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四叔好烦人

不是她学坏了，而是他不念孝道。

陆念稚低声笑，长指抚上杜振熙下颌，轻柔一捏，迫使她伸开嘴，盯牢她一瞬惊颤的粉舌，皱眉道，“鼻塞咽痒，发热轻、舌苔薄白，你这场风寒恰是该祛风散寒的关头时候，还敢顶着夜露乱跑，你这是在作贱本身的身子？”

现在么……

“老太太挂念我，你呢？”陆念稚俯视杜振熙，一面围浴巾，一面弯身抵上杜振熙的额头，“脸如何如许红？又病了？”

陆念稚展开假寐的眼，漫不经心看向杜振熙，声线略显飘忽，语气却尽是促狭，“我家小七，是小我人都要赞一声’绝艳内敛’的有为少年。如何才半年不见，你就学会半夜出游、流连三堂九巷了？”

杜振熙视线微垂，正犹疑间，就听池中响起一管男声，“小七？过来。”

杜振熙悄悄悔怨不该直闯竹汤，却没法回绝，只在心中腹诽：颐指气使的四叔，好烦人。

他是一手带大她的长辈，也是一手教诲她的师父。

年事渐长，时境变迁，民气难测。

陆念稚不觉得然，似笑非笑地捻了捻落空的指腹，抬脚走向换衣处，“说吧，你找来竹汤见我，是有急事？”

陆念稚松开系好的裤腰，双手一握，扳正杜振熙半垂小脸，俄然道，“小七，有没有人说过，你越长大，就越像……女孩子。”

娶的不是唐加佳其人，而是唐家其势。

陆念稚饶有兴趣一挑眉，踩着石床起家，伸手取浴巾间，探出水面的腰胯激起一阵水花，溅入杜振熙眼角视野内，她忙抬眼，撞进一双墨黑眼眸中。

展眼细看，竹汤叫得再雅，抵不过汤池两端以裸身女态雕成的收支水口，尽显庆元堂香艳本质，汨汨水声，更加衬出室内喧闹。

无人应对。

杜振熙眼角一跳，恼羞成怒的扭开脸。

杜振熙抬脚，粉底短靴踏着满地水渍，越靠近，隐在水雾间的身影越浓烈。

他一本端庄的经验她，投映空中的剪影却交叠得严丝合缝，仿佛他正倾身吻她。

杜振熙一时语塞，他潮润的眉心抵着她的额头，捏着她下颌的行动导致二人贴得更近，她被迫仰起的脸几近碰上他的鼻尖。

杜振熙眼梢轻挑，伫足池边又退半步，垂眸喊，“四叔。”

如此密切令杜振熙有些不安闲。

只得不躲不避的含混道，“我天然也挂念着您。”

她盯着陆念稚的衣衿口，不敢乱看，手里行动又纯熟又快速。

“你我虽无血缘，又分歧姓，但只要你喊我一声四叔，我就做得了杜府的主。”陆念稚闻言不料外，探手取来外袍披上身，“唐加佳——唐家蜜斯也在庆元堂，她女扮男装来庆元堂，全无大师蜜斯的矜持文静，我倒猎奇，她那里值得你求娶？”

杜振熙不答，耳听“女扮男装”四字，心口不由错跳节拍，觑眼去看陆念稚，却见他说者偶然，已脱手去解半掩在外袍下的浴巾，忙又错开视野，窸窸窣窣间只听陆念稚懒懒道，“小七？愣着做甚么？帮个手。”

偏她不能反应过激，反而显得心虚。

“多谢您体贴。”杜振熙自省失态，秉承礼数谢过陆念稚对她病症的体贴，一语双关道，“也多谢您人在外，还不忘时候体贴杜府动静——唐家的婚事，是我提出的；唐家蜜斯，也是我想娶的。您既然有所耳闻，何必半道截了唐家送往杜府的拜帖？”

慵懒嗓音裹着水润之汽，又低又哑，煞是动听。

奉侍他换衣，无可厚非。

青石砌成的汤池中，有一角石床供人坐浴，石枕上仰靠一道颀长身影，宽肩窄腰，水面之上的光裸身形似经过匠人之手精雕细琢而成，肌理清楚、线条松散，如松似竹般坚固明朗，水面之下贱光粼粼，时而昏黄时而逼真。

幼时每回小病小痛，陆念稚也老是如许，额头碰额头地温声体贴她，她曾为此心安、心喜，拿他当亦师亦友的长辈恭敬。

不珍惜身材发肤，一样不孝。

“半年不见，四叔可安好？”杜振熙不接话茬，以暗讽怼促狭，“您出外巡查买卖，一回城过杜府而不入，曾祖母总挂念着您，我少不得代她白叟家先来庆元堂走一遭。”

论正理，她向来没说赢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