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各自有盘算
江妈妈不好接话，正揣摩着如何逗江氏畅怀，就见江氏刹时调剂好情感，丢开锄头活动着筋骨道，“人在家中坐，破事从天降。没劲儿。我还是出去蹓跶蹓跶，透口气。”
“别叫！是我，是我！”
杜仁心下嘲笑，面上寂然道，“这事前缓一缓。你明天闹这么一场，转头就接人出去，谁还看不出是如何回事？到时候那孩子的身份，又是一场费事。就算没有血缘，她名义上本该是恩然的隔房庶出堂妹！”
只要让那孩子过了明路，算作你娘家的亲戚，一来和恩然成了表亲，二来本来就是亲上加亲的功德，如许做一了百了，也改名正言顺。今后等母亲百年，对东府也就能放心了，你我不但有功，更是大大的孝心！”
她本能对此不喜，正待找借口推委，心头俄然一动。
杜振熙对府里暗潮尚无所觉，正靠坐车厢壁合眼养神，直到身上马车悄悄一震，才睁眼问道，“到了？”
边说边抬袖，压了压徒然泛红的眼角，声线娇弱道，“我守孝期间，多亏表哥、表姐妹们经常送东送西、多有惦记，才不至于悲哀伤身。我又没个慈爱长辈、兄弟姐妹。只盼能借着此次机遇，向老太太表表孝心，和表姐妹们靠近靠近，也算是聊以酬谢，出一份心力了。”
这边东府重归平常，那边西府倒是气压降落，一众主子下人眼瞧着杜仁、大吴氏风风火火的出去，又恍恍忽惚的返来，摸不着脑筋之下只得齐齐做鹌鹑，不去靠近台风眼。
望着杜振熙毫无沉沦的背影，江玉一双玉手几乎绞成麻花，脑中一时闪过杜振熙皎好如朗月的姿容，一时晃过杜振熙提起堂姐妹时的竭诚笑容，心下顿时五味杂陈。
摆摆手不肯再说，假作呼痛的捧着脸，难掩挖苦道，“这事只能缓着来，总不能号召也不打一声，就押着恩然拜堂结婚！别说恩然那头要循序渐进，就说我现在这副模样，那里有脸出门走动？且诚恳等两天吧！”
大吴氏能变脸如翻书，他也一样能屈能伸！
民气不敷蛇吞象。
杜振熙转头看一眼清和院，回身抬手做请，表示江玉边走边说，奇道，“表蜜斯有甚么事？请说。”
可见大吴氏贼心不死，就算不再想着弄死芸娘母女，变着体例拿捏人的心机倒是少不了的。
东府家大业大，如果东府现任家主陆念稚的正妻是本身的“庶女”，生下的孩子是本身的“庶孙”，那还不是想如何靠近就如何靠近，想如何使唤就如何使唤，不说赛过东府的财势，只说多捞一份东府指缝漏下的，那可真是……
“我倒要亲眼看看，那唐七蜜斯到底是骡子还是马。”江玉神采忽冷，似不耐烦多说唐加佳，抬手吹了吹新染的指甲，笑意傲然道，“表哥既然承诺了，筹办家宴的差事就跑不了了。等办事的对牌拿到手，看府里哪个下人再敢狗眼看人低，不把你我放在眼里。你现在尽管去西墙角门，探听探听二老爷、二夫人这一遭闹的是甚么事。”
她言行有礼，客气而疏离。
“蜜斯。”江玉的贴身丫环珠儿凑上前来，八卦道，“您说七少所谓的客人，会不会是那位唐七蜜斯？府里都传遍了，都说杜府和唐家要联婚呢。瞧七少如许，对那唐七蜜斯倒是上心……”
东府家大业大，恩然身上可没流着杜氏的血，与其让他将来娶别人，还不如娶本身人，如此生下的孩子也就是杜氏正儿八经的血脉了！今后就算有甚么变数，也有限！母亲内心明白着呢，不然怎会只听不说，点头默许了我的设法？
江妈妈瞧得好笑，眼底却隐含担忧，“二老爷想’那样’安设外头那孩子，撇开别的不说，倒不失为一个两好并一好的体例。二老爷得了好处，对我们府里也没坏处，只是牵涉上四爷，不知四爷是个甚么设法……您真同意二老爷的做法？”
门窗紧闭的正院上房内，大吴氏一进屋就精力抖擞，接过亲信妈妈沏好的茶送到杜仁手边，支着桌面凑向杜仁，绷着嗓音问，“你刚才和婆母大人说的，都是真的？你包管不接那狐狸精进府？也包管不消我认那野种做庶女？只将那野种丢去我娘家，认做我娘家亲戚，再说给恩然做正妻？”
内心想着江玉的话，又想到假山洞里的那人，只觉主仆二人扬眉吐气的好日子近在面前，一改常日作派，浑身高低都透着趾高气昂。
“我同意不作数，如果恩然点了头，那才算数。”江氏可贵面露踌躇，说罢寂静半晌，才自嘲一笑，“老二有私心，我何尝没有私心？真到了两难的时候，我到底还是偏着自家孩子，终归是委曲了恩然。”
到时候东府的下一代，身上的血脉但是更近西府的。
