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终章＞千穗灯

小黎点点头。

山风送来拖沓机的轰鸣，改装过的铁家伙载着玻璃瓶架驶向山上。邻近小屋，庄然拉响车头铜铃，上百个悬瓶叮咚如泉："气象站旧零件改的主动灌溉器，滴水能绕三亩地！"

科员当即表示，晚点他们也要去山上看看。

乔凉从拖沓机的车斗里又提了一坛子酒。他按庄沫沫的叮咛，将酒和油一起放进叶宵家的厨房。庄沫沫站在院子里，对叶宵说："咱家新酿的桑葚酒给你提点尝尝，这批酒曲加了紫苏，是新风味..."

乔凉举着竹筒跳下车，手中透明塑料桶里，金黄的菜籽油在阳光下泛着蜜色："用这水浇的油菜，榨油时香得蜜蜂都撞窗！"

"吹吧你就。"庄沫沫扶着腰渐渐从拖沓机上挪下来，六个月的身孕让她像只高傲的企鹅。

小黎粲然一笑：“是叶宵说的。你也熟谙她，就是在山上种草药的阿谁女人。”

"驱蚊安神的。"叶宵闻声响动从速走过来，她把花环戴在妊妇发间，"葛老先生说妊妇最招蚊虫。"

晨雾还未散尽，庄妤的草帽檐已凝满露水。她蹲下身扒开麦叶，青穗上精密的绒毛挂着水光，像婴儿重生的胎发。

小河村那些烧毁的房屋早就被推倒，现在取而代之的是农田、养殖厂、酿酒坊和蚕房。

“前两年进山的路又重修了，现在你们能够开车上去了，倒是很便利。”小黎先容道。

山腰传来铜铃声，叶宵和沈梨的新药圃正在铺设滴灌管。玻璃瓶反射的阳光落在她们发间，像是多年前流亡路上，阿谁永久追不上的傍晚。

新历十年，惊蛰，校车碾过解冻的田埂时，二十架播种机正从宋城方向驶来。

庄妤笑着递过桑皮纸装订的册子，封面上蚕蛾振翅欲飞："这叫循环饲法。六合万物本该环环相扣。"

年青的科员颇感不测：“给中病院供应药材的阿谁？”

她的话被傍晚的风截断在山谷。乔凉从速拿了件外套披在庄沫沫的身上。

叶宵将桃木小梳别进婴儿襁褓，嫁接桃枝雕的纹路像年轮："能梳百病。"沈梨抖开月白绸缎，蚕丝在烛火下贱淌着珠光："周岁号衣备好了，得用桑葚汁染朵桃花。"

沈梨变戏法似的摸出个布老虎："胎教玩具，肚子里的小家伙准喜好。"

农科院的红色面包车惊起一群芦花鸡，终究停在小黎家门前，一群人鱼贯而入，在院子里酬酢一阵后，庄妤引着穿白大褂的专家穿过晒场，来到蚕房。

乔凉忙不迭搀住她胳膊，却见老婆俄然指向不远处的一个棚子下——叶宵正将忍冬藤编成花环，苍术香囊随行动轻晃，沈梨往每个香囊塞了片干薄荷。

"小黎姐！"她朝远处围起来的一个院子挥动草帽，惊飞渠边饮水的白鹭，"农科院的人到村口了！"

三年前，由叶宵牵头几家人一起夯实的灌溉渠汩汩淌着山泉，水面晃过一抹雪色——新建的水车正将春水送往更远处的农田。

庄沫沫牵着女儿立在老桑树下，看红绸带拂过返青的麦苗。

“就到了？走，一起去迎迎。”她说话间就放下篓子往村口的方向走。

“冒昧问一句，这是引自那里的名言吗？”奋笔疾书的科员停下了笔，谦虚就教。

"传闻桑枝粉碎养蚯蚓，蚯蚓粪又肥桑田？"最年青的科员推了推眼镜，条记本已密密麻麻记了三页。在他身后，一个大高个儿正架着摄像机。

"妈妈，星星会抽芽吗？"小女孩握紧桑叶标本，功课本上的草药图被沈梨用金粉点了花蕊。

暮色染红小屋时，屋门口新安装的几盏太阳能庭灯次第亮起。庄然调试着玻璃瓶架的流速。

旧历2049年，灾后第十七年，也是新历第九年。

第一片雪落在满月宴那夜。

河滩上，葛老先生拄杖临风。他脚边的腐殖土拱起藐小弧度，客岁埋下的时候胶囊正在复苏——桃核裂开细缝，根须缠绕着玻璃残片与铜铃铛，向着更深的春季扎去。

蚕房的竹帘回声掀起，小黎探身时发梢银砂簌簌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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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木蚕匾在竹架上层层叠翠，新孵的蚁蚕正用银丝将桑叶裁成蕾丝。小黎摘下一片桑叶对着光："叶背的金脉是改进过的标记，抗病性强，蚕宝宝吃了吐的丝能多织半尺绸。"

客岁嫁接的梨树斜倚在青瓦檐角，细雪般的花瓣正巧飘进她臂弯的桑叶篓。这位昔日在堆积区卖着洗发水的女人，现在发间别着桑木簪，腕上缠着记事的红绳，已是远近闻名的"女企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