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不理
杜云萝抬眸,见杜云茹眼底满是笑意,张嘴道:“莫非姐姐如此做过?写了邵家二哥的名字,转头又撕了烧了?“
杜云茹听了这打趣的话,俏脸飞霞:“你你你!好你个杜云萝!今后可不准你再往我库房里伸手讨东西,甚么顽石甚么花草,一样都不给你了!”
杜云萝捧腹笑得直不起来腰。
杜云萝不喜理她,几次以后,吴夫人也不再劝了。
而这一次……
杜云萝不由雀跃起来,见纸面被墨点圆润,心中一动,就着那一点,添上了两笔,成了一个水字旁,而右边的阿谁“萧”字,她想写,又怕叫丫环们清算时瞧见,只能在心中冷静勾画。
言语当中,那一名对杜云萝并不对劲,插簪后训导端方时,一板一眼语气生硬。
定远侯府请的是周氏娘家的一名太太,杜云萝起初拒婚,吴老太君与周氏对她不喜,这位全福夫人也没给她甚么好神采,连笑容都是生硬的,半点不粉饰情感。
杜云萝这才回过神来,手中笔放下,绕过书桌要去挽杜云茹的手:“姐姐来了如何也不作声?”
甚么宽解、漂亮、谦逊、禁止,由全福且糊口安闲平顺的吴夫人说出来,落在杜云萝耳朵里,多少有些站直了说话不腰疼。
就算五十年未见,她还是能清楚地记起他的模样,那份飒爽英姿。
杜云萝闹过哭过怪过怨过,可又能如何?
可这位吴夫人,杜云萝还是记得的。
畴前,因着她开初大闹莲福苑,婚事不了了之。
婚期,定远侯府那儿说要等她及笄,大略还是会与宿世一样,叫边陲局势逼迫,在永安二十年的春日里出阁。
为了放小定,甄氏让人连夜赶工,做了一套号衣,锦灵熬了两夜,把绣活赶出来。
吴老太君的娘家是江南的百年望族,嫁入京中的也有几位,夫家各个不凡。
夏老太太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喜好就好,喜好就好。”
杜云萝眉眼弯弯,胸口满满都是思念。
抛开安冉县主的事体不说,这一次说亲倒也顺利,石夫人话里话外的,都是吴老太君与周氏非常对劲,不管放小定时,是哪位夫人来与她插簪,必然会是笑容满面的吧。
吴夫人圆脸微胖,瞧模样便是好福分的,时不时也来定远侯府走动,见杜云萝性子别扭,起先也美意开解过几句。
石夫人闻言,少不得再说些讨喜话。
直到法音寺落水,定远侯府才求来了圣旨,等放小定时,已经是暮秋了。
姐妹两人闹了一通,直到清晖园里来唤她们用饭,这才嘻嘻笑笑一道去了。
何况,此生她毫不想重蹈复辙,她能偷三个月,就能偷三年、三十年。
只是这一次,杜云萝的心中毫不会有那些架空的情感。
石夫人令人递了口信,定远侯府那儿过来插簪的是吴老太君娘家的内侄女,夫家姓田,全福。
穆连潇的二兄穆连诚先一步去了边陲,定远侯府在阳春三月里奉旨娶了杜云萝过门,可宫中留给他们伉俪的时候不敷三个月。
要不是两家是攀亲而非结仇,只怕那话语要更加刺耳了。
邵家书香传家,后辈亦走宦途路,虽不是甚么高官勋贵,但家风正、端方好,邵远州也在历山书院肄业,杜公甫看过他的文章,非常喜好,又问了杜云荻一些邵远州常日里为人处世上的状况,这才由书院的韩山长保媒,定了这门婚事。
甄氏并没有焦急太久。
时至本日,回过甚去想想,吴夫人并没有做错甚么,只是杜云萝本身进了牛角尖,反过甚去见怪人家罢了。
放小定后,婚期也是迟迟不决,杜云萝不想嫁,底子不会放在心上,直到及笄后定远侯府都没有提上一字半句的,甄氏才焦急了,可再焦急,也没有女方厚着脸皮去扣问的。
真的、真的很想他。
杜云萝听甄氏提起时,不由愣怔。
邵家二哥,指的就是杜云茹的未婚夫邵远州。
杜云萝及笄才两个月,永安二十年的元月都未过,边陲再刮风波。
独一三个月又如何?
等她人一走,杜云萝就哭着把簪子拔下来扔在了床上,连甄氏开解她的话都抛在了脑后。
出征的旨意眼瞅着就要下来,吴老太君进宫见了太后,只盼着能给穆家长房留些血脉。
“下月初七?”夏老太太抚掌笑了,“不瞒你说,那日啊,家里请了人去夏府请期,要把云琅媳妇过门的日子定下来。两厢撞到一块了,可见是个好日子。既如此,凑一日就凑一日吧,双喜临门,福分呢!婚期就按侯府的意义,等云萝及笄以后吧,我可舍不得她早早嫁了。”
她畴前不受吴老太君喜好,也不爱与吴家人打交道,对那几位只要一个清浅的印象。
她提笔悄悄愣了好久,笔尖墨水晕染了纸面都涓滴不觉。
杜云萝晓得,杜云茹不远不近有瞧过邵远州,那位面如冠玉、文质彬彬的少年郎叫杜云茹心生好感,即便是到了结婚十多年后,杜云萝的印象里,大姐与大姐夫的干系也是极好的。
待动静传回了安华院时,杜云萝正站在书桌前练字。
饶是杜云萝脸皮厚,叫杜云茹这般打趣,还是有些耳根子烧得慌,嗔道:“说甚么呢!”
她在心中写他的名字,也在心中勾画他的模样。
杜云茹来时,并没有让丫环通传,刚步入中屋,她透过珠帘往西梢间看去,就见杜云萝眉宇柔情,唇角含笑,杜云茹一怔,轻手重脚挑了帘子出来,目光往书桌上一瞥:“想甚么呢?”
“如果作声了,我如何能看到你在写甚么?”杜云茹掩唇直笑,指着那水字旁,“果然是一颗心都扑在上头了。”
她会让穆连潇长悠长久地陪在她身边。
六月初七吗,真算起来,也没有几日了。
对于死守了半辈子,悔怨了半辈子的她来讲,就算只要三个时候,那也是偷来的,甘之如饴。
许嬷嬷拧着眉细心想了想:“奴婢记得,田大人的夫人是姓吴不假。老太太,那一名但是二品的诰命夫人哩,吴老太君请她来,可见是喜好我们五女人的。”
杜云萝舒了一口气,这般一想,恨不能转眼就过了这两年,早些及笄才好。
“与我装甚么?这不是在想世子,莫非是来写三哥的‘澜’字?”杜云茹附耳道,“如何不写完?怕叫人瞧见呀?写完撕了烧了,我保准不说出去。”
到底是一步步走到了青灯古佛的结局。
夏老太太听罢,转头就问许嬷嬷:“夫家姓田,娘家姓吴,是不是都察院田大人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