈朱紫的闺名，门徒却委实，委实不太晓得。”
铜镜里，夜华含笑将我望着。
折颜在半空显了形，神采竟然非常怠倦。彼苍大地，这是多么可贵一见的景象。该不会是他又做了甚么，将四哥惹着了吧。
非常要命的一件事。
凤九点头又点头道：“实在也算不得将本身搭出去。司命星君曾与侄女看过东华帝君这一世的命格。帝君这一世里必定遇不到真敬爱他的女子，不过，在他三十七岁这年的六月月朔韦陀护法诞上，倒能碰到个他一心倾慕的女子，可惜这女子爱的是他的儿子元贞太子。侄女此番虽是来报帝君的恩，但也不能平白改了他的命格。正巧半年前他的一名朱紫阳寿尽，侄女思前想后，便暂借了这位朱紫的肉身，想捧出一颗至心来，在帝君受他射中的情劫前，临时先圆了他求一心人的这个念想。待到他至心倾慕的那位女子呈现，侄女便算功成身退，如此，也算不得改他的命格。”
被她抱着的那名侍女抖得如风中一片落叶。
这紫竹苑，看来是福地。
这约莫，并不是我们家那只红狐狸吧？
不过，那骗吃骗喝的真人竟能将一名神女的额间花看作妖花，甚有本领。
我接着道：“须知行路时不能踩着蚂蚁，不但需求一副善心，还需一副细心。善心和细心，本就是一体的。”元贞站起来，做出个受教的姿势。
她慎重道：“须知真敬爱一小我，是件很需求敬业精力的事，万不能当着别人的面爱，背着别人的面就不爱了。”
处理了这么一桩心头大事，我蓦地感觉压在身上半个月的大石头一时全飞了，重新到脚轻飘飘的，备感轻松天然。
那抖得如风中落叶的侍女立即像打了鸡血般奋发地跳起来，边撒脚丫子跑边扯着嗓子喊：“主子又要吐血了，你你，快去请皇上，你你，快去拿巾帕，你你，快去拿脸盆……”
我摸着下巴高深道：“道生一，平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皆是从无中而来，无中生有，乃是个详确活。学道是很需求详确的。本日为师便想考考你详确的程度。”
想必我住的院落位分极高，进天子的后宫进得很顺利。
凤九虽还是个丫头电影，却从不做大哭大闹模样，一贯很有担负。即便对东华用情用得深，不时悲伤，也决然不会伤得人尽皆知，大略从折颜处顺酒来浇一浇愁。
我将目光放在少辛隆起来的肚皮上，沉吟道：“你来做这个事怕有些凶恶，还是找个壮硕些的吧。”
见今凤九这个风景，倒还叫人放心。若她能顺顺利利本身将这个恩报了，不消我与她的几个叔叔担着，也没甚么不好。我通透地在心中过了一遭，正预备让油水滴答的凤九归去将本身洗漱洗漱睡了，高山里，却刮起阵瑞气腾腾的仙风。
我天然晓得这是个逢凶化吉的珠串。
凤九欠东华的这个恩典，便算我青丘之国承了，他日要还，便是我这个做姑姑的和他们几个做叔叔的来还，本日如何也得将凤九劝说归去。
我打岔道：“那石头做的东华说了甚么？该不是繁华江山皆不要，只愿求得一心人吧？”
凤九的娘是赤狐族的，当年她娘刚同二哥结婚不久，我便狐疑他们要生一只又红又白的花狐狸。却没推测凤九的娘怀胎三年，竟生下一只鸽血般红艳艳的小狐狸，只耳朵一圈并四只爪子是白的，小巧敬爱得很。待小狐狸满周岁后化作人形，额间天生一朵凤羽花的胎记。这胎记虽看着标致，变幻时倒是个累坠，只如果化了人形，非论变何为么模样，都显得出来。二哥疲懒，只因了这朵凤羽花，因了小狐狸出世在玄月，周岁定名时便给凤九起了这么个不雅不俗的名字，连着我们白家的族姓，唤作白凤九。青丘的小仙们都称我姑姑，殊不知，该端庄唤我姑姑的就凤九这么一个。
她呜地一声，扑到我前面紧紧抱住引我们出去的那名侍女。
因来得仓猝，未备拜帖，便着了大院里忙活的一个侍婢通报。未几时，侍女引了我们出来。院落并不算大，打理得却好，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虫有鱼，吟风弄月的都很合适。
我骇怪道：“啊？”
凤九毕竟只是个丫头，我同四哥听了，内心都很难受。那也是我独一一次见着凤九落眼泪。
我愣了一愣：“你是唤的我？”
凤九非常委曲地将我望着：“姑姑，他威胁我——”
我点头道：“唔，这般细心，本来已属可贵，可修习道法，你却还须更详确些。退下吧，本日你临时不必再看经文，先好好将本身学道的态度参一参。”
她满脸惊骇边哭边死命点头：“不，姑姑，你不能带我走。我爱他，我不能没有他，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谁也不能！”
凤九的嘴巴立即张成个圆圈形：“姑姑安晓得我是来报东华帝君的恩，司命星君说东华帝君托生是个极奥妙的事，四海八荒没几小我晓得的。”
元贞耷拉着脑袋走了。
本来想将她扶一扶，但见她浑身的油水在月光底下锃亮锃亮，到底忍住了，只抬了抬手让她起来，到一旁的石凳上坐着。我从手中幸免于难的茶杯里喝了口水，皱眉问她：“你既是来报东华的恩，却又为甚么犯禁给本身使了个两生咒？”
五百多年前同擎苍的那场恶战自是不能同外人道，毕竟青丘与擎苍并没甚么仇恨，青丘的上神去拿擎苍有些说不畴昔。
他皱了皱眉：“我奉告他五百多年前你生了场大病，睡了两百多年才醒过来，他也没再问甚么便走了。丫头，你同他的这桩婚事，不会是又要黄了吧？”
我半躬着腰，保持着左手搭他的肩，右手被他握在妆台上这个高难度姿式，甚艰苦地预备听他讲这个畴前。
她猛一颤抖：“姑姑你，你将东华帝君的一举一动摸得这么透辟，莫不是看上他了吧？”又沉痛地扼腕道，“东华帝君确然是要比北海的水君长得好些，术法也高超些，辈分也与你适宜些，可须知东华帝君是个石头做的仙，姑姑你看上他，前程堪忧啊！”
我低头叹道：“你昔日被他折磨得还不敷心伤吗？这番他倒是要求一心人了。做神仙时他若也是这个欲望，你对他痴心那么多年，不是早还清了。”
我沉吟道：“你从小住的那座道观中，有一名只穿白衣的道姑，这位道姑有常用的一枚拂尘，我便考考你这枚拂尘柄是用甚么木头做成的。”
想到此处，我从速跳起来换了身衣裳往院外奔。此番须去会会那见一面就得少我三年修为的元贞小弟，同他探听一下，他们这皇宫里半年前有没有新出去一个额间有一朵凤羽花的年青女子。
他难堪一笑：“前些天返来了。”继而捂头，“他那毕方鸟委实野性难驯。”
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来。
他从铜镜跟前站起来，勉强笑道：“这个串子你先戴着，现在你同个凡人没两样，虽不至于在凡界碰到甚么大祸事，却也不免万一。”我看他本日这么一喜一忧，仿佛分歧平常，不敢有别的冒昧，只应了。
我将沾到袖口上的几滴油珠儿擦了擦，见她现下是本来的样貌，并未用陈朱紫的凡身，扎眼很多了，便道：“你公然是使了两生咒？”
他点了点头，伸脱手来摸了摸我的脸，道：“那我便去天宫了。”顿了顿又道，“昨夜忙着端庄事，却忘了同你说，待六月月朔，命格转到了该转的时候，你将元贞死命拦着，派小我将东华帝君一把推下水去，若到时候是东华帝君救了那落水的女子，便只是元贞从这场胶葛中摆脱出来，毛病不着东华帝君体验人生至苦，如此，就皆大欢乐了。”
夜华为人不刻薄。此番又不是青丘，我委实没事理再陪他夙起漫步，在床上赖个把时候，实在很合道理，他却巴巴地非要将我扒拉起来。
我心中暗道，这个我扯谈的，你当然答不出来。整了整神采，续道：“既然这个答不出来，另有一问，这一问你可听细心了，也想细心了。你现在住的这座王宫里有位女子，额间有一枚凤羽花的胎记，我便考考你她是住甚么处所，占个甚么阶位，闺名是甚么。”
折颜瞧了眼她：“你身上这个两生咒下得不错。”仓促走了。
我不动声色地喝茶。
我伸开的两只手臂不知该收了还是该持续伸着。
我望了望天上的玉轮兄，漫不经心道：“算起来，四哥也快从西山返来了，这两生咒当初还是他头一个提出要禁了的。我记得畴前青丘有个胡涂仙，觉得这个禁制是个说说就算的禁制，仍然不管不顾用了两三回，最后仿佛是被四哥赶出了青丘？”
我束发束得的确不错，这都是久经磨炼而成。因狐狸洞等闲时并无婢女奉侍，四哥又从不会梳头发，便一贯都是我来帮他束。除了平常款式，若四哥要去十里桃林找折颜，我还会帮他梳些新奇花腔，常常折颜看了，都很喜好。可夜华在青丘住着时，向来不束发的，不过拿根帛带，在发尾处齐齐绑了。他本来一张脸生得偏冷，头发这么一结，看着倒是挺温和。
我打了个哈欠。
彻夜，看来是吉时。
他却渐渐将我的手放开了，畴前也没了下文。只是笑笑，从衣袖里摸出串珠子来戴在我手上，模样有些寂然。
铜镜里，夜华仍自含笑。我那搁梳子的右手，却被他握住了。
我安慰她：“酒毕竟不是好东西……”被四哥瞪了一眼，只得改成：“折颜酿的酒当然是好东西，但你整天拿它来浇愁也忒对不起折颜的技术。须知酒这个东西只能让你得一时的摆脱，待醒过来，烦恼你的事情却不会因你饮了酒便获得处理。”听了我这番安慰，凤九终究哇一声哭出来：“我才不是为了浇愁，我天然晓得喝酒喝不走烦恼，只是因为不喝就难受得想哭，我才不能在东华的面前哭出来，也不能在其别人的面前哭出来。”
我点点头赞叹：“这么个微不敷道的小红痕，你却也重视到了，有小我曾说你有一副连蚂蚁也舍不得踩死的善心，看来是不错的。”元贞微红着脸望着我：“啊？”
我欣然道：“ 小九，姑姑来看你了。”
我对她这声赞叹深觉得然，暮年我大多时候胡涂，活到迩来，便大多时候都很贤明。
说完回身不见了。
我摆布看了看，感觉这个发式正衬得他丰神俊朗，丰采严肃，没甚么再润色的了。遂对劲地往妆台上搁梳子。
茶水方喝到一半，却蓦地省起昨夜蒙眬间想起的那件事。
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这一世的东华，他竟……他竟俗气得如许？！风九擦了擦满脸的茶水，讪讪续道：“想是帝君在凡界时，暮年受了些情面冷暖，便求侄女配他位一敬爱他、不离不弃的女子。”我沉吟道：“因而你便将你本身搭了出去？”
元贞惴惴地望着我。
我被她这步地吓得后退一步。
我先是想了想昨夜究竟同夜华忙了些甚么端庄事，再三考虑，自发没一件当得起端庄二字，又将他背面几句话想了想。乖乖，这倒是个好体例。还是旁人看得腐败些。我瞻前顾后了很多天，竟是本身将本身搅胡涂了。
元贞的背影渐行渐远，我顺手唤了一个侍婢，着她领着去陈朱紫的菡萏院。
湖边一个凉亭，凉亭中坐了个圆脸女子，正漫不经心肠喂鱼，模样甚浅显，额间一朵凤羽花，恰是凤九现在借的凡胎。我叹了口气，在青丘时，作为我白家孙字辈有且独一的一个女丁，凤九是如何萧洒意气。现在为了东华，却跑来这么个冷僻处所喂鱼，令人何其唏嘘。
他拿起一把木梳：“听迷谷说，你束发束得很不错。”
我掩着嘴角咳了声：“唔，你吐慢点，别吐得太急，怕呛着，那我先走了，先走了。”话罢拽着同我一起出去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侍女孔殷地告别了。
我慢条斯理地喝茶，做高深状没说话。
却不想凤九非常善解人意，不消我畴昔，她倒先过来了。
呃，他本日不会是，不会是又着了魔风吧？
他公然道：“丫头，真真这些天有来找你吗？”
少辛思考很久，表示能够由他的夫君北海水君桑籍，来完成这件缺德事。
元贞小弟恰是那一汪及时雨。我尚未奔出院门，已遇着他握了两卷经文劈面迈出去，见着我，眼睛亮了亮，恭谨地唤了声师父。元贞小弟是个刨根问底的心性，贸冒然问他凤九的事非常不便，我在心中衡量一番，将他拉到中间一张石凳上坐稳了。
现在面前这个搂着本身的侍女哭得惊天动地的，我甚没言语摇了点头。
迷谷曾说凤九去凡界报恩了。当是时，我只道她是承了哪个凡人的恩典，要去凡世将这恩典报上一报，并没有如安在乎。现在想来，凤九长到三万多岁，统共不过欠东华帝君一个大恩。做神仙的时候，东华不知比凤九高超多少，天然她想报恩也报不到点子上。现在她来凡界报恩，莫不是……莫不是来找转生后的东华了吧？她好不轻易才将对东华的孽想断洁净，两小我要再合着折腾几日，将那断了的孽想折腾出点根芽来……我的二哥二嫂，这可如何得了？
少辛此番下界，本来是看看元贞的劫渡化得如何，既被我撞着，少不得让她承下推天子落水的重责。
我讶然道：“那你每日做些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姿势，却有甚么意义？”
当是时，我搭了个台子，正单独坐在后院用晚膳。稀星朗月，清竹幽幽，很风趣致。吃得正欢畅，她背上扎了捆荆条，蓦地从院墙上跳出去，正正砸在我饭桌上。一桌的杯盘碗盏回声四溅，我仓猝端个茶杯跳开。
咳，凤九公然是奔东华来了。
我愿意道：“你不消如此介怀，也没有多么丢人。”俄然想起一件要紧事，我问她：“你自化了陈朱紫报恩以来，可有叫东华占了便宜？”
元贞寂然道：“师父请说。”
我的主张实在很公道。届时她用仙术隐了身，趁着那射中必定的美人呈现时，大师都聚精会神地看美人，她便在天子身后将他悄悄一推，多么轻松就能让天子落水。可用仙术来干这么件事改元贞的命格，即使她是个妊妇，终归不品德，要遭本身法力的反噬，承些立竿见影的报应。
二哥见她还是个小丫头便不时喝得酩酊酣醉，曾将她吊起来打了两顿。打得气味奄奄的，我们瞧着都非常心疼。她将牙关咬出血也不哭出来。我和四哥惊骇她性子犟，惹急了二哥，尚且躺在床上便再遭一回毒手，因而将她接回狐狸洞养伤。
我轻飘飘地逗了半晌窗台上一盆害羞草，轻飘飘地坐下再喝了杯茶。
看着他落寞孤寂的背影，本上神心中，非常不忍。元贞小弟，实在你已经够详确了，再详确你就成八公了。
她凛然道：“然侄女毕竟已下了界，又承了幽冥司的冥主一个大情，保住了陈朱紫的肉身，就这么罢休作罢，不将这个恩报了，总感觉亏损，苦想了两日，”她顿了顿，道：“侄女只得在本身身高低两生咒。受神通的束缚，白日里必得遵循陈朱紫生前的性子做出倾慕帝君的描述，太阳下山方能摆脱。却不想陈朱紫生前是如许脾气，常常入夜回顾一番白日的描述，侄女都感觉痛苦万分，委实丢人。”
元贞竖起耳朵。
闻声我这一声叹，喂鱼的凤九转过甚来。
正要走时，想起甚么又转头，与我道：“有件事忘了同你说，你去东海赴宴的第二日，天君的孙半夜华来桃林找过我，同我探听三百年前你的旧事。”
夜华表情甚好，行云流水穿好外袍结好腰带，坐到铜镜跟前，悠然道：“好了，过来与我束发吧。”
昨日新上身的裙子皱得不成模样，我懒得换，靠在一旁灌了杯冷茶，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她单独一人飘零在凡界半年多，必然非常孤傲孤单，闻声我这一声唤，哀思难忍，立即便要扑进我的怀中。
我伸开双臂。
要想在凡界寻一个勇于当众将天子推下水的人才，非常可贵。帮元贞渡劫的万事皆已具有，只欠推人这把东风。原想找凤九担这个大任，成果她当真想了会儿，甚诚心道：“我因受两生咒的束缚，一到白日就要忘了本身常日的描述，只觉得本身天生就是陈朱紫那般脾气，思慕帝君思慕得日日垂泪呕血。然依着陈朱紫的脾气，不拦着推人的，扰了姑姑你的战略已是阿弥陀佛，却让阿谁时候的我去亲手将帝君推下水，委实不大能够。”我揣摩着是这个事理，也就不再勉强。倘实在寻不着人，便只得我上了。但天子夙来不喜修道人，届时我能不能浑水摸上天子乘的船，倒是个题目，需得考量。
提及这两生咒来，倒也并不是个伤天害理的神通，不过是助人在一个特定的时候里转换脾气罢了。比方青丘一些在阛阓上做买卖的小仙畴前就极喜好对本身下这个咒。如此，不管碰到多么难缠的客人，都能发自肺腑地堆起一张朴拙的脸，笑得菊花普通光辉，不至于一言分歧便大打脱手。但显见得这不是个实诚神通，有违神仙的仙德，厥后四哥同我一合计，便将它禁了。
倘若此番凤九果然在本身身高低了两生咒，唔，她又是为甚么要下这个咒的？我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下午打了个盹儿，揣摩着夜里再去菡萏院走一遭。
凤九寂然道：“姑姑说得有理。侄女本来觉得这是个极好办的事。既然曾对帝君痴心过两千多年，现在虽则断了情，但要再寻点当日对他的感受，照理应当不难。可哪晓得至心这个东西，也不是说拿便能拿得出，我酝酿了很多天，待借着陈朱紫的肉身见着帝君时，却委实找不到倾慕之意，一两句极平常的情话也说不出，侄女感觉对不住帝君，难过得很。”
她悲苦地从桌案上趴下来，将背上有些倾斜的荆条重新正了正，四肢伏倒与我做个甚大的礼：“姑姑，不肖女凤九来给姑姑负荆请罪了。”
我亦寂然道：“你十六岁前是在道观里过，十六岁后是在这皇宫里过，为师也不难堪你，单问你两个题目，一个关于道观，一个关于皇宫。”
她脸皮红了红，赞叹了声姑姑贤明，姑姑委实贤明。
元贞一声咳嗽，道：“师父脖子上是如何了，看着像是……像是……”我惊奇地摸了摸脖子，却并未感觉如何。他从袖中取出一面铜镜，我接过来照了照，脖颈处仿佛有个被蚊虫叮咬了的红痕。这蚊子委实有胆色，竟敢来吸本上神的血。不过，倒叫它吸胜利了，少不得要受用个万儿八千年，届时修成个蚊子仙也未可知。唔，这是只很有福分的蚊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