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东堂见鬼
天子司马丕点头，却问会稽王司马昱：“皇叔祖想必晓得――”
王彪之、张凭、、高崧、陈操之齐向琅琊王司马奕见礼，司马奕一一行礼，并无一丝高慢，对陈操之浅笑道：“听闻陈子重在我皇叔祖府中清谈雅集上一鸣惊人，小王未曾插手，实在遗憾。”
卢竦说无妨，但天子司马丕却还是心惊肉跳，这里是他常常召见臣下之所，有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女鬼常常飘来荡去，虽说他是天子，众神护佑，但还是惊骇啊，说道：“请卢祭酒务必驱除此鬼，朕有重赏。”
侍中原是丞相的属官，加此官者可出入宫廷，为天子侍从，自汉朝以来，职位日趋贵重，常伴君侧而不任庶务，与散骑常侍同备参谋应对、拾遗补缺，位居三品，遂成清贵要职。
说话之人疏眉朗目、清隽岐雅，恰是会稽王司马昱，另一人乃是侍中高崧。
卢竦拊掌道：“是了，便是一个女子阴魂，不过陛下乃万乘之尊，天神护佑，这女鬼也并不凶暴，无妨无妨。”
琅琊王司马奕本年二十一岁，白净肥胖，敷粉薰香，人在殿前，香气已先袭至，向司马昱见礼道：“皇叔祖安好。”
司马昱看着陈操之浅笑着道：“本王昨日与皇上提及你，皇上即便要召见，皇上如此爱才倒是少见。”
卢竦神采凛然，如临大敌，慎重其事地问：“修建此殿时可有人灭亡？”
天子司马丕那里会听得出来，直打哈欠。
陈操之冷眼旁观，看这卢辣欲擒故纵、一派江湖骗子嘴脸，极是讨厌，但上至天子司马丕、下至会稽王司马昱、琅琊王司马奕，以及王彪之、张凭诸人，都是信之不疑的模样，只要侍中高崧皱着眉头，明显对卢竦在大殿东堂这般言行非常不满。
琅琊王司马奕是当明天子司马丕的同母弟，初封东海王，司马丕由琅琊王即帝位以后，改封司马奕为琅琊王。
年纪悄悄、精力充分的天子司马丕端坐在御床上，待世人施礼毕，开口便道：“陈操之，朕听闻你是葛洪弟子？”
陈操之眉头微皱，天子司马丕这么焦急召见他竟是为了要他炼丹，真是荒唐，当即道：“启禀陛下，臣不会炼丹，臣师从葛师只是学儒学玄，并未触及金丹大道。”
王彪之道：“皇上求贤若渴，社稷之福也。”
天子司马丕即命内侍传卢祭酒四名弟子上太极殿。
司马昱点头道：“延龄，坐。”
陈操之第一次入台城，又不知天子司马丕究竟何事见召，即使淡定，内心还是有些惴惴惴不安的，只是东晋皇宫实在寒酸，还不如世家大族的府第豪华，不能给人以寂静厉穆之感，面前这太极殿是台城皇宫最宏伟的修建，始建于晋元帝永昌元年，由时任尚书郎的郭璞主持制作，郭璞精于堪舆术，选址制作的太极殿传闻暗合洛书九星之象，不料十年不到，苏峻反叛，带兵入建康、焚台城，太极殿与东西楼阁化为灰烬，兵变安定后，重修新宫，在旧址建太极殿与东堂、西省，相沿至今，已历三十载，土木布局的宫殿已颇颓旧，东晋皇室陵踌躇此可见一斑。
侍中高崧谏道：“陛下断谷饵药，此非万乘之君所宜为，陛下兹事，实日月之蚀。”
卢竦道：“陛下，贫道包管，此女鬼毫不会危及陛下，鬼亦有善鬼、恶鬼之分，此宫女之魂滞留不散，只为沉沦宫殿繁华罢了，并无风险，不消驱除，人间幽灵多有，只要厉鬼才会害人，其他的相安无事可也。”
司马昱疏眉一挑：“逸少回京了吗，操之公然荣幸，一日之间得支公、逸少教诲――”
天子司马丕吃了一惊，渴求长生的人不消说是极其畏敬鬼神的，就连会稽王司马昱和尚书仆射王彪之也暴露悚然之色。
陈操之便道：“陛下，臣曾听葛师言，‘欲求仙者，要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若德行不修，而但务求方术，皆不得长生’，请陛下三思。”
司马昱与王彪之对视一眼，摇了点头，天子司马丕信方士之言，为求长生，克日已断谷饵药，也就是说饭都不吃了专门吃药，司马昱奉劝过几次，皆不听。
天子司马丕最喜的是奥秘方术和灵药，卢竦明显也早有筹办，扫视东堂，森然道：“陛下，这东堂有游魂飘零，贫道一出去就感受有阴煞之气。”