此时现在还不忘骂一声野种。
左一声狐狸精右一声野种，直听得杜仁只差没恶向胆边生，抓起茶杯就泼大吴氏一脸。
她不去“救”自家蜜斯，更没有半点踌躇，没事人似的抬脚就走，自去西墙角门，实施刺探动静的职责。
不算陌生的男声紧跟着响起，话音未落，本待惊叫的江玉已然没了动静。
珠儿张口，一声“是”堵在喉咙口，俄然瞪大双眼望向江玉身后的假山，但见斜刺里伸出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着江玉，一把拉进了假山洞里。
砸得大吴氏一时气得丧失明智，但是一鼓作气后再而衰三而竭，现在那里另有半点气势，闻言嗫喏着噏合嘴唇，忙号召亲信妈妈，“还不快去给老爷拿伤创药膏来！”
大吴氏对东府并无恶念，面前却止不住的晃过一片片金光闪闪的元宝，她无声咽一口唾沫，哑声道，“那，那不如趁侧重阳佳节府里办家宴，先带那野种进府，让我展展眼。”
珠儿惊得神采发白，瞪得如凸眼金鱼似的双眼中却不见发急、急乱，大亮的眸子子骨碌碌一阵转，反而浮起一抹非常的镇静。
“说是家宴，实在只是五姐、六姐和八妹寻的好听名头，好便利她们一块作耍。”杜振熙嘴角微翘，偏头看向江玉，眼中溢满发自内心的盈盈笑意，“表蜜斯想作东，不必特地去问曾祖母。我和五姐她们说一声就是。恰好我有一名客人想引见给五姐她们，转头五姐会下请柬，到时候还要劳烦表蜜斯接待。”
“功绩”可大惨了。
豪杰不吃面前亏。
假山洞内窸窸窣窣，在这无人的僻静之处无穷漂渺。
拣日不如撞日，不如趁侧重阳宴席，下帖子请唐加佳。
杜仁有一句话挠中了大吴氏的痒处。
男人偷腥养小，说破天去也闹不成官司，只怕大吴氏的娘家人都不会为她出头，何况她不但动口，还脱手把杜仁给打了。
伉俪二人一番密议，倒应了人少是非一定少的话，诺大杜府人丁虽残落，倒是各自有策画，大家有大家的心机。
江氏收回目光，冷冷一哼，暗骂大吴氏马后炮，这会儿才来顾忌脸面，也不嫌晚！
饶是已经见怪不怪的江妈妈，闻言仍止不住满脸无法，自知劝不得，干脆亲身脱手，帮江氏购置出门“蹓跶”的行头。
目睹二门在望，二人已并肩走至一方花木环抱的假山处，杜振熙侧身让到走道外侧，点头告别道，“表蜜斯留步。”
庆元堂初见到底仓促，届时杜府是主场，即便她身份不便，西府的堂姐妹也能代她细心看看唐加佳的脾气，若能寻到恰那机会，她或许能暗里摸索唐加佳，再摸一次唐家的底。
这话一说出口，杜仁本身都感觉别扭。
以唐加佳那直白的脾气，此事……可行。
天降风骚债。
杜仁默念三遍反面恶妻计算，下认识捂着被大吴氏抓伤的脸，因大吴氏而生出的怒恨和嫌恶，瞬息间被志对劲满所代替。
走出清和院的大吴氏倒是蔫头蔫脑，假作衰弱的搭在亲信妈妈的半边身子上，抬袖遮脸掩去来往下人的侧目，跟在杜仁的身后往西府而去。
“天然是真的。母亲已经默许的事情，我做儿子的哪有出尔反尔的事理？”杜仁勉强好声好气地安抚大吴氏一句，就忍不住翘起髯毛来，“恩然昨晚回城，明天一早就传出成心娶妻的话。外头不知多少人家已经意动，上赶着就往庆元堂跑。我们自家人，不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莫非还放着肥水流入外人田？
杜仁长长吐出一口恶气，翘起二郎腿，坐等大吴氏伏低做小。
她一副伤春悲秋的赢弱之态，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江玉如何听如何看都不舒畅，偏不能指责杜振熙待她不靠近的行动不当，只得一心集合在闲事上，迈着小碎步绞着细白双手道，“是如许的，过几天就是重阳佳节，遵循府里的常例，除了重阳当天要登高游灯会外，府里则提早一天办家宴。这还是我头一回参与府里的节庆，就想请表哥出面，帮我向老太太提一提，许我牵个头，揽下筹办家宴的差事。”
江氏的所谓“蹓跶”可和凡人分歧。
杜振熙底子没留意她的造作，只想着江玉进府就守孝，出孝走动才多少光阴，倒对玩耍耍乐的事体了若指掌，且似非常热切上心，可见守孝的至心到底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