司马昱一笑，问：“操之，听闻昨日支公请你去议论佛法，颇受益否？”
陈操之欠身道：“支公神理绵绵，操之得其教诲，大为受益，操之在东安寺又幸遇王右军，得其指导书法，幸甚！”
天子司马丕道：“葛洪在罗浮山炼丹，朕两次派人去请他入京，他都回绝，朕若不是敬他是丹道宗师，早已下旨广州刺史庾蕴强即将其解送进京了，既然你是葛洪的弟子，那就由你为朕炼制三灵药。”
中书西省与尚书秘阁分家朝堂摆布，陈操之跟从尚书仆射王彪之由西省颠末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到第三重宫门，侍中张凭张长宗在宫门前相迎，张凭乃张墨之兄，陈操之曾与顾恺之一道到张府拜访，张凭非常赏识陈操之，向王彪之、陈操之二人拱手道：“王尚书、陈公子，请到太极殿东堂稍候，皇上即将驾临。”
尚书仆射王彪之、侍中张凭、高崧都从速起家，陈操之也立在坐前，只要司马昱安坐不动。
会稽王司马昱表示陈操之劝谏，陈操之善辩，又是葛洪弟子，或许天子会服从其良言也未可知。
陈操之道：“是，臣曾蒙葛师教诲，感激不忘。”
陈操之谦逊几句，瞥眼看到跟在司马奕身后的阿谁中年男人，葛衫道冠、丰颊多髭，鲜明是天师道大祭酒卢竦！
这时，内侍传声，皇上驾到。
卢竦造作了一番，方始应允驱鬼，说他另有四个弟子在宫门外等待，持有呼应的驱鬼器物，请陛下宣其入宫上殿。
琅琊王司马奕这时禀道：“皇上，臣弟保举一得道仙师――”
东晋谓朝廷禁省为台，故称禁城为台城，晋元帝在王导帮部下立宗庙社稷于建康，以东府为台城，殊为俭陋，元、明二帝，亦未改制，至成帝咸丰年间方始扩建，有宫墙表里三重，外重宫墙以内安插宫中普通机构和驻军；第二重宫墙内是中心官署，东侧为朝堂和尚书省，西侧有中书省、秘阁（皇家图书馆）和皇子所住的永福省等；第三重宫墙内才是真正的皇宫内苑，前为朝区，建主殿太极殿和与它并列的东堂、西堂；后为寝区，前为帝寝式乾殿，又称中斋，后为后寝显阳殿，各为一组宫院，都在两侧建翼殿，构成和太极殿类似的三殿并列布局。太极、式乾、显阳三殿和太极殿南的殿门，宫正门共同形成全宫的中轴线，寝区之北是内苑华林园――
值殿内侍引着张凭、王彪之、陈操之三人入太极殿东堂，堂上两人长身而起，与王彪之、张凭见礼，此中一人对陈操之道：“操之，来，坐于本王下首。”
天子司马丕绝望之情溢于言表，对陈操之也就没有兴趣了，点头嗟叹，为本身贵为帝尊却不能长生不老深感无法。
卢竦含笑向世人一一顿首施礼，对陈操之也好似初度相见，笑容可掬，连道久仰，仿佛浑忘了当日道上相逢的龃龉。
值殿寺人传言：“琅琊王到。”
“哪位？”天子司马丕精力一振，眼望琅琊王司马昱身后侍坐的阿谁广额丰颊的道人。
陈操之内心嘲笑：“天师道祭酒，说得堂而皇之，好象朝廷册封的官爵普通。”但看堂上其别人，却无异色，明显天师道深切民气，这祭酒是很有声望的。
司马奕向世人引见卢竦，语气非常崇拜，这让陈操之悄悄警戒，这个卢竦与他有隙，现攀附上琅琊王，是个祸害啊。
天子司马昱对这个既为葛洪弟子却又不会炼丹的陈操之不甚为礼，摆手道：“汝既不会炼丹，仙道之事，非汝所知。”
东晋一朝，琅琊王是一个极其首要的王爵，晋元帝司马睿南渡前就是琅琊王，以是一旦哪位皇子受封琅琊王，那就隐然是储君之备，当明天子司马丕无子，太后褚蒜子便下诏改封东海王司马奕为琅琊王，并加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在皇室中职位仅次于会稽王司马昱。
卢竦越说女鬼有害，天子司马丕就越要恳请卢大祭酒施术驱鬼，不然贰心不安哪。
司马昱皱眉道：“太极殿曾被叛贼苏峻焚毁，当时烧死了一个宫女――”
司马昱辈分甚高，是晋明帝少子，司马丕与司马奕之父晋成帝还要称呼司马昱为皇叔。
卢竦起家顿首道：“臣范阳卢竦，现为徐州天师道祭酒，仰陛下天威，愿效微劳。”
二十3、东堂见鬼
天子司马丕饶有兴趣地问：“卢祭酒有何仙术？